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抿唇不语。
陆腾扬道:“你哪天有空,去我那学堂转转。地方小了点儿,却挤了四五十个孩子。没办法,我个人的财力和能力都有限。真是很怀念当初在凤凰学院的日子。”
明昭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我刚从王府回来,王爷的意思是想在悠州官方办学,到时候陆大哥就可以大展宏图了。”
陆腾扬看着她,重重的叹气,“明昭妹妹,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明昭的眼眸在茶水的雾气中有些朦胧,“陆大哥,我只是个小女子。你的学问那么好,真要是办学,我相信你会做得比我当年好一千倍。”
陆腾扬道:“咱们一起,不好吗?”
明昭苦笑,“许是这些年东跑西颠的厉害,最近总会觉得累。容我想一想吧!对了,我在王府里见到我三姐了,她现在是女史了呢!”
陆腾扬见她转换了话题,知道再追问下去无益,便顺着道:“她这几年也不容易。”
明昭哦了一声,“乱世之中,大家都不容易。能活下来就好!”
陆腾扬蹙眉,“明昭妹妹,你是不是心中存了什么事?”
明昭故作轻松的笑笑,“我能有什么事?难道陆大哥不觉得,咱们都活下来了,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陆腾扬叹气,“你变了!”
再也没有了当初在凤凰城时候的生机勃勃和熠熠生辉。
明昭道:“人总是会变的。”
“在说什么呢?”向禹夹着冷风从外面进入。
两人连忙起身行礼。
向禹落座,先问起明昭去王府的事情。明昭简略的说了。他就又问起陆腾扬学堂的事情,明昭趁机告辞。
回到后院,先回房换了衣服,方才提了点心到主院这边。
崔氏正拘着新生写字,见她进来,便将新生打发去院子里玩。
不等崔氏问,明昭就把去王府的事说了。
崔氏拉着她的手,问道:“明昭,你究竟怎么打算的?王爷既是打算把办学的事情交给你,又是你擅长的,为何不顺水推舟的接了?”
明昭笑笑,“许是犯了懒病,什么都不想做。”
崔氏摸了摸她的额头,“改天去寺庙里拜拜,莫不是沾染了什么邪祟。”
明昭摇摇头,“不会的!邪祟那种东西,像新生那样的小孩子才容易招惹,我都这么大了。对了!王爷说在城南赏了我一座温泉庄子,咱们改天去住一住吧!若是那里暖和,就干脆留在那里过冬好了。”
崔氏狐疑的看着她,“你这什么心态啊?哪里像个小姑娘,倒像是哪家贪图安逸的老封君了。”
明昭心里犯苦,这时代的人成婚早,四十岁基本上就能当祖母了。她两世加起来,可不就到了老封君的年纪了嘛!
“都说慧极必伤,我年小聪慧,许是伤的厉害,到了现在,就满腹沧桑了。”
崔氏猛的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你这傻孩子,乱说的什么话?哪有这样子诅咒自己的。”
明昭龇牙咧嘴,“干娘你下手这么重,我这条胳膊都废了。”
崔氏一扭头,不搭理她了。
明昭赶忙起身上前哄,“我错了!我说着玩的,您别往心里去。我以后再不说了。”
崔氏眼圈泛红,“明昭,你就不能跟干娘说句实话吗?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你这个样子,干娘看着可心疼了。”
明昭揽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干娘,我就是觉得累。真的!感觉特别特别的累!我不想做事,不想见人,就想静静的呆着。干娘若是觉得向府能满足我,我就在向府呆着。若是觉得向府不方便,那我就去别的地方呆着。”
崔氏的眼泪在睫毛上打颤,猛的在她身上蹭了蹭,“好!你想怎么样都依你!”
明昭如释重负。
从这一天开始,明昭真的过起了闭门不出的生活。
宋家的请帖傍晚的时候就到了,崔氏给挡了回去。
不光是宋家的邀请,就是邹家的邀请,都没有到达明昭面前。
明昭觉得自己病了,而且病得厉害,是一种用前世的术语说叫抑郁症的病。
她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从前所做的一切,都如同跳梁小丑般的可笑。
她就算什么也不做,外面的世界都在好好的运转着。或纷乱,或平静,都是大人物们的角逐。
所以,她的存在,不过是有她五八,无她四十。
这种可有可无,应该就是自我厌弃了吧!
既是否定了过去的一切,那么那曾经的人和事,就真的激不起她人和的兴趣了。也因此,就算徐明晖站在了她面前,她也少了探究的心思。
新生每天都来找她踢毽子,眼巴巴的期待着她跟她玩捉迷藏,让她无从拒绝。
她忍不住的感慨,还是孩子的世界好,不知忧,不知愁,吃饱了睡,睡醒了还只惦记吃。
第一场雪飘飘洒洒落下来的时候,明昭那死灰般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扯天扯地的白,让整个世界都随之亮堂了起来。
白的无暇,白的耀眼,一下子就击中了明昭的心房。
她难得的来了兴致,招呼了着几个丫鬟到院子里堆雪人。
崔氏风风火火的跑来。
明昭看着心颤,“您慢着点儿,仔细摔了。”
崔氏道:“王府那边使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明昭意兴阑珊的哦了一声,岳氏隔三差五的给她送东西,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趣。
崔氏道:“这次是承颐从东北那边弄来的东西,有两张虎皮,还有上百年的人参。”
明昭打了个激灵,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抓住崔氏的胳膊问:“那边的仗打完了吗?他们要班师回来了吗?”
崔氏心中一喜,心知这是投对了路子。小丫头终于有了情绪波动,不再波澜不惊了。果然,还是搬出周承颐最管用。
“打完了!打完了!过两天就能回来了。高兴吗?”
明昭呵呵笑,“高兴!当然高兴!”
打了胜仗,全北地都欢呼雀跃的事情,她怎能表现出不高兴呢?
她就是差点儿忘了,那个人该回来了,她也该动一动了。可惜,冬天还没过去,她的冬眠就得提前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