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怎么说呢,他们这种组合,江必安像一个普通男人一样出来做工,要维持基本的生活不是难事。
但是一来,太子和天佑再不娇气也是堂堂皇子,吃的穿的用的……几两银子能够才怪,有一些看似寻常的,他们根本就忍不了,所以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基本生活”。
二来,炎柏葳的意思,明显是要让太子和天佑参与进“赚钱”的事情,切身体验,这样才不算白出来一趟。
小天佑还好说,毕竟太小,江必安去做工的时候,带着他就是了,就当带孩子,观摹也算是体验了。而太子……说大不大的,要给他找一个单独的工作,就有些难。
然后太子自己默默的想了一会儿,就去了牙行。
太子的性子,其实非常的周到妥贴,他没有忘记他们的“人设”,所以他表现出来的,是一个斯文小郎君,谈吐一听就是念过书的,然后就表示我们要回京城,但大伯病了,不好赶路,想找一个清静的小院儿住上几天。
本身气质这种东西,也不能明确区分,太子演的也未必太好,但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与普通人的差距一望而知,反正牙人被他唬住了,态度还挺客气。
但,还得叫牙人帮着介绍做工的地方呢!
清静的小院儿,跟做工方便的小院儿,这又是一个冲突。
江必安也不插话,等着看太子如何应对,桃大郎一脸病容,“虚弱”的坐在一边,不时的咳两声,更是不会插嘴。
太子却似乎提前想好了,一边听牙人介绍着,一边又问:“有没有年前能临时做做的工?”
牙人道:“做工?怎么还要做工啊?”
太子态度从容的道:“我大伯病了,我怕留的时间久了,银钱不够。你不要看我年纪小,我识字,也会做帐,我听闻许多铺子年底都在对帐,劳烦你介绍我去,能成再给工钱,不成,我白干。”
牙人犹豫了一下。
但是他说的也没错,年前,还真是家家铺子都在对帐,又不用管饭,又不用工钱的,试一试也没什么。
牙人便笑道:“行,那我帮着寻摸寻摸。”
这就是答应了。
然后江必安才沉声道:“有没有我能干的活儿?我不识字,就卖些力气。”
牙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笑了:“你能干的活儿,可就多了,回头我就帮你找一个……”
嘴上这么说着,态度也明显轻慢了,就像江必安说的,显然是迅速把他们划到了“好欺负的外乡人”的范围了。
但既然话都说清楚了,他给推荐的院子也就合适了,最终定下了一个小破院儿,地段倒是还不错,就在县城里头,三间正屋,外头一间破茅房,连单独的灶房都没有,只在廊下东边垒了一个土灶。
肯定说不上好,但勉强也算干净,有简单的家俱,两边是两间卧房,可能之间有人住过,加了一张榻,一共三张榻,挤挤够住的。
最大的好处就是院中有一口井,起码打水方便。
主要是一个月的租金才二两银子,比住客栈可划算多了。
成功签下契书,把院子租下来之后,太子明显松了口气,有些高兴。
万里长征总算完成了第一步。
结果下一步牙人就问:“你们只住一个来月,被褥什么的要不要租一些?”
太子一呆。
他万万没想到,这种东西还能租!!
然后他才想起来,还是需要有被褥的,大冬天的总不能在床板儿上睡,而且不止如此,吃饭也是需要碗筷的,晚上还要点火盆子……并不是只是有桌椅床榻就能过的。
而这对小天佑来说,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了,他一直很乖的没有说话,一直到这时,才忍不住道:“哥!我不用旁人盖过的被被!”
牙人倒是一愣,转头看了看他。
这口吻,一听就不是普通庄户人啊!!
太子和天佑,长的都像唐时锦,因为年纪小,没做太复杂的易容,只把皮肤染黄,点上了几点雀斑,仍旧大眼儿乌亮亮的,一看就是个漂亮孩子。
牙人反应很快,笑眯眯的道:“也有新的,新的就贵一些,也有半新的,表儿是新的,瓤儿是旧的……”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几人的神色:“其实租的也都是干净的啊,皮儿全都是洗过的,用皂角子洗的呢!你们就住几天,用新的可不是太抛费了……”
太子咬了咬牙:“那,你说的这种被子,租……要多少银子?”
牙人笑道:“这大冬月的,你们一人起码不得两床被?就算你跟你弟弟一张榻,那也得六床被……我这儿是满县城最便宜的,六床被,一个月只收你二分银子,再没有比我这儿更便宜的了。”
太子的表情,简直都快称的上壮烈了。
他半晌没说话。
江必安就直接道:“要三床套皮褥子,要五床过天被。”
套皮褥子,就类似她说的皮儿洗过的,过天被,就是里头的棉花也拆洗过的,虽然不是全新的,但真有打结什么的棉花也都是拆出来的,在劳动人民的心里,跟新的也差不多了。
一听这个口吻,就知道是老江湖,牙人就笑了:“那行,那合起来只收你们三分半的银子。”
这个价儿也没虚要,江必安点了点头:“孩子娇气,你挑没味儿的。”
牙人笑道:“放心。”
太子看着都快哭了,他就光听着那句“没味儿”都有点儿作呕,小天佑倒是没领会到意思,以为自己的抗争有了成效,就乖乖的没再说话。
江必安跟着牙人去拿被褥。
他前脚一走,小天佑瞬间活泼起来,开始叨叨叨:“好小,这院子好小!好破,窗子破桌子破椅子也破……大伯你看墙上有个破洞!会不会倒下来?哥你看这门好薄,能关的住吗?”
桃大郎都听笑了。
天佑这孩子,胆子大的很,他还真不是窝里横,他不是不敢说话,他是真的知道不能说,所以才不说的。
所以就说,这孩子虽然不是世俗公认的那种“好”孩子,但着实是个聪明孩子。
桃大郎笑道:“行了,咱们收拾收拾吧,还得住一个月呢!”
他就开始检查窗子门户。
不一会儿,江必安拿小车推着被子回来了,也带回来了一些抹布、扫帚和水桶,这个是借的,不用花钱。
一听说这个是借的,太子就松了口气。
好好的储君,将来的天下主,这才一天,就开始算计这点小钱儿了。
江大人其实是一个很皮实的人,过这样艰苦的生活也并不以为苦,拿起扫帚迅速的打扫了卧房,扫了扫墙上的蛛网,又扫了扫床板,然后就把被褥铺上了。
小天佑在门外跑来跑去,还监工:“你怎么能用扫地的扫帚扫床!那我们还怎么睡?”
江必安道:“铺上褥子睡。”
“那也不行!”小天佑想了想,提出了有力的反驳:“褥子会脏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