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早,进村之后李英俊原本打算到药田养殖场和菜地都转转,就算是甩手掌柜也不能完全不闻不问,而且这次的去京城时间不短,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只有看着自己是熟悉的人和事物才会重新踏实下来;
这个点大伙应该都在忙碌,整个村子反倒静悄悄的,一般来说等夕阳西下傍晚来临之后,村子才会在一道道炊烟中重新变得热闹起来,然后就是短暂而又欢快的夜生活;
可进村走了一小段路,哼着小曲的李英俊突然看到前面胡同口处又个声音在背着手溜达着,那模样好像在视察似的,关键的是这身影很陌生!
难不成有不开眼的小贼又跑来了?看模样也不像啊……李英俊有些奇怪不已,其实自从白河沟日子好起来,没少招蟊贼,但就算李英俊不在家的时候也有小憨盯着,那些小贼进村基本上就注定了进局子;
自从有个可怜家伙,被小憨驱赶着去了派出所让李大朋逮起来之后,周边的蟊贼再也没有敢打白河沟主意的,至于有不信邪想先给小憨下药的家伙,眼睁睁看小憨吃了十来个带药的大馒头还生龙活虎之后,也彻底断了念想;
基本上,白河沟成了周边蟊贼的禁地,单单是小憨的存在就足以让那些家伙们绝望,再加上李英俊的赫赫凶名,别说贼了,连地痞流氓也把白河沟列为了禁区。
这样的情况下,李英俊见到个陌生人在村里溜达,这就太过稀奇了,实际上以前穷的时候即便是有亲戚也不愿意来白河沟走动,而等白河沟挣钱了,那些人上门也没人得工夫搭理,毕竟大伙都忙着上工挣钱呢,所以这个身影出现的就更加奇怪。
那人看上去年岁也不小了,身形微微有些佝偻头发也有些花白,但浑身是上下一丝不苟衣服也十分板正,怎么看都跟村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李英俊越打量越觉得奇怪,干脆揣着兜跟在后面瞧瞧这人到底在干什么,可跟着溜达过两条胡同之后,他发现那人只是在溜达,好像就散步一般,不疾不徐的看看矮墙看看青石板小路,看看的路旁门户上被风雨打黄的对联,好像就是来看风景似的。
跟了半天见那人似乎走累了,直接坐在路口石磙上对着远处的山头发呆,面色间似乎带着拨不开的忧愁,李英俊终于忍不住揣兜走了上去,在那人挤出的微笑中坐到的对面心墙角处,眯眼道:“这山里的风景比城里好吧,是不是更舒坦?”
对面的人眼中微微闪过诧异,点头笑道:“确实这样,在城里待太久了感觉周围都是灰蒙蒙的压抑,来到这觉得一切都很开阔,好像天地都宽阔了似的。”
“天地本来就宽阔啊,城里人不过是被眼前的东西迷了眼,谁有空去看天看地的?”近距离打量之下,李英俊注意到这人眉目间带着些威严气势,想来平日里也是个上位者,那双眼睛中虽然有抹不开的忧虑,可却也遮掩不住深邃精明。
“小兄弟说的对!”那人点点头先是表示了赞同,跟着又跟进道:“如果有的选,我倒宁愿以后都住在这种地方,有山有水有风景,周围的人都朴实忙碌着,让人觉得踏实。”
这些都是实话,可李英俊还是从这些话里听出了点讨好意味,当即咧嘴道:“要是早上大半年,谁来村里都会欢迎,但是现在却不是谁都住得起的了,而且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的。”
这话说的不客气,换个情景的话,这番话说给别的城里有钱人听,可能会被嗤之以鼻,但对面那人却眸子微沉点点头道:“是这道理,曾经全省知名的贫困村白河沟,以前被人避之不及,如今却开始让很多人眼热了。”
“现在只是眼热,再过些时日,这里会成为无数人想来都没资格来的圣地,现在能进来暂住,也是你的福分。”李英俊轻笑着,很不客气的开口。
然而对面的人却没有任何恼意,闻言反而有些欣喜地微微拱手道:“李大夫,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我是蒋成辉的父亲蒋光明,先替我那混账儿子给你陪个不是了!”
说着话,蒋光明竟然直接从石磙上起身,认认真真的给李英俊鞠了一躬,这才缓缓起身,有些沧桑的面容上写满愧疚,让人看了就有些心软。
李英俊默然受了他这一鞠躬,琢磨着他爷俩的名字不禁觉得好笑,一个光明一个成辉,可那当儿子的却阴险狠辣至极,不过这蒋光明看上去倒有些光明磊落,起码到目前还挺光明的。
“蒋总怎么认出我来的?”李英俊挑挑眉没有多余举动,反而只是闲聊天似的问道,他可不会因为蒋光明表现出来的就认为他是好人,毕竟龙家完蛋了蒋成辉还瘫痪着,怎么说双方都是仇人敌对关系,这人却连一点恼意都没有,这很容易让人怀疑他城府之深。
蒋光明苦笑了下道:“我来村里已经有几天,以考察投资项目的名义,才在村委会同意下暂住下来,对村里情形多少算有些了解,自然也就明白这白河沟的迅速发展其实关键人物还在李大夫身上,而到目前为止,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口气够大的人!”
李英俊呲呲牙,心道村里还是步子迈得太大了,扯着蛋到不至于,主要是大伙依然还保留着淳朴和老实,如此一来自己的狂妄确实显得扎眼一下;
蒋光明能用这细微的点确定自己身份,看来也是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就好办了,不管阴险还是磊落,只要聪明就会省去很多交涉的麻烦。
“蒋总是聪明人,那怎么拖到现在才来找我,或者说,你为什么敢来找我的?就不怕在鼎食轩我只是吃霸王餐,给你的电话也只是个借口?”
蒋光明再次苦笑道:“李大夫留在鼎食轩的纸条,递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就想打电话了,但显然问题没有简单到用一顿帝王宴就能换来对成辉的治疗,与其说我在观望,倒不如是说在琢磨,琢磨李大夫的目的是什么。”
李英俊轻笑,听出来的这话想表达的意思是,咱们双方是敌对,根本没法相信你会好心到留下纸条让我联系啊,生怕其中有诈啊,所以没敢妄动!
见他不开口,蒋光明只好接着道:“其实从龙家被调查开始,光明集团就已经名存实亡,那些人开始联合架空我和成辉的职权,这对我而言反倒是好事,不用再去提心吊胆,所以干脆顺势而为把一切都交了出去,到最近才终于是一身轻松。”
李英俊闻言不禁有些诧异,龙家出事表面上蒋家的靠山倒了,光明集团其他股东权力人似乎终于等到了机会攫取这个偌大的产业,可偏偏蒋光明没有反抗顺势拱手让出;
乍一看他们父子也随着龙家倒霉而彻底倒了大霉,可实际上蒋光明的做法,却是直接逃离了龙家的漩涡,这个眼界可不简单啊!
别的不说,现在龙家彻底完蛋,上面肯定会大力度深挖深查,现在光明集团欢呼的光明集团人,恐怕根本高兴不了几天,就要面对集团被查封的悲惨事实;
而反观蒋成辉父子呢?如果不是因为蒋成辉被搞瘫痪的话,他们爷俩却凭之前兑换出去的股份,直接换取了大量的财富,另外手里还握着鼎食轩,不管是关起门来过日子,还是等风波过去再征战商场,依然都能很滋润!
跟蒋光明比起来,蒋成辉简直就是个草包!
李英俊甚至忍不住鼓起掌来,眯眼笑道:“看似被逼迫下台,实际上却是金蝉脱壳保住了最大利益,转头让那些蠢货为龙家的事背牵连,蒋总这招高明啊!”
蒋光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龙家的事他不记恨李英俊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父子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得益于龙家这个靠山才有的,现在龙家却因为李英俊垮掉,尽管他不知道龙傲云是被李英俊干掉的,可也足够让他心生记恨。
但这人到底是个聪明人,李英俊发觉他眼中的异样只是一闪而逝,跟着却再次苦笑连连道:“盛极而衰是自然之理,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让李大夫见笑了,而且我那妹妹英年早逝,跟龙家早就只剩下利益纠葛,现在一了百了,还请李大夫千万不要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