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铁索桥,两头深入水泥地,两边的护手是手臂粗的铁链,下面还有渔网状的护栏,护栏下是全钢结构的桥身,上面铺上木板,异常牢固。
可是现在,就在他们眼前,护栏还在,桥身却绷断了一截,桥面出现了大约三米的缺口。
“这个桥有多久没检修了?有些地方都生了铁锈了。”年轻警员探出头查看桥面情况。缺的只有中间一段的桥面,若是胆子够,握着铁索也能来回。
“情况看起来还好,但也需要两三日的抢修。哈,看来是有人不希望我们离开。”老警员用手电筒照着缺口处,脸上不见紧张,反而有笑。
经验老道的他已经判断出这是炸弹爆炸的痕迹。
嫌疑人选了一截桥面,在两边结构脆弱的地方安装了那种微型炸弹,一炸就把这一段桥面给炸下去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人选在这个时候炸了桥面,是为了什么。
犯罪者所有故弄玄虚的操作,都只是为了他的犯罪目的。‘他’接下来必然还有其他操作,他们只要细心排查,总是能找出蛛丝马迹的。
而且,对方把桥炸了,困住了他们,也困住了自己。
“王老师,”老警员转身对王老师说,“麻烦空出一个房间给我们,我们想,轮流问问情况。”
民宿里头发生命案,店员都已经吓呆了,她们直接把主导权交给了两位警员,并且给紧急给他们安排了一个空置的房间。
之后他们通知了村里的医生,让他过来。
趁着这个空当,两个警员戴上口罩和手套,再套上鞋套拿上证物袋,走进池波死亡的房间观察情况,并且拍照。
学生们被聚集到一起,他们都很害怕。几个男生带来了铁索桥被炸断的消息,这也意味着这两天他们可能要待在这里,甚至,这个小村子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岛。
“我要疯了,要是不来旅行,什么事都不会有!”精神脆弱的人已经快崩溃了,他们哭得双眼红肿,一直和那边的家人哭诉。
据说很多家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并且他们打电话投诉到学校里。
但是学校那边表示,这是学生自发的行动,和学校无关。已经拿到毕业证的他们,实际上已经不是本校的学生,而且现在是暑假时间,学校不需要对学生负责。
反正两边就是相互扯皮,都攒了一身的怒气。
身在其中的王老师更是焦头烂额,因为谁都找她。她一会儿就得出去接一个电话,整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这会儿最闲的是那几个玩家,他们既不和家里打电话,脸上也没什么紧张感。不过从萨曼仔细听众人的谈话看,他们也不是真的无所事事,只是参与不了罢了。
“你不给你的家人打电话吗?”有人看到了坐在凳子上沉默的任逸飞,他看到他手里拿着手机,手指在联系人上划动却一个也没按,觉得很奇怪。
“我寄住在叔叔家。”任逸飞缓缓开口。
“那你的家人?”
任逸飞抬起头,带着一种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的难得的脆弱:“都不在了。”
之前问他的同学讪讪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没关系。”他又一次低下头。这一次,再没有同学打扰他了,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人连家人都没有,简直太惨了。
低着头的任逸飞没有如他们想象的悲伤,他在想接下去要怎么做。
‘鬼’的身份他隐约知道了。但是事情还没结束,原主的执念也还未完成。等于一场戏他才演了一半。
演一半就走吗?
任逸飞自己先摇了头,他进游戏又不是为了过关,怎么能本末倒置?
而且,他现在也不是百分百确定王老师就是鬼。万一王老师只是知道原主的身份,也知道韩菲菲事件始末,于是怀疑他的npc呢?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王老师已经知道一些事,他的身份,他和班级里某些人的仇怨……那么她会不会将这些信息透露给警察呢?
如果她会将这些事透露给警察,他要怎么应对才能最大限度地洗清身上的嫌疑,全身而退?
在片场接触过的刑侦知识,曾经学习过的表演技巧……任逸飞的双手合握,十指交叉,他闭上眼。
从现在开始,他只是一个因为妹妹意外死亡,所以来到学校调查真相的普通男生。有些小聪明,但是不够犯下案子而不留痕迹,胆子也不是特别大。
这个男孩已经查到一些事,但还不是了解全部真相,最重要的,他没有犯事。
池波的房间。
小警员正在检查池波的私人物品,包括手机、烟、钥匙、行李等等。
老警员正用着手机进行视频直播。不过他直播不是为了满足猎奇观众,而是为了让请来的专业人员通过尸体的特征,初步判断死者的死因。
“我看看这些红疹。”视频那边的人提出要求。
他立刻将手机贴近死者的皮肤,让那边可以看清楚。
视频那头的法医眯着眼睛看里面的情况。镜头有些晃动,但大体还是看清楚了,他一边看一边记录。
之后,那边的法医又询问了呕吐物的情况,让警员口述空气里的臭味的感觉。
“我需要更多的线索,比如死者发病时是什么样子,具体的时间等等。信息越多,得出的结论越准确。”
正巧这会儿医生也来了,老警员就把医生叫来,问他池波生病的前后症状。
医生战战兢兢,心知自己医术不精大概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这会儿也只好亡羊补牢,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末了他还为自己求情,不是他庸医,实在一开始的症状很像是呼吸道发炎引起的发烧。
手机那头的法医知道了所有情况,他斟酌用词:“如今这个情况,我暂定,可能是汞中毒,且是吸入过量汞蒸气,导致呼吸道感染。他吐出的呕吐物中也有部分类似粘膜组织的……”
他细致有条理地将症状说了一遍,确定就是急性的汞中毒,是短时间内吸入过量水银导致的。
同时,警局里其他人也在分析案情,他们让老警员把死者好友找到,说说这一日发生的事情。
于是乎,和池波一个房间,并且负责照顾他的黑皮就出现在另外的审讯房间里,其他人在外面的走廊下等。
黑皮坐在椅子上发抖,他是唯一近距离接触过池波的人。虽然他没有干,他身正不怕影子歪,可是耐不住如今这个情况实在太诡异,这要万一整个冤假错案……
“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不要害怕。”老警员笑得非常和善,但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害怕?
黑皮勉强一笑:“您问,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警员仔仔细细询问了黑皮池波今天的情况,问他池波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黑皮想了会儿,下午那会儿,他中间是出去过的,后来池波和何香雪吵起来,他才想起去看看人,这才发现他不舒服。
“这么说,在你们回来的时候,他都还好好的?”
黑皮点点头,他不知道池波捡烟的事情,倒是知道池波躲在厕所抽烟看片,他就把这件事也说了。
“你说他之前躲在厕所抽了会儿烟?”小警员把证物袋子拿出来,“是这个烟?”
黑皮一看:“他哪儿能抽这个?像是江少波平日抽的。”
两个警员对视一眼:“江少波是你们同学?”
“是,他比我们早点来这儿。”黑皮把江少波供出来,顺便还说了池波之前没带烟,最近犯烟瘾的事儿,“这东西肯定是江少波掉了,他捡的。”
于是他们下一个就传了江少波。
萨曼来了,在椅子上坐下,虽然看着是很合作的样子,整个人的气场却很是唬人。
老警员把证物袋拿出来,问他这烟是不是他的。
萨曼看了一眼,确实是原主常抽的牌子。暗处那个家伙是想嫁祸到他身上?
“不是。”萨曼微笑着拿出自己身边的烟,“我这包今天还没动过。当然,你们也可以不信,可以查。”
老警员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转了另一个方向:“你似乎比别人早了半天来这儿,为什么不和大部队一起行动?”
萨曼怎么知道原主为什么做这个?不过他还是很快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原本我准备了一些礼物,想要送给一个人惊喜。不过……听到了一些事,所以我放弃了。”
“什么事?”小警员寻根问底。
萨曼摊摊手,将何校花的事情讲了一遍,甚至没有撇除原主在其中的背锅侠角色。
听起来这件事和池波的事情没有任何联系,可是萨曼已经通过同学的只言片语分析出来,韩菲菲的死是整个事件的关键。只要这里起一个头,下面再查下去也很容易。
幕后黑手要坑他,想来也不介意被他反坑回去。
与此同时,房间外面。
“夏川同学。”王老师突然坐在了任逸飞的旁边,“我看过你的资料。”
任逸飞抬起头:“老师有什么想要教导我的吗?”
王老师低下头,伸手抹过眼角:“一年前的事,我很抱歉。但是,老师不想看到你一错再错。”
“啊?老师你在说什么?”
“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她说她哥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或许她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微笑冻结,任逸飞定定地直视王老师的眼睛,被那双眼睛看着,她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仿佛被什么可怕的怪物盯上,只要眨一眨眼,头就要被吞掉。
这压制不住的仇恨,仿佛从这个年轻的躯壳里钻出来了。
“老师。”下一秒,任逸飞平静地扯起自己的嘴角,让脸上出现完美的温柔笑容,“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听不太懂。”
他站起,转过身朝着厨房走,背着光,脸上的微笑消失无踪了。
“夏川。”
任逸飞站住了。
“有些事瞒不了人,做了就有痕迹在。警察会知道,所有人都会知道。夏川,回头是岸。”这个意思是,她会将这些信息告诉警察,如果是任逸飞做的,他最好早点自首,坦白从宽。
这个地方很角落,王老师也说得很小声,他们又十分紧张地关注审讯室,大家没注意这边。
任逸飞慢慢回头,脸上依旧是平静的:“我一直很相信法律,相信它会保护受害的人。也请你一直相信它。”
王老师脸色灰败:他是不是在指韩菲菲死亡,法律却无法给其他人定罪的事?亦或者,他说的是他将要做的事?
所以,是不是他?
“花开堪折。”四个字,加上旧报纸上杀人魔的照片。
任逸飞的手指悬在手机上,即将按下去的时候,他却想起王老师的话。那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吗?
可惜了……
‘道德于我,着实是个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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