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渊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
这怎么两个好心人?
他目光紧紧盯着那个走过来的君轻裘,发现他走路姿态和好心人一样,手中握着的君子剑也在指节第三个关节处扣着。
那个人戴着面具可比刚才的自然多了。他目光顿了顿,甚至还看到了好心人手腕上的白玉珠。
这是他之前辨认对方的办法。
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看着对方将砝码拿了过来,远远的由阴影处走了过来。
身姿如竹,挺拔清峻。
谢池渊心中有些古怪,这时候不由自主地去看向了自己旁边坐的那位。谁料旁边坐的那位似乎也没有想到还会来一位,身体微不可察的僵了一瞬。
谢池渊注意到他露出的袖袍中并没有珠子,而且这人身上的违和感很重。他眯了眯眼,表情有些不悦:“你是谁?”
这人穿着和好心人一样的衣服还过来一派娴熟的和自己打招呼做什么?
姬羽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打了个照面就被拆穿了,分明上次扮演君轻裘他少说也演了一个月,今天不到一炷香就被认出来了。
“谢池渊,你说什么呢?”
他看着对面走过来的人,这时候咬死不承认,不过却也有些烦躁。
该死的,江寰不是说派人支走了君轻裘吗?怎么这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是因为仗着谢池渊脸盲,这里又没别人,伪装过一番的姬羽现在也不想承认。心中想着谢池渊说不定是在诈他。
都是一样的装扮,他只说了一句话不可能就这么判断出来不是君轻裘。
于是他微微皱了皱眉,想着君轻裘听见这话之后会有的表情,仿照君轻裘的模样回答。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一开始露出的破绽太多,这时候反问简直就像是狡辩。
谢池渊在听到他的反问之后神色更冷了。他勉强的刚扯起嘴角,就听谢池渊道:“君轻裘不会这么叫我。”
在谢池渊印象中好心人叫他大多数都是小鹿,几乎没有严肃的叫过他大名。现在他又没有犯什么错,叫他名字做什么?
这人果真是假的,来冒充好心人简直是居心叵测。
他面色冷了下来,就连声音也变了。见那个冒牌货还愣着,便道:“你知道上一个冒充君轻裘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拍卖场不允许斗法,为了不被赶出去,谢池渊此时暂且忍耐下将面前这人揍一顿的想法,但却不代表他能冷眼看着这人冒充好心人。
于是面具下正好是上一次冒充君轻裘的姬羽就听见魔尊道:“上个冒充的人已经被本尊扔出枯荣海去了。”
姬羽:……
谢池渊:“嘶,还不承认吗?你摘下面具本尊瞧瞧便知。”
他这话说的自然无比,仿佛笃定面前的人是假的。叫姬羽以为谢池渊已经能够认出人脸了。
他垂眸顿了顿,心想反正已经被发现了,摘下便摘下。他那时候被赶出枯荣海时谢池渊好像不认识他,现在叫他看看自己面容也好。
姬羽被拆穿后也不装了,他自诩不比君轻裘差,闻言身上那股子矜持去掉,忽然又勾起唇角。
“既然魔尊已经认出来了,那我便不装了。”
他这话又透着股试探的意味儿,桃花眼中神色微闪盯着谢池渊,然而谢池渊眉头皱都没皱,直到对面那冒充好心人的人摘下了面具。
谢池渊自然是不知道他是谁的,但是想到这人假扮好心人肯定是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他脸盲的事情来试探他。
他堂堂一个魔尊自然不能露怯。反正已经确定这个不是好心人了,就大胆的让他摘了,顺便将人扔出去。
就在面具落下的一瞬,姬羽看向谢池渊,却见此时,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君轻裘开口道:“姬羽?”
“你怎么在这儿?”
君轻裘语气有些不太好。
谢池渊原本只打算装模作样一下的,没想到却知道了对面的人是谁,他怔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
好哇,又是他!
三番两次的假扮好心人!
谢池渊没想到这人上次被拆穿后竟然还有本事,这时隐隐端着的神色霎时便变了。
“姬羽,你当本尊是傻子吗?”
姬羽:……
他没料到试探就这么被君轻裘一语叫破,脸色淡了些。不过正主在这儿,谢池渊又明显一副维护对方的样子,就是有事他也不能在这儿说。
姬羽心中将没有按计划行事的江寰骂了几遍,虽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不对,但在两人的目光下却只能站起身来。
“阿渊何必生气,我只是看你在这儿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我们不是熟人吗?”姬羽早觉得江寰的计划不靠谱,再骗一次谢池渊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他不扮演君轻裘之后又恢复了以往,桃花眼中似漫不经心。
打招呼?
谢池渊可不信!
姬羽之前骗他就不说了,光是原著中说姬羽与好心人是死对头便叫谢池渊足够警惕了。这人冒充好心人过来,还在好心人换了砝码走过来时故意靠近他,就是为了膈应好心人,离间他们感情。
谢池渊自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于是离姬羽远了些,道:“你哪位?本尊与你不熟。”
两人对话传到旁边,自然叫刚走过来的君轻裘轻笑了声。谢池渊想到自己是在为好心人出气,便骄傲的抬起了头。
君轻裘看向谢池渊说不熟的合欢宫宫主,开口道:“拍卖会要开始了,姬宫主还要留在这儿吗?”
姬羽神色一怔,皱眉看了眼那君轻裘。虽有些不甘心但是却也不想在这儿闹事。
他在枯荣海被丢出去的事情知道的人少,要是在这里被丢出去,那可真是没脸了。他虽然突破自尊模仿君轻裘,但却还是要脸的。于是只能冷然看了君轻裘一眼。
不过在临走前,他还是看着谢池渊道:“谢池渊,我不是有意骗你。”
白发青年表情古怪。他这句话刚出来,又想到自己刚才第二次冒充君轻裘的事情,顿了顿只好道:“我虽然骗你,但之前与你相处都是真的。”
“你若是介意,我便拍了那云鼎与你赔罪。”
与谢池渊之前相处的片段在眼前一闪而逝,想到魔尊之前因为他是君轻裘而紧张的样子,姬羽微微抿了抿唇,心下有些不舒服。
他说完之后这才收回目光来,想到那云鼎眉梢舒展了些,对着君轻裘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而站在一旁的君轻裘却没有说什么。
在姬羽离开之后,他才走过去。
谢池渊得意洋洋地拆穿了好心人的死对头,心里好歹是舒坦了点。对于对方说要帮他拍云鼎的事情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抬起头来看向好心人,开口道:“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那穿着青色剑袍的青年道:“被姬羽的人拖住,耽误了一些时间。”
他连声音都与好心人一样。
谢池渊顿了顿:“你叫我什么?”
气氛微微凝滞了一瞬,对面的人像是不明白已经拆穿了姬羽,他为什么还要这么问。但还是温柔道:“小鹿。”
“怎么了?”
谢池渊抿着唇若有所思,又看了眼那玉珠,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他又有些说不上来。
眼前的人与好心人一模一样,他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从气质身形谈吐动作各方面来说都挑不出错来。
可是就是不对。
就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感觉一样,他对着这个人与刚才假冒的姬羽都亲近不起来。他对着好心人撒娇耍赖的话能够说出来,但是对着面前的人却不行,就好像有一堵墙立在那儿一样,让他觉得不舒服。
没来由的,谢池渊就是觉得他不是好心人。
江寰走到了谢池渊身旁坐着,他身上的冷香也像是好心人,谢池渊目光闪了闪。
没有任何不对,他却不想亲近……
他神色微淡,江寰看在眼底。
若论起对君轻裘的了解,江寰比姬羽这个外人多的多,他若是用幻术将脸也变成君轻裘,只怕是上了青越剑派就连清虚真人也认不出来。
更何况他今日先设计了姬羽出来挡箭,自己用云鼎与结界拖着君轻裘,再来在姬羽后面拆穿他,这个计划更能坐实他的身份。
他以为谢池渊不会觉得不对,他一向是记不清脸的。但是却没想到谢池渊看着他的目光并没有柔和。
他心中收紧了些,又有些莫名的情绪。是啊,谢池渊的喜欢浓烈又简单,他和很多复杂的人不一样,他的喜欢如同野兽一般靠着直觉。
可就是这样的喜欢,叫他心跳又快了些。他意识到自己喜欢谢池渊时便是这样,此时与平寂面容并不相符的心跳声证明了这并非是他的错觉。
这与当初对君轻裘的欣赏不一样,这心跳复杂到让他觉得这世上只有谢池渊一人能给他这种感觉。
像是整个心都充盈平静下来。
所以他既希望谢池渊能够认出他,又希望对方认不出他。
江寰坐在一旁,任由谢池渊打量着。心中却不禁想到了谢池渊与他一刀两断时说的话,他对他不同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神态自然,甚至还有闲心勾起唇角。
谢池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来。
“你过来。”
他记得自己摸过好心人的骨相的,这个戴着与好心人一样的玉珠,他辨认不出来,但是却能够摸骨。
江寰似乎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摘下面具靠过去,一副自然的让他摸的模样。但是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谢池渊却又收回了手。
“怎么了?小鹿。”江寰噙着声音低了些。
谢池渊敛下神色,却眯了眯眼一字一句语气冷淡:“你、不、是、君、轻、裘。”
他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轰隆”一声,随着他话音落下,天色阴沉了下来。介于两人面前的结界也被一道剑光劈碎,天旋地转间,昏暗的走廊亮了起来,真正的君轻裘走了出来。
在剑光出现的一瞬间,谢池渊表情便变了。在那人叫他名字之时,神色自然的走了过去,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就好像……十分笃定那人是谁一样,甚至都没有试探。
那是身体下意识地反应。
江寰微微收紧了手,皱起了眉。
“你怎么知道那边就是对的呢?”他淡淡问。
谢池渊回过头来:“本尊就是知道。”
这年头骗子真是越来越多了,刚才是姬羽,也不知道这个是谁。谢池渊懒得理会这人,走过去到了好心人身边。
君轻裘一直站在那儿。他因为谢池渊毫不犹豫地笃定心中狠狠的撞了一下,只觉得在喜欢之外,又多了股陌生的冲动,叫他喉间干涩。
他握紧剑在小鹿过来时认真的从上到下将他看了一遍,才道:“抱歉,我来晚了。”
谢池渊摇了摇头。
君轻裘没有再说什么,在小鹿过来后才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冒充他的江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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