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然姐,别哭了先吃点东西吧?”何新月满脸心疼的搂着靳玉然,轻声安慰着,这样的劝慰已经持续了好大会,但完全没有作用,往日坚强的靳玉然,现在却只是无声的望着里间泪流满面,一言不发。
何新月平时是个大大咧咧的脾气,除了他爷爷的事之外还真没有经历过什么压抑伤心的事,更缺乏劝慰人的经验,现在劝说不了靳玉然,她自己也跟着难受不已。
这里虽然是病房,但是房间的宽大豪华程度却并不次于外面的星级宾馆,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相当于是会客厅,而里间则是放满各种仪器的病房。
两人说着话,一个面容同样的悲痛妇人推门进来,虽然整个人精神很差,但是举止间却难掩饰那抹上位者的气息,比之寻常的靳玉然都要更加有威严。
见到依然在无声抽泣的靳玉然,妇人暗自叹口气,坐到靳玉然身边的拦住她轻声道:“好了然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姑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靳玉然微微摇摇头,却依然一言不发的继续流泪,模样让人心疼的受不了,妇人见状微微皱眉道:“我已经联系过你大伯,他很快就会带着京城的专家一起赶过来,放心,你爸爸一定能扛过去的,我保证!”
靳玉然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宝,以往每次闹脾气的时候,往往都是姑姑靳文君出面哄劝保证才能哄好,主要原因是,靳玉然知道姑姑保证过的,就一定会实现。
但是这次,却不一样啊!虽然没有开口,可靳玉然心里清楚至极,这次父亲能够出了手术室连医生都说已经是个奇迹了,至于想要清醒,希望极其渺茫。
车祸重创引起的去皮质病症,靳玉然偷听到了医生给姑姑说的话,也清楚,说白了自己父亲现在已经是……植物人,整个大脑大部分功能都已经停止,并且还在持续衰退,等到功能完全丧失,也就会直接脑死亡!
任凭你坚强如铁,这世上也终有些悲痛是你无法承受的。靳玉然觉得自己的胸膛都已经空了,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还要再承受一次这样的痛。
十几年前母亲的病逝让她用了近十年才走出来,现在刚刚感觉生活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要面临着父亲成为植物人,甚至脑死亡……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呢?从小到大,最出格的事应该就是悔了跟蒋成辉的订婚吧,难道这也叫错?难道自己真的就该嫁给那个披着华丽袍子的畜生不成?可是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自己父亲是家里叔伯姑姑中最本分的一个,就该用自己终生的幸福去换取家族的利益不成?她不明白,堂堂河东靳家,什么时候需要靠和亲来获得一个暴发户的支持了!
当初不懂,现在靳玉然自认为锻炼了成长了,却依然还是不能理解家里的这个安排,如果不是最后父亲坚持恳求爷爷又最终心软的话,现在的自己,恐怕已经是蒋家的人了吧。
时钟滴答滴答的跳跃着,靳文君无奈的叹口气,柔声道:“然然,我知道你对你大伯有不满不信任他,但这次事关你爸的安危,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靳玉然抹下眼泪依旧摇头,见靳文君还要再说,才终于声音沙哑的苦笑道:“姑姑你误会了,我没有不相信大伯,我爸是他亲弟弟,我相信他一定会全力帮忙的。”
靳文君自然是听出了这番话中的怨气,紧握住她的手板起脸来严肃道:“玉然你给我听着,当初你跟蒋家的婚事的确是你大伯提出的,但这事我也点头同意你是知道的,你如果要怨就连我一块怨吧,不要把情绪都放到你大伯身上。”
若是以前,这种当口靳玉然怕是直接开始使性子发泄出来,但在白河沟生活这么久,她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会使性子的小姑娘,闻言她只是扯扯嘴角,摇头道:“我不怨你们任何人,只是会更感谢我爸和爷爷,至于现在……我只希望爸爸好起来,哪怕付出我所有。”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强撑着的靳文君再也控制不住,刚别过脸去眼泪也就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更加的压抑,这让神经大条的何新月也开始有些如坐针毡。
“新月对吧?真是谢谢你陪然然了,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再跑一趟,去买些水果回来?”靳文君毕竟不是普通家庭妇女,对情绪的自控能力也着实厉害,她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身份基本不允许她们沉浸在某种情绪中太深。
何新月虽然在省城生活过,但对这边的情况了解并不是太多,只是隐隐觉得跟靳文君一起就很压抑,听到这话也没多想,正好想借机跑出去透透气呢,点头应下就准备起身。
可这时靳玉然却一把拉住她,带着两分不满的道:“姑姑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新月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什么需要她回避的,就算是家里的事。”
靳文君一怔,看着自己侄女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她突然发觉靳玉然有些陌生,起码跟以前她印象里的那个虽然有些小性子但整体很明事理很聪明侄女形象,已经相差很远。
几番欲言又止,靳文君尴尬一笑道:“然然你想多了,我是想麻烦新月去买些你爸最爱吃的桔子呢,说不定他醒来之后会想吃。”
让自己要强的姑姑自己找台阶下,靳玉然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太过直接,说了句对不起就不再言语,又开始默默盯着监控病房红眼睛。
跟蒋家的那些事,在她看来是非对错已经毫无意义,可小姑非要在现在讨论,无非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虽然这方式有点残忍,但无疑该是有效的,起码对以前的那个靳玉然该有效。
只是,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她了,什么光明集团什么蒋成辉,以前或许还对他们的财力影响力有些认可,但现在看来,连渣都不是,起码,遇到李英俊就只有吃瘪的份。
在靳玉然想这些的时候,靳文君却再次惊讶中,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侄女怎么是现在这副样子了,她突然很好奇,有些想知道她们在那个叫白什么沟的小山村,到底做些什么,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逝,眼下当然是没心情了解这些的。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过了会靳文君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来,突然转向何新月道:“新月,你是不是姓何?”何新月一呆,不知道这个严肃的阿姨为啥突然问这个,茫然点头,靳玉然也是微微皱眉,她可是清楚自己姑姑从不会闲聊天,问这个肯定有目的。
果然,靳文君眼神一亮,追问道:“我记起来了,咱们年前的招商会上应该见过的,你是何其昌何老的孙女吧?当时你穿着一身运动装参加晚会,可是让人印象深刻啊!”
何新月大窘,俏脸刷的就红个通透,她怎么也没想到靳玉然的家长居然会认识自己,而且还见过那么不靠谱的自己,多丢人呐,以前年轻任性有些胡来没什么,现在被好朋友的家长戳破,感觉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会事来着……”何新月回想了下,自己年前好像真在这边参加过一个招商会的晚宴,然后半路逃跑时好像……还差点跟个小痞子打起来?这个应该没被看到吧!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靳玉然的瞧着自己小姑发亮的目光,眉头不由皱的很紧,想要开口最后却还是放弃,静静的等待下文,她相信自己姑姑肯定有什么意图。
不料,靳文君却突然激动的站起身来,凑到何新月身前一把抓住她手道:“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新月能不能告诉我,你爷爷之前的旧伤,后来是怎么医治好的?前段时间再个会议上见到,只是听说何老身体好了,我也感到很高兴,只是太忙没来得及细问。”
“啊?”何新月直接傻住,靳玉然也听的有些惊讶,小姑认识商业巨鳄何老爷子很正常,毕竟她工作就是民营经济方面的,认识了那么知道何老旧疾被治好也就好理解,她只是惊讶小姑刻意说了那么多客气话。
“哦我爷爷的老毛病啊,是在……”何新月刚要解释,靳玉然却突然拉住她,转头看向靳文君道:“姑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言语间,她竟不自觉的有些警惕。
靳文君眉头紧紧一皱,目光凝了下,跟着道:“当然是治病啊,你大伯的要找到专家从京城赶过来,最早要明天早上才能到的,这里的医疗水平有限,咱们只要找到给何老看病的那位神医,不就双重保险了吗?”
靳玉然眼睛也亮了起来,她刚才第一反应是怕靳文君干涉自己在白河沟的事,听她这么一说,她才暗骂自己不已,怎么把李英俊给忘了!
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治好里面躺着的靳建国的话,那个人,只可能是李英俊!至于京城的专家什么,靳玉然压根就没报任何的希望。
“对对,还有他呢,还有他!”脑海中浮现李英俊懒洋洋欠揍的面孔,靳玉然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胸膛突然有些暖和了,突然又看到了希望,她激动的浑身轻颤着豁然起身道:“新月,新月咱们走,去把那混蛋接来!”
“等等,然然你怎么了,又要去接谁?”靳文君被自己侄女如此大的反应吓了一条,心里还有些担心这丫头该不会是受刺激太厉害了,怎么一惊一乍的还不知所云。
靳玉然停下脚步露出个笑容,还没开口却再次泪流满面,不过这次却是高兴的,从在村里接到电话到刚才,她整个人都完全处于大脑空白的状态,完全无法接受父亲出事带来的冲击,以至于竟然把那家伙都给忘到了脑后,实在太不应该。
“去接医生,把新月爷爷治好的那个医生,他,一定可以让爸爸醒过来,一定!”靳玉然开心的哽咽着说完,拉着何新月就要朝门口走,完全不顾有些错愕的靳文君。
不过这时候何新月却突然哇哇怪叫起来:“哎呀哎呀我忘了,玉然姐你别急,我、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出去买饭的时候那混蛋给我打电话了,他、他正朝这赶着呢!”
靳玉然一喜跟着急忙道:“怎么来的,谁跟他来的?”
“额,大概好像是……自己开车?我说你状态挺不好,他就说很快到,然后我好像听到了轰油门的声音……”何新月有些不确定,也不明白靳玉然为什么有些紧张。
听到这些靳玉然一呆,突然惊恐的跌坐在沙发上道:“他没驾照也不会开车啊,他不要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