第二十章

从清水岩的表情来看,他们进去的时间不算短。

其实也就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大概是因为有五条悟在,对方觉得五分钟都算是一个很长的时间了。

进站口的警察还在那里守着。

见五条悟扛了之前进去的人出来,几个警察都吓了一跳——这才过了一两个小时,原本干干净净走进去的青年现在就浑身是血地被带了出来。

——喂,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怎么成这样了?

——他还活着吗?

“他没事哟,只是晕过去了。”

五条悟笑眯眯地拒绝了几个警察帮忙抬日下部卓也的提议,自己轻轻松松地把这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青壮年放进了清水岩的车后座。

“你带他找地方接受治疗吧,我们接下来就自由行动了。”

他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把脖子扭得咯嘣响了几下。

清水岩推了推眼镜,没发表什么异议,只是转身从车内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我明白了,”他把手上的文件递给白发青年,“因为这次是通过协会直接向您下达的临时任务,所以需要您完成一下这份报告,之后就不再需要通过东京咒高专提交了。”

五条悟看都没看,还在转头和身边黑发少年说话。

“……太刀还带吗……”

“……不用了,基本报废了……”

他转向清水岩,不但没接过文件,还顺手把那柄长长的太刀也塞进了对方手里。

“麻烦你直接送到五条宅,我有空会写的。”

说是麻烦别人,五条悟的脸上一点麻烦之意都没有,还补充了一句让清水岩瞳孔地震的话。

“刚才啊,”他摸了摸下巴,脸上带着回味的笑容,“有人偷偷看我们,佐助稍微——反应有点过激。”

他手指比划了一下“稍微”的程度,大概就只有一毫米那么多吧。

欣赏够了对面那个可怜人一片空白的表情,五条悟才施施然补充道,“安心,人没死,我们才不会随便杀人呢。”

“睡两天就没事了,”五条悟很可能是在眼罩下做了个k,“做好后续工作,不要打扰我和佐助君的双人时间哦,清水。”

他转身看向早就站在一边的少年——对方站在出站口旁边,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几个路过的女性。

有人拿了湿纸巾出来,有人微蹙着眉问需不需要送他去医院、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这个人,指的大概就是他身边的清水岩。

五条悟拒绝承认他自己看起来可能更像□□。

明明佐助也穿着黑西装!

不就是没来得及带墨镜嘛,不就是眼睛又黑又亮看起来像人偶娃娃嘛,怎么一个个都选择性忽视了他这个大帅哥?

他有些微妙的不爽。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佐助的查克拉基本上已经完全恢复,但他能感知到,体内那部分一直没有融合的咒力在刚才的战斗中随着查克拉一同被消耗了许多。

有什么影响他还没感觉到,不过这会儿佐助有些手足无措。

这几个说话轻声细语的女性看起来都十指不沾阳春水,动作也很克制,但他就是有一种久违的、小时候面对母亲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如果拒绝她们的好意,是真的会被按在原地好好教育一番的。

“谢谢。”佐助接过一位女士手中的湿纸巾,还被她顺势抓住手拍了拍。

他随手擦了擦耳边,湿纸巾上带了一点这会已经完全干掉的血迹。

另一位踩着高跟鞋的女士点了点他的耳边,“没擦干净哦,小帅哥,要姐姐帮你吗?”

佐助从来没应付过这种类型的女人。

平常,他身边的女性不是能一次爆发就拆了带土的木人之术,就是能一拳把辉夜给锤得晕头转向。

不是说她们就没有女人味,而是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女忍的战斗作用远超过她们利用性别和外表而取得的优势。

毕竟还在木叶的时候,潜伏向来都是他上;写轮眼进化以后,他也不再需要通过言语搜集情报。

佐助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头。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凑上来。

上次香燐离他这么近的时候,好像是水月帮忙来着……

余光里,五条悟和清水岩说了什么,然后就插着兜站在一边看着这里,脸上带着点混合着不爽和看好戏的表情。

“悟。”

叫出对方名字的那一刻,佐助也有些疑惑,为何自己这么快就想要向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求助。

五条悟心里那点微弱的不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是你在路边捡了一只流浪猫,明明看起来漂亮得不得了,爪子却偏偏很厉害。

你被这只猫连抓带挠,好不容易给对方包扎好伤口抱回家里,却根本抓不到手里。

每天“咪咪”“咪咪”地跟在后面叫,但总觉得猫猫只是把你当做临时铲屎官,象征性地给你一些面子。

好不容易伤养好了,又引来了一大片狂蜂浪蝶,你心里能不酸吗?

这可是我的猫!

然后这只一直以来对你若即若离的猫猫突然看着你发出了求助的喵喵叫,你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吗?

他当然不能!

白发青年嘴角噙着笑,人高腿长,两三步就跨了过去,一手按住了对方的发顶,一手抽出了少年还举着的湿巾。

就像一只大猫,一巴掌把小猫按在原地蹭来蹭去,尾巴也高高地翘起来。

“我来吧。”他趁着对方不注意,伸手把少年右耳内侧沾着的一点血迹擦得干干净净,对着周围几个女性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手下的发顶剧烈地抖了一下,发丝间露出的耳朵几乎一下子就红了。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把无下限的距离调整到极限,挡住了来自身前的肘击。

听声音,万一被打到,绝对会痛上好几天吧。

“悟……君?是兄弟吗?”

相比起看起来年龄明显不大的少年,成年女性的兴趣果然会更多的放在成年男性身上,更何况还是五条悟这样的男性。

“不是哦,是可靠的后辈。”

“我们都已经工作了呢,公共部门。”

五条悟游刃有余地回答着她们的问题,并且整个人看起来也乐在其中。

“路上小心哦。”

他挥挥手告别了那几位女士,看着对方咯咯笑着走远,低头一把抓住了试图远离他的少年。

“用完就丢可不行哦,佐助。”

——

“我可是救了你诶,佐助。”

五条悟拿着一份黄油土豆坐在长椅上。

他们原本是要去吃午饭的,结果这个人见到路边卖甜品的店就走不动路,买了一堆跑到附近的公园里吃。

“你自己不也挺享受的。”佐助手里也拿着一份黄油土豆,他的加了双份番茄酱——这大概是他醒过来以后发现的最棒的发明了。

“只是普通人而已,”五条悟手里的土豆已经消失了大半,“倒是你,怎么动都不敢动了?”

佐助的手停了下来。

他摩挲着手里还散发着热气的土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换了一个话题。

看到报告以后,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日本,或者其他地方……自杀很多吗?”

五条悟大概是没想到他突然会问这个问题,有些惊讶地坐直了身子。

“不算少吧,怎么了?”他问。

佐助拿勺子挖着土豆,视线放在手上,思绪却飘得很远。

“你知道的吧,我的世界有多么畸形,忍者、普通人,人们因争斗而死、因饥饿而死、因疾病而死。”

现在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也就把眼镜摘了下来。

少年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挡住了小半张侧脸,五条悟坐在他左手边,只能看见一点线条优美的鼻子和嘴角。

“数百年来,我们都以为只要有了和平,人们就能获得幸福。就算是忍者,也不用再过那种刀尖舔血的生活,可以安安稳稳地活到四十岁、五十岁,甚至六十岁。

“所以为了和平,一切都可以被牺牲,无论是同伴还是亲友,只要阻碍了和平,都会被毫不犹豫地清除。就是这样,在我离开的时候,我们才算是勉强得到了和平。

“为什么,你们已经有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却还是如此痛苦呢?”

他每天都在了解这个世界,每天都打心底里觉得——至少这个国家的人——都应该为自己所拥有的生活而感激涕零。

和平而富足,教育普及,就算没什么一技之长也能找到工作养活自己。

人类,就这么难以满足吗?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永远不会满足的动物。”五条悟说。

“华夏有句话叫‘饱暖思□□’,意思就是满足了基础的温饱就会生起贪婪放纵的欲望,”他晃了晃手里装黄油土豆的纸盒,“这种贪婪会让我们不断地进化,也会让人承受难以消除的痛苦。”

“战争的时候祈求和平,有了和平就想要财富,有了财富还想要力量,人人都想要这些东西,所以注定有人得不到这些东西,得不到就会痛苦,承受不了就会想要求得一个解脱。”

“就像诅咒一样。”他的语气还是很轻松,仿佛自己在谈论的不是什么沉重的话题,而是接下来要去哪里吃饭、看什么电影一样。

“而且,你说的那种牺牲一切的和平,未免也太过沉重了。”

白发青年仔细地把盒子底部的碎土豆块也舀起来放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佐助,现在想这些问题对你来说还太早了点。你这个年龄应该享受青春才是,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人生眉头紧皱。”

佐助的土豆有点凉了,他嚼了两下咽下去,感觉番茄酱也跟着变了味道。

“不要把我当小孩看。”

“就算是大人我也是这样的答案哦。有时候,责任心太强……也不是件好事。”

五条悟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对着佐助往前走了两步。

“走吧,我们去吃饭,之前有朋友推荐过奈良的一家寿司,今天就去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