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又知道了什么?”宝玉好奇地看向贾环。这个庶弟成长很快,听说手下也聚集了一帮小弟。
“嘿嘿,都是族学同窗在议论。大家伙儿看了出海记,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找机会跟船去海外建一番事业呢。”
终于从纠结中回过神来的贾琏也插话:“户部也传遍了,朝野都在等忠顺王爷的海船回归。其实大可不必,市舶司的统计数据我早弄到手了,海贸真真是暴利,十倍几十倍的利润,看的人眼红。”
宝玉淡淡道:“自从金荣几个在科举上有所成就,族人们倒是奋发起来。科举终究名额有限,没有天资的另谋他路殊为明智。”
他原来的目的本就是通过族学,尽可能的将京中几房的青壮族人一网打尽,培养出得用的人手,充分利用这些人力资源。
族学的学生是点,其背后的父兄亲朋是线,组成一个个面。
在元春封妃后薨逝前这段鲜花着锦之时,一边将科举成功的乘势送入各部各级衙门,一边在各地开铺子、船厂、纺织厂安排族人,从官场、经济上织成一张大网,就算荣国府倒掉也能避免彻底分崩离析。
可惜,入仕不是三五年能成功的,好在各地的生意发展的还不错。
一年前,通过和贾蓉这个代族长、族学先生商量,陆续增设了算学、地理舆图、水利、建筑、农耕、造船、航海、武课等多门课程,俱是为出海建国做准备。
这些科目都是选修,但每一个学生都必须选修两到三门。起初不少人叫苦连天,毕竟四书五经才是主流,其他都是杂学,算是上不得台面。
自从今年出海建国记发布后,再没学生抱怨,都发奋学习,别提多努力。
有了族学提供的实用知识、专业知识的培训,等掌握了理论,只要实践操作半年,就能在短期内培养出大批合格的初级专业人才,数量远不是数年十数年经验积累才能培养出一批的做法相比。
将这些培训好的族人送往海外,完全不担心他们的生存发展问题。
这也是宝玉一早想好的,万一荣宁二府被抄,族人去海外是一条退路。
毕竟,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一贯是人性,相信那时,一定有不少仇恨荣宁二府的人出手。
“二哥,贾蓉还问要不要扩建族学呢。”贾环又道。
整个宁荣街,本就是因荣宁二府而建,周围的宅院土地基本都控制在贾氏族人手里,族学若是扩建,地盘并不太够。
“这个以后再说。”若是扩建,肯定要加盖宿舍、食堂、演武场、实验室这些,地方可就要的大了,城内寸土寸金,哪有合乎要求的地方。
“温居的帖子你先拿走,去义学读书的时候顺便带给族学的人。”说着,宝玉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叠印刷精美的请帖,递给贾环。
贾环接过一看,已经用行书写好,看得出是宝玉的字迹。
“哥,你的字又有进步了。”心里却紧了紧,自己要继续努力,免得被超越。
贾琏伸手抢过一看,心里酸溜溜的,十个自己也比不上。
“嘿,这字算好?上回跟上官去琉璃厂,得了一副王佑军的字,晚点让兴儿送来,你好好学习学习。”瞧这话说的,找打吧。
宝玉还能不知道他,也不在意,哂然一笑:“那再好不过。王佑军的字可不易得。”
贾环哼了一声:“琏二哥,你便是嫉妒宝哥的字写的好,也不用这么酸吧?”
宝玉笑得特别真诚:“酸了好,只要每回琏二哥给一副好字便可。没有王佑军,褚遂良、颜真卿也行。”
“哼,想的美。”
这回冷哼的是琏二了,“有好字贴我还想留着给儿子用呢。”说完,心里又老大不痛快,这个儿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种?问贾珍也开不了口啊。没打算问尤二姐,傻的才会说儿子是贾珍的。
“哼。”又一声冷哼,琏二脸色再度变差。
贾环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宝玉瞪他一眼,两人都猜到了琏二刚刚的想法。
暗暗摇头,宝玉也知道绿帽不是好戴的。男人最纠结的一是长短二是绿帽,总觉得长短决定了绿帽的多少,古今中外皆同。
“琏二哥,二姐姐的亲事你该操心起来了。”想了想,宝玉仍是提了一句。虽说人没见过几回,感情没多深,举手之劳使得的。
“亲事?”琏二一愣,估计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二姐姐十九了吧?”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大龄剩女。
“是晚了些。”琏二皱眉。往往这个年龄都是给人当继室、填房的。在这个时代,继室是给原配执妾礼的,子女的身份也远远比不上原配子女。
“是要抓紧了。”琏二喃喃道。
宝玉暗暗摇头,邢夫人、贾赦也没一个操心。这一大家子,唉。
“若有好人选,也帮三妹妹四妹妹看看。”
“你国子监的同窗就没有合适的?”琏二好奇地问。没觉得自家堂弟是书呆子啊。
“都看看。”宝玉笑笑。
又闲扯了一会,贾琏开始坐立不安:“不行,我要告辞了。”
宝玉也不留:“休沐记得来。”
贾琏摆摆手:“知道。不用送了。”
目送他离去,直到听不见脚步声,贾环才笑眯眯道:“哥,他不会真信儿子是珍大哥哥的吧?”
宝玉本想呵斥一句,却忍不住笑了:“你可捅到琏二哥的肺管子了,也不怕他记仇,找机会收拾你。”
贾环哼了一声:“他该谢我,要不是我,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变成了活王八。”
“你呀你。”宝玉指指他,“这话以后不要再提。你已经帮了幕后黑手。”
贾环转念一想,的确,不由恨的咬牙,不管主动被动,他都不想帮那个恶毒女人。
“行了,你也回学堂。有事再来找我。估计今后太太没心情管你了。”宝玉自嘲一笑。
贾环摇摇头:“只会管的更多更严。她心里不舒服,可不得找机会收拾我。”
别说,这还真是王夫人的行事套路。
“哥,她怎么会觉得你不是亲儿子?这脑子,啧,绝了。”贾环摇头晃脑道。
宝玉淡淡一笑。
大顺太祖李自成就是借尸还魂,说不定这些跟随的开国王侯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有想法很正常。
不过,他不否认不代表着会承认。
“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整天就知道听流言跟着下人八卦,不成体统。”
贾环暗暗撇嘴,好像你不听似的。
站起身,他拍拍衣袍下摆:“哥,我回学里了。后日休沐一定到场。”
“早点来帮忙。”
“嗯嗯。”
“等下,把刚准备好的松瓤鹅油卷拿着。知道你爱吃,专门给你做的。”
“嘿嘿,哥,你是我亲哥,对我忒好了。”
“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滚蛋。”
将人送走,宝玉便来到内次间,上了玻璃窗下的炕上。
还没烧炕,但条褥铺的很厚实,躺在上面软绵绵的像是躺在云彩里。
“二爷,您累了?”晴雯正在炕上坐针线,是宝玉的小衣,松江布的。
宝玉摆摆手,没出声,闭上了眼睛。
知道他要小憩,晴雯忙闭上嘴,将手里的针线活丢在一边,双手托腮的看着宝玉俊美的脸,双眼痴迷。
……
另一边,凡是接到宝玉请帖的,心思都不怎么平静。
没人相信二房唯一的嫡子竟然就这么简单的出了府。
不少人都打算挤出时间,一定出席,也好瞧瞧热闹。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休沐,正是宝玉摆酒宴客暖居之日。
荣国府上下一片喧嚣,李纨带着贾兰,在仪门处与三春、黛玉、宝钗会和,贾环带着贾琮早提前出发了。
这几位女眷难得出府一趟,此时个个精神抖擞,满面春风,跟出门踏青一样,一个个叽叽喳喳说的热闹,就连性子冷清的惜春也不例外。
“不知宝二哥外面的宅子有多大?”探春满心好奇。
“肯定比绮霰斋大。”惜春斩钉截铁道。
探春白她一眼:“那自然。我猜比大观园还大。”
“也不知都请了什么人。”随后,她低头喃喃道,兴致一下子小了许多。今年探春已经十五,就快及笄,但不管太太还是老太太都没提起及笄礼及亲事的事,心里难免急躁。一想到成了老姑娘的二姐姐、宝钗,她这心里的急躁就更甚。
倒是迎春,似乎全然没在意过这些,仍是柔柔的笑着,和宝钗小声的说着什么,完全看不到为亲事为未来担忧的模样。
“哎。”探春移开眼神,就看到黛玉轻蹙眉头,一片轻愁笼在眉眼之间。视线滑过,来到宝钗脸上,这人也没看出一点担忧亲事的模样。
想到出府的宝玉,探春自嘲一笑,这位曾经的凤凰蛋兄长都没说亲,更何况她们。
不过,凤凰蛋出了府就未必还是凤凰蛋了,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幸灾乐祸。
“哎哟哟,来迟了,让你们久等了!”
一阵环佩叮当,被数个婆子丫鬟簇拥而来的王熙凤笑着走了过来。
“二嫂子,就等你了。来迟可是要受罚的,你想罚什么?”探春嘻嘻哈哈道。
王熙凤点了点她脑门,嗔道:“说吧,是不是看中我的那个富贵双全掐丝珐琅手炉?”
探春笑道:“二嫂子真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想什么您全知道。”
二人还要说什么,小厮婆子已经将马车赶了过来。
“上车!”
一行人这才停下说笑,纷纷上车出府,直奔杏花巷而去。
杏花巷离宁荣街并不甚远,顺着繁华喧嚣的街道没走多久便到了地方。
“到了,快进去帮忙!”
男女眷是分开的,女眷一如既往的在后院。
王熙凤率先下车,直接问宝玉有什么要帮忙的,那爽利的模样能看出几分旧日风采。
“表姐,这后面全交给你了。”宝玉如是说。
“瞧好吧。我的手段你会不知?”只管着琏二一个院子,她早就技痒难耐。
宝玉笑着点点头:“我去前院招呼。”
王熙凤不耐烦的摆摆手,自去忙碌。
拉着年龄还小的贾兰,宝玉便往前院走,老远就听到贾琏、贾环、贾芸、金荣、薛蟠等人的大声说笑声,脸上不由也露出一抹微笑。
前院只摆了八九张桌子,此时小弟们都已经聚齐,足足二三十人。再加上受邀的先生、同窗,又是二三十人。
其余的都是族里长辈,有的宝玉都没见过几次,由贾蓉陪着。
酒菜上齐,宝玉一一敬了酒,说了些面子话,便推杯换盏,吃喝起来。
一时之间,气氛热烈无比,众人谈笑风生,一个个好不快活。
不久,茗烟忽然来报,润王世子来了。
宝玉忙起身亲自去门口迎宾。
李晟一身蜀锦,看到宝玉就嗔怪道:“怎么温居也不请我?”
宝玉忙笑道:“只是家宴,若是请你一定单请。”
李晟白眼一翻:“走吧,去瞧瞧你都请了哪些‘家人’。”
宝玉哭笑不得:“若不嫌弃,一起喝杯水酒。”
李晟心情大好,哈哈笑道:“不嫌弃不嫌弃。”又朝小厮示意,“恭贺乔迁之礼都拿来了。”
“多谢多谢。”宝玉拱拱手。
好嘛,这厮一露面,贾琏带头,一个个都凑了上来见礼,满面红光,神情激动。
得,感情李晟是这些人见过的身份最高的贵人,能不激动嘛。
“世子爷来此,蓬荜生辉啊。”见过一圈人,宝玉幽幽道。
李晟一拍手里的扇子:“本当如此。”
宝玉不由摸摸鼻子:“你倒是不客气。”
“和你这么熟,客气什么?”
“深感荣幸。”
“呵,听说你这几天不平静。”拉着宝玉来到书房,李晟跟在自己家一样。
“你有耳闻?呵呵,这京城里还真是没有秘密。”宝玉取出一坛酒,拿出两个小瓷杯斟上。
李晟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只觉一股冰线从喉头一路滑落胃袋。这冰很快又化成了火,炽热感从胃袋顺着经脉扩散至四肢百骸,这舒畅,嘿,醉了。
“好酒。”
“自然是好酒。”
在红楼惩恶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