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竹目睹着他二人的分神化身被关起来,押送他们的几名天级成员又回了院落。
他叠在怀妄背上,“看来不能回屋了。”
“那就不回。”怀妄看了眼天色,“快日落了。”
兼竹畅想,“不如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等沈橘传讯我们直接过去。”
“好。”怀妄应下,载着兼竹自空中盘旋了一周,飞到了北苑池塘边降落。
…
细风拂过水面,池边的芦苇频频点头,斜照的夕阳落下温暖的光影。一青一白两只鸟团子窝在光影里,大白鸟正给小青鸟梳着羽毛。
兼竹舒服得眼睛都要眯起,整个鸟团子放松下来,不由软趴趴地靠在了怀妄的胸口。
怀妄动作顿了一下,微不可查地挺了挺胸,同兼竹贴得更近。
“要是时间流速再慢点就好了。”兼竹软塌塌地说,“这种舒服的日子我还可以再过一万年。”
“嗯。”怀妄应了一声,他觉得他也可以再过一万年。像这样叫兼竹靠在他身前,吹着风,看着水,给人梳着羽毛,永远做只鸟都好。
然而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滚金般的圆日沉落到地平线下,夜幕很快降临。
今晚的讼阁比往常要安静许多,巡逻的成员纷纷被遣散到南苑,讼阁以北几乎都被清空。
兼竹抖着翅膀在夜色的掩映下飞至半空中,看着下方讼阁泾渭分明的情势,“要开始了。”
怀妄飞到他身边,隐蔽的神识延展至整个讼阁,“沈橘出来了。”
他话落的同时,兼竹便见从锁阎塔外走出一行人,讼阁阁主走在前面,三名天级杀手押着一橘红衣衫的女子,呈半包围状往北苑的方向走。
三名天级杀手并不陌生,为首的正是缚昀,身后二人是林蛟和仇辛。
“人不多。”兼竹说。
“人不在多,在于精。”怀妄扫过一眼,“这三人是天级杀手中实力排名前三的。”
对讼阁阁主来说,沈橘就是一个难以把控的变数,若要控制她,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队伍如此精简只有一个原因:今夜的行动不方便叫更多人知道。
兼竹和怀妄对视一眼,隐匿了气息拍着翅膀飞向下方,“走吧,跟上。”
一路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跟着几人,只见沈橘双手缚于身后,左右各站一人。一道缚身索捆着她的双手,缚昀一手扣在锁环上避免她挣脱。
沈橘微低着头,薄纱覆盖下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他们很快穿过七弯八折的小路到了北苑假山之中。
讼阁阁主在前方带路,他停在先前怀妄指出的那座假山跟前。兼竹和怀妄也落在了不远处的假山上。
随着讼阁阁主将阵法开启,前方假山发出一阵“轰隆”巨响,石块缓缓移开,一道隐藏的暗门显露在众人眼前。
入口狭窄,仅可供两人并排通行。讼阁阁主回头看了沈橘一眼,接着对缚昀道,“押好她。”
缚昀,“是。”
讼阁阁主说完,转头率先走在前面。缚昀押着沈橘紧随其后,剩下两人断后。
待他们走入暗门,假山缓缓合拢。兼竹和怀妄在缝隙合拢前的一瞬化作两道青白色的流光跟了进去。
“哐”一声,暗门在身后关上。假山内的通道里光线并不幽暗,两面石壁都点着灯,道路却曲折蜿蜒。
拐过几道弯后,讼阁阁主停在了一堵石门前。
石门紧闭,正面覆一圆盘。盘面无繁复阵法,却有一凹槽处于中央,四方沟壑延伸如同机关阵眼。
趁着前面几人专注于石门,两只团子飞身窝在了斜后方的一处石壁凹槽里,借着阴影遮挡身形,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下方石门前,讼阁阁主转头,“把门打开。”
沈橘一言未发。从兼竹的角度看去,只能见到前者小半张侧脸,缚身索自她身后解开,沈橘抬手先揉了揉腕子。
讼阁阁主皱眉不耐烦,“别想耍什么花招。”
“嘁。”沈橘的唇角掀开发出一丝气音,讼阁阁主想说什么却又按捺下来。
接着就看沈橘抬手覆在了石门中央的面板之上,神识催动下,一道浅金色的灵力波漾而开——随着光芒愈发浓郁,讼阁阁主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仿佛迫不及待就要进入门中。
兼竹团在石壁凹槽里,同怀妄神识传音:原来这个门是要刷脸才能进。
怀妄:……
他没有回话,目光淡淡地看着下方开门的几人。
讼阁的暗门阁主打不开,沈橘却能打开。兼竹饶有兴趣,下意识想抖抖翅膀,又思及可能会被发现便忍了下来,只抖着头顶那根银色的羽毛。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能确定讼阁阁主的确换了人,甚至可能不是换芯,而是整个人都替换掉了。
他正晃着羽毛,突然那根毛突然就被怀妄转头叼住。兼竹停顿:……?
神识中传来怀妄的声音:别晃。
兼竹:为什么?
怀妄:痒。
兼竹:???
那根毛又挠不到怀妄,怀妄是哪里痒?
虽然不太懂怀妄的生理构造,但兼竹还是贴心地不再晃动羽毛。
怀妄见状收回视线,压下心底蹿起的一阵酥麻,避免自己又产生灵力波动。
…
下方石门“轰隆”一声打开,开门一瞬讼阁阁主就迫不及待地迈了进去。
浓郁的灵力隐隐溢出室门,还有微弱的光亮透出来。兼竹看不见门中的场景,却也猜到了讼阁阁主要从沈橘这里得到什么——
毫无悬念,里面是满室的天材地宝,法器符阵。
也难怪讼阁阁主没带太多人来,只带了武力值最高的三人用以制住沈橘。所谓见者有份,想必他许诺了要分给三人一些宝物。
看讼阁阁主已踏入门中,缚昀正要重新押上沈橘,后者便袖子一挥拍开他的手,侧头从薄纱后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自己走了进去。
缚昀顿了顿,却没有再去押她,只抬步跟了上去。
五人进到石门中,石门并未关上。
兼竹和怀妄正在热烈讨论要不要跟进去,石门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随着一道灵力波动散开,橘色的身影飞速倒退出石门外。
两人停下讨论,齐齐看去。
与此同时,沈橘若有所感地转头过来,一个眼神直对上了石壁凹槽里的两只团子。
兼竹、怀妄,“……”
讼阁阁主的厉喝声响起,“制住她!”
三道身影疾追而出——兼竹见状没有犹豫,即刻发动了神识。紫金色的光藤下一刻便喷涌而出,将追出来的缚昀三人紧紧缚住!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别说讼阁阁主没回过神,就连缚昀等人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噗通”,仇辛在惯性下没刹住,往前一栽摔在了地上。沈橘睨了他一眼,抬脚便蹬过去,“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仇辛被蹬得往后咕轱辘轱辘滚了几圈,丝毫没有讼阁前三杀手的颜面。
兼竹一声不吭地看着。
……他终于知道那些杀手为什么会在沈橘手下铩羽而归了。
“沈橘!”讼阁阁主惊怒交加,不明白为什么先前被关在锁阎塔中的沈橘,能在此刻忽然将三名天级杀手制服。
形势一下逆转,由不得他再留后手。
一把倒刺长鞭入手,讼阁阁主飞身而来,扬鞭便挥向沈橘。沈橘侧身躲过,顺手自指尖飞出几枚梨花针,细密的梨花针以刁钻的角度袭向讼阁阁主。
后者一声怒喝,防护罩自身前结成,将她的攻击尽数挡落。
两道身影在狭小的空间内缠斗在一起。
…
能击退无数天级杀手的沈橘身手自然不凡,但讼阁阁主经过后天的灵力提升,此刻也能同沈橘战成平手。
不知他做了什么,对战本是消耗灵力的过程,他身上的灵力却越发膨胀,随着时间推移竟隐隐能将沈橘压制。
在一记挥鞭就要落到沈橘面上时,一枚银白的羽毛忽地破空而出!
咻——柔软的羽毛在此刻如玄铁一般坚利,弹开了那记挥鞭,又顺着力道正对向讼阁阁主的面门。
看似坚不可摧的防护罩被一根羽毛轻易破开一道豁口,紧接着自豁口处如龟裂般节节寸断。
讼阁阁主被这突如其来的破甲震住了神。
沈橘趁机飞身而上,自手中丢出一道玄阶上品法器七骨钉,直接将他牢牢钉在背后的墙面上!
刚才那片羽毛破空的速度太快,在场除了沈橘以外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石壁凹槽中,兼竹看向身侧的怀妄。后者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无事发生。
见兼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白色羽毛覆盖下,怀妄面上慢慢染红。他神识传音:做什么?
兼竹缩着脖子转回头,看向下方既成定局的场面:看你刚刚好酷~
紧闭的羽翼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怀妄故作淡然地“嗯”了一声:还行。
兼竹便又看了他一眼:……
·
下方,讼阁阁主被钉在墙面上。他不甘心地看向一旁被绑住的缚昀,“缚昀,你在做什么!”
缚昀抿了抿唇,讼阁阁主声音陡然拔高,“还不快将沈橘捉住?若是现在不将她处理掉,只会后患无穷。石门已经打开,我答应给你们的一分也不会少!”
兼竹不认同地皱眉:怎么都这会儿了还在当面讨论分赃。至少也该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蚱蜢,我死了你们也活不了!”
他在神识中学得惟妙惟肖,狂怒的声音在怀妄识海里炸开,把怀妄的脑子都炸得嗡嗡直响。
怀妄没忍住:可以了,兼竹。
兼竹犀利:你嫌我聒噪!
怀妄柔声:我怕你嗓子疼。
兼竹闻言宽慰地收住了声。
二人神识交流间,缚昀又动了动,试图挣开缚在身上的光藤。沈橘侧头看到,忽而一笑,“咚”地踩上了前者肩头。
浅橘色的裙摆下,精致的绣花鞋煞是好看。她踩在缚昀紧实的肩头,用的力道并不大。
但自上而下的姿势却像是一脚踩碎了讼阁天级第一杀手的名号,叫缚昀涨红了脸抬不起头。
明跃的声线在不大的空间中响起,“你要杀我,缚昀?”
被踩着的人紧咬腮帮单膝跪在地上,他抬眼而来,看不清上方沈橘的眼神,只能从她挑起的唇角看出轻蔑的意味。
沈橘笑笑,“养狗养出了反骨,现在都会咬主人了。”
缚昀身躯一震,目光垂下没再说话。
下方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石壁凹槽中,兼竹轻手轻脚地抬了只爪子起来,踩在了怀妄的羽毛里。一只细小的爪子立马陷了进去。
怀妄转头看着他单爪独立的姿势:你在做什么?
兼竹:随便踩踩。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复刻:渡劫渡到了失忆,现在都不记得道侣了。
他想着,爪子又往羽毛里踩了踩。
怀妄感受着他那跟玩儿似的力道,没有出声阻止,就站在原地给他蹬爪。
…
事变就在一瞬突生——
呼啦,巨大的灵力波动带起一阵风来。兼竹绒毛被吹得飞起,他收回爪子,低头便看讼阁阁主身后浮出了一道熟悉的符阵。
符阵转动,锢在他身前的法器发出微弱的嗡鸣,隐隐要被震开。
而三名被缚住的天级杀手头顶也各浮出一道符阵来。像是子母符一般,随着讼阁阁主头顶符阵的转动,三人身上的灵力肉眼可见地飙升。
这种情况先前从未见过,兼竹心头一沉:怀妄,他们在当场结拜为父子。
怀妄:……
怀妄拉回话题:不急出手,先看看情况。
下方的沈橘见状神色一凝,梨花针入手,随时准备应对变化的状况。
砰!砰!砰!三道声音接连响起,先前被法器牢牢束缚的三名天级杀手竟在此刻挣脱了身上的光藤。
重获行动自由,三人同时提刀袭向沈橘。
一拳难敌四手。危机时刻,青白两道流光自空中划过——
“哗啦”,衣摆在眼前旋然散开。
一把剑鞘“哐啷”稳稳抵在缚昀刀身上,兼竹在后者睁大的瞳孔中微微一笑,扬手就将他掀翻在地。
又是“砰通!”两声闷响,怀妄身形未动,只是一道大乘期的威压便叫在场杀手伏倒地面动弹不得。
“你们——”几人愕然。
此时他二人依旧是面具覆脸。但远远高出比擂时的修为已经昭示着他们身份的不平凡,更何况……
“你们不是已经被关在了锁阎塔里吗?”
仇辛话落又忽地收声。既然这二人实力并非先前展现出来的那样,那被他们亲手关进锁阎塔又怎样?
他们早就被反将一军了。
“你们究竟是何人!”眼下脸皮已经撕破,讼阁阁主也不同他们客气了,“我自认和你们无怨无仇……”
兼竹说,“打算把我们关在锁阎塔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讼阁阁主,“……”
“还挺靠谱的嘛。”见怀妄出手局势再无逆转的可能,沈橘也放松下来,抱着胳膊走到兼竹身边。她斜向怀妄那方看了一眼,“你这情郎说话真是算话。”
话落,场中浑厚的灵力陡然波动了一下。
被压制的几名杀手没忍住吃痛出声,“唔!”
兼竹赶紧提醒怀妄,“别波动了,这次基数大。”
怀妄,“……”
“情郎?”一道声音蓦地响起,缚昀皱着眉定睛看来,“不是双黄蛋,连体婴,兄弟情?”
兼竹不知他是如何在性命攸关的情况下,还能关心他和怀妄的八卦。
他坦然,“对,但我们比较叛逆。”
众人,“……”
·
在众目睽睽之下,怀妄面具后的耳朵越来越红。片刻过后,他忽然“刷”地拔出长剑抵在讼阁阁主颈侧,“那符阵是怎么回事?”
讼阁阁主,“……”
他怀疑怀妄只是在转移视线,但刀剑之下容不得他有丝毫置喙。他咬着牙关没有开口,沈橘却悠悠走了上来,“趁我不在时篡夺讼阁的掌控权,这位子你坐得很舒坦嘛,掇延。”
熟悉的称呼从她口中说出,掇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仿佛又回到了那居于人下,刀口舔血接着悬赏的日子。
兼竹已经摸出了瓜子,簌簌簌地在面具下面磕了起来。
看来他们猜得八九不离十:现在的“讼阁阁主”果然是篡位得来的,沈橘才是讼阁真正的主人。
他就说沈橘哪来的这么多珍宝,想必是先前讼阁接悬赏得来的酬金。
也难怪这几个月来,讼阁行事风格变化这么大,原来是换主了。
“住口!”掇延恼羞成怒地低吼,“现在我才是讼阁实力最强的人,讼阁一向讲求实力至上,既然我是最强,那这位子我就是凭实力坐上的!”
“凭你那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而来的符阵?”沈橘挑眉。
提到符阵,掇延又缄口不言了。
沈橘的目标是重新夺回讼阁,而兼竹和怀妄的重点则在于能莫名使人实力提升的符阵。
况且这次掇延身后出现的符阵不但能提升自己的修为,还延伸出了子母符,让缚昀几人的修为也在短时间之内飙升。
恐怕几人是同掇延签订了什么契约,以提升自己修为为偿,帮掇延篡夺讼阁的掌控权。
兼竹磕瓜子的动作顿了顿,若这类符阵大规模地传播……
他睫毛垂下似是思索,怀妄侧眼看见没有出声打断。
眼下局势再无逆转,沈橘稳操胜盘重新夺回讼阁的掌控权,她便帮着兼竹和怀妄问话,“你那奇奇怪怪的符阵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道,“你若不说,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掇延突然怪笑了一声,“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夺回讼阁?我同他们早有许诺,他们对我死心塌地,不会再做你的人了。”
“重金之下,必有莽夫。”沈橘不以为意,“受你利诱的不过几条心智不稳的狗。”她说着瞟过缚昀几人,缚昀腮帮绷紧没有对上沈橘的目光。
“但威逼之下,也必生反骨。”
掇延倏地抬眼看来。似应证她的说法,沈橘话音一落外面便隐隐响起一阵骚动。
讼阁以北众人本应被尽数遣散,此时却像是发生了一场混战。
在冯兮的带领下,两方人马交战在一起,站在掇延这边的成员试图再次反叛,但又被早有准备的冯兮等人镇压。
随着战况推移,“讼阁阁主”久久未能现身,人心动乱,局势渐渐向沈橘这面倒去。
…
假山石壁前,掇延面色难看。
怀妄的长剑还贴在他颈侧,叫他说出背后授意之人。
轰!又是一声巨响。头顶的假山石壁都在晃动,落下簌簌的砂石灰尘。
兼竹抬手挡在瓜子上方,“好大的动静。”
沈橘皱了皱眉正要出去察看情况,在她转身的这一瞬,掇延身后的石壁突然毫无征兆地张开了一道黑洞!
巨大的斥力甚至将怀妄的衣袍掀得向后翻动,怀妄剑光一闪,又有一道屏障从黑洞中浮出挡在了掇延跟前。
速度之快,竟不输于怀妄的问闲。
只在这一息之间,掇延便被黑洞吞纳了进去。在黑洞消失的前一刻,一抹银光似流星紧追其上没入了黑洞之中。
…
掇延消失得猝不及防,兼竹几步上前站在石壁前方打量着他消失的地方。正要伸手去查探就被怀妄一把拉住,“又上手。”
他自知理亏地把手缩回来,“什么情况?”
“被人带走了。”怀妄说,“不过我放了一道神识追踪过去。”
兼竹陷入沉思,“谁这么环保,还搞垃圾回收?”
众人,“……”
沈橘没忍住夸他,“你真会说话。”
外界传来一阵动响,接着冯兮大步走了进来。他先同沈橘行了一礼,“阁主。”
沈橘扬扬下巴,冯兮身后紧跟着走入一行人,几人没多言语,自觉将地上三人押走。
冯兮见着眼前的情形,不由多看了兼竹和怀妄几眼,“阁主的人?”
沈橘摇摇头,“热心市民。”
兼竹、怀妄,“……”
冯兮就笑了两声没多问,转身出了洞口,将空间留给剩下三人。
待他走后,怀妄眉心压下,“隙城。”
兼竹,“什么?”
“神识追踪最后停留的地方。”
兼竹听着耳熟,接着反应过来,“隙城不就是师兄他们历练的地方?”
怀妄眉心顿时拧得更紧,兼竹心想恐怕他们免不了得追踪这一趟,“隙城在哪儿?”
“九州最西面,临近玉碟江。”
一旁的沈橘恍然,“喔,我去过,挨着渭都城、玉碟江的上游。那边还有一条著名的河,自玉碟江分流而出,名为天水。”
兼竹看向她,“你也知道?”
“当然知道,每逢盂兰盆节,渭都城天水河里便放满了河灯,万民祈愿,风调雨顺。”沈橘算着日子,“刚好再过不久又是盂兰盆节,到时候人肯定多。”
怀妄对这些民俗并不了解,听他们讲完只道,“去隙城看看。”
兼竹的视线在他面上定了会儿,“若有空,我还想再去渭都城。”
怀妄转头看他,点头应下,“好。”
“先离开这里吧,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沈橘说着率先往洞门外走,兼竹和怀妄也抬步跟上。
两人并排走出了洞口。
外面已结束混战,只有零星几人匆匆收尾,沈橘裙袂轻晃走了过去。
头顶皓月如盘,兼竹站在原地未动,余光里便是怀妄挺拔出尘的身影。
传说天水河一路逆行北上,通向天界与凡间的交界,天水尽头便是瑶池昆仑。以往每逢盂兰盆节,他和怀妄都会到渭都城中的天水河里放一盏河灯。
自怀妄失忆前,年年如此,从未断绝。
那河灯一去十二载。今夕但不闻旧人,唯有天水寄故声。
兼竹揣着袖子,迎面是夜风习习。
若传说当真,在天水河的尽头,还有他和怀妄放过的十二盏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