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固执的时候,往往钻牛尖。
类似沈清欢。
“不说我的事儿了,你跟秦同学到底怎么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周子涵顿了顿,一个更震撼沈清欢的消息弹了出来:“我怀孕了。”
怀孕了。
还分手了。
沈清欢的手有些颤抖。
她不知道在这段时日里,好友都经历了什么。
沈清欢的手机有些快没电了,为了不中断与周子涵的通话,她连忙从行李箱找来充电线充上。
周子涵说成年后因为聚少离多,所以每一次与秦暮之的见面都格外珍视。
他们原本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所以很多事情,也都是自然发生的。
所以当周子涵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没有隐瞒秦暮之。
甚至他们还都还商量好彼此在今年秦暮之休年假时,趁着还没有显怀,就去见见双方家长,把婚事定了。
“如果能生个小子多好。”秦暮之趴在周子涵的微微隆起的小腹旁感慨道。
“看不出你还挺重男轻女的。”周子涵抿了抿唇,“我听清欢说,她家陆医生一心想要女儿呢。”
“小女孩也很好。”黑夜中秦暮之说话的声音是能听出来那种甜蜜,他道:“只要是你生的,都好。”
不过儿子的话,能够过早地承担责任,哪怕将来自己不在周子涵旁边,也能够多替自己照顾着她。
与往日不同,秦暮之的状态有些不对。
女人的天性让周子涵隐隐觉得秦暮之有什么要告诉自己,可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捡着重点说。
周子涵叹了口气,主动问道:“你是不是有这么事情,想要跟我说?”
空气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周子涵知道,秦暮之其实并没有睡。
“若是你不愿意讲——”她拎着被子,朝着墙壁那边靠了靠,“那便算了。”
“上面……”秦暮之最终还是开口,“上面,派我去执行任-务。”
“多久回来?”
以前周子涵从不问秦暮之这样的问题,是因为她知道秦暮之早晚会回来。
“我不知道。”
“那你等到那儿……”周子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就像他们之前一样,通过电话,也能鸿雁往来,不至于生疏了情感。
“小涵。”秦暮之沉重地叹息着,“对不起。”
不是说好,不再会说对不起。
周子涵要的从来不是秦暮之的对不起,而是要无论他去了哪里,她能知晓他是安全的。
“我不晓得。”秦暮之沉闷道。
周子涵拉开了灯。
秦暮之就在她的身后,神色疲倦。
这么多天,她见不得他,而他一回来就告诉自己,他要去执行任-务了。
去哪里是秘密,不晓得。
也许不是不晓得,只是说不得。
就连电话,都给不得。
周子涵闭上眼,眼泪急欲从眼眶中坠落,她大口往肺里吸了口气,好压抑,几乎都快不会呼吸了。
她知道,自己得坚强,得支持秦暮之的事业,这样他……才能放心地离开。
“小涵。这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儿。”秦暮之将周子涵搂在自己的怀里,他不求她能原谅自己的自私,只是对她讲:“若是此事能够做成,我们的这一生,都将变得无比有价值。”
“秦暮之。”周子涵咬着唇:“我没那么大的梦想,去做英雄的妻子,也不想给国-家制造麻烦,我只想你能够平平安安。”
男人心里五味陈杂。
秦暮之能从周子涵的瞳孔里看到胡子拉渣的自己,他跳下床,在浴室拿着剃须刀,准备去整理自己。
周子涵珉着嘴,看着秦暮之的动作,原本分离是件挺悲伤的事,但因这些细节,反而夹杂了些暖色的基调。
她扶着腰,走到镜子前,对秦暮之说:“我来帮你弄吧?”
很快,秦暮之的嘴巴都是白沫。
往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与小涵再见面。
秦暮之老老实实地把剃须刀递给周子涵,他抬微微起下巴。
借着微弱的光,周子涵小心翼翼地替秦暮之刮着胡子。
数分钟以后,她轻声道:“好啦。”
秦暮之用水将白沫去除,想要照镜子,看看周子涵的手艺,却被小女人给挡住了镜子,“我们那儿有个习俗,就是不能够在深夜照镜子。”
那样,会被吸走了灵气。
这后半句,周子涵没有说,省得秦暮之指责她思-想-上-有-错-误的倾向。
“不照就不照吧。”
周子涵庆幸秦暮之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不能够照镜子。
她将剃须刀放好,对秦暮之说:“好啦。都那么晚了,你也要早些休息。”
秦暮之用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周子涵办事,自己一向放心。
“小涵。”秦暮之忽然开口道:“再帮我剪剪头发吧?”
这段时间太忙,秦暮之也没能好好打理自己。
“你就不怕,我把你剪成一个光头?”周子涵有意调侃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周子涵还是找来了剪刀。
过去,她曾经听人说过,一个男人若是肯让你摸他的头,那这人是把你放在了心尖上。
“光头也挺好的。”秦暮之笑了笑,“至少以后就省事不用剪了。”
见小女人面颊上露出几朵娇云,秦暮之把脑袋凑过去,“就是劳烦夫人,多多辛苦。”
周子涵的指尖缠绕着秦暮之的因为假期疯长的头发,想着他这次应该去完成很艰-巨的任-务,就剪了个板栗头,让秦暮之看起来精精神神。
“剪完了?”
“嗯。”
因为周子涵说不能晚上照镜子,秦暮之径直去洗头发,把自己整理干净了后,才重新回到炕上。
周子涵怀着孩子,本就很辛苦,加上孕妇嗜睡,所以秦暮之回到卧室时,她已经睡着了。
灯还没有关。
秦暮之擦干自己的短发,他深情地看着周子涵,伸出手轻轻地撩拨着她前额的小碎发。
真是个可人儿。
俯身,没控制住自己,初时只是浅浅地品着。
眉毛。
眼睛。
鼻子。
以及,唇-的-纹-路。
秦暮之最终还是自己冷静了下来。
周子涵还怀着孩子。
人不能够贪心,欲望无穷,人不能这般。
经历这般思想斗争后,秦暮之又小心翼翼地在周子涵面前平躺着。
次日。
他送她北上,自己则是在数小时后,捏着早已经打印好的火车票,向西而行。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秦暮之在火车上用钢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今日长沙难得见到阳光。
昨晚,小涵的欲言又止,我何尝不知情?可关乎到zu-zhi-上的机密,我实在说不得。
踏上西边的路,凶险得狠!但我并无悔意,只要华国需要我,我便能够抛下头-颅,倾光热-血,誓死捍卫着-国-土。
我本是该高兴的啊,我终于能够去展露头脚。
可我在爱情里,却那样的不合格。
我不能时时刻刻,像个普通的男人,陪伴自己的爱人面前。
越是被理解和体谅,我的心越是内疚。
涵。吾此生挚爱。
原谅我的语句太过贫乏,不足以表露这千斤、万斤重的愧疚感。
也请你在我不在的日子,务必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着我们的孩子。
若真有意外。
请你一定要坚强,等我归来之时,即是迎你进门之时。
迢迢万里路,悠悠岁月情。”
写到这儿,秦暮之的钢笔忽然顿了下,他把“吾此生挚爱”的后半句话全部划掉,然后换成:“方才。我怎么能写出,以上那段丧气的话?
我是来自国科大的,注定走上不同的路。
涵。
待我归来,定要同你和孩子一起去西沙前看落日,领略华国之辽阔与壮美。”
笔落到此处,戛然而止。
车上有名少数民族的小男孩,用不太纯熟的汉语问道:“哥哥,你为什么哭了?”
哭了么。
秦暮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湿湿的。
其实自己早就知道,将来面临种种,不可预估,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响-应-着上面的安排。
火车隆隆鸣笛,窗前闪过着斑驳的倒影。
周子涵没想过,这是她最后一次见秦暮之。
再之后,她收到了秦暮之说分手的消息。
一个得知自己做了父亲的人,前一秒都还计划着过年怎么一起见父母的,又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周子涵不死心,她去了国科大找他,包括回帝都,见到刘敏,都找不到秦暮之的消息。
那个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清欢。”周子涵在听筒那边道:“我其实好怕的。好怕他是因为自己活不成了,才同我说那些分手的话。我更怕的是,未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若是——
沈清欢听完周子涵的故事后,顷刻间,泪流满面。
比起自己与陆子衡的小打小闹,在周子涵与沈清欢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沈清欢抿了抿唇,她的声音尽可能听起来还算是平稳:“那孩子孩子你决定怎么办?”
“我不管他是不是要跟我分手。”周子涵的口吻很坚定:“我都会生下来。”
这是周子涵与秦暮之之间唯一的联系。
“那我是孩子的干妈。”沈清欢偷偷地用手背抹掉眼泪:“我与你一起养着他。”
“清欢。木头曾经说过,等初雪的时候,就回来娶我。”
可是榕城的今年,冬天没有雪。
神明啊。
不是祈祷的时候,都在说您无比灵光的嚒。
为何我与我的好友,还会遭遇这样的苦楚。
我们爱着的男孩,又是如此的自私与绝情。
沈清欢捂着有些发堵的胸口,她推开窗,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不远处的白雪皑皑的山头。
这个时候,沈清欢才意识到自己拍摄的地点乞力马扎罗山的脚下。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宽慰周子涵,只能暂时打开摄像头,让她看一看赤道雪山。
这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奇迹。
“清欢。”两个人说了好久好久,周子涵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哈。原本该我去安慰你的。”
“没关系。”沈清欢对着视频里的周子涵笑了笑:“再怎么说,孕妇最大。你现在都是个准妈妈,理应是好好休息、调整情绪。”
好朋友之间说说心里话,生活似乎也就没那么苦了。
周子涵知道好友现在陷入了某种误区,但也不想让她与陆子衡之间的感情就这样散了。
大家在一起那么多年,彼此都不容易。
在临挂电话之前,周子涵又嘱咐沈清欢多留意,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沈清欢的手机在周子涵挂断没多久,又重新响了起来。
“偶像。”慕容晴的声音比较急:“你和陆学神是不是在闹别扭?”
“子涵给你讲的?”沈清欢无奈地笑道:“想不到这消息传播的还挺快的。”
“不是。”慕容晴叹了一口气:“是小言跟我讲的,惹得哥哥与嫂子不愉快了。”
“你认识陆澄言?”沈清欢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陆子衡将周围所有的人都收买了,并且还统一口径,换不同的人来当说客。
听慕容晴的口吻,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陆澄言了。
“偶像。你还记不记得我与你见面第一次就对你讲说,我超级崇拜你的原因是因为你之前救过我妹妹?”
沈清欢被慕容晴那么一提,脑海里也有了相对应的画面感。
“嗯。”
“陆澄言就是当年被你救下来的那个小姑娘。”慕容晴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那时候我一直觉得小言是我姑姑的孩子,你应该多少也听说过我姑姑慕容丹的那些不光彩。后来也算是作孽多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将她收走。”
沈清欢听说过慕容丹的名字,那个破坏了陆子衡父母感情的女人,没想到竟然是慕容晴的姑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言被发现自己在生物学上的父母其实是陆震霆与叶兰芝”
哐叽。
手机从沈清欢的掌心脱落,她目光呆滞地颓下身子。
好傻啊。
沈清欢。
即便不是同一个辈份,至少也是相同的姓氏啊。
当时的她被嫉妒冲昏了脑袋,又只想着矛盾,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他的男孩。
忍受着被自己不信任,那种感觉该多难受啊
——糖糖的话分割线——
说过了不虐就不虐。
嚯嚯嚯。小清欢马上就要去追夫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