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29日,早上刚吃了点饭,张建军就和父亲一人提着一个塑料袋出发了。
所谓走单不走双,今天是上坟烧纸的日子,每家每户的男人都要行动起来。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那些一辈子没有儿子人的一大遗憾,每到过年烧纸亦或者清明的时候,心里总是会有些不是滋味。
就拿父亲张爱国他们这弟兄几个来举例子,每年过年烧纸的时候,除了小爸之外,父亲他们其他弟兄几个因为都有儿子,所以想去烧纸也行,不想烧也行,可小爸就不行了,没有儿子,没有人替他,他只能亲力亲为。
给老祖宗烧纸,本质上来讲,亲力亲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终归有些难受。
相对于往年,今年烧纸的人更多一些,几乎家家户户男的都出动了。
因为今年早在五六月的时候,刚过了一个大白事,在羊尖咀那个新坟地上,立了一个新祖坟,除了百日之外,这还是张建军他们过年第一次来烧纸呢。
所以,人不多也不行。
张建军在人群里看到了大哥张建玉那个二流子。
过年了,这个二流子估计再不回来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他自己一年四季在外面混吃等死无所谓,但这样长期下去,家里的婆姨娃娃该咋办。
大哥张建玉的儿子,小翔子,今天也来烧纸了,大老远的,他在看到张建军之后,也是急急忙忙的跑到了过来。
小翔子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娃娃,虽然年龄不大,但啥也知道,这两年,张建军一直对他不错,所以,他打心里也和张建军亲,平时只要一碰见,总是跟在张建军的屁股后面。
“这么远的路程,你能跑得动?”
张建军摸了摸小翔子的头,从第一座坟到最后一座,中间有着七八个坟堆呢,基本上都处在不同的地方,张建军他们这些大人一圈跑下来都非常的累,更别说是小翔子这个小家伙了。
“六爸,我能行,平时念书的时候也不少走路”小翔子从张建军的塑料袋里抓起了一把小炮,咧着嘴跟在张建军身后放了起来。
“哎,真是可惜”
张建军看着小翔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多么招人喜欢的一个孩子,却生下来命不好摊上了一个二流子父亲。
小翔子在学习方面是一把好手,在张建军看来,这个小家伙如果能够一直安稳的念下去,将来一定能考一个好大学。
“小翔子,你今年期末考了第几名?”
二爷家的三儿子张爱存,也就是张建军的七爸捏了捏小翔子的耳朵问道。
而张建军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小翔子肯定又是第一,因为这两年,在他的印象里,小家伙除了考第一之外,就没有考过别的。
果不其然,小翔子紧接着说他今年又考了第一。
“过完年就让我嫂子带着两个娃娃进城吧,去海纳大厦一边学着卖衣服,另一方面也能让两个娃娃好好念书,家里不行就把门锁了,反正一年下来,光靠我嫂子,怕也种不成什么地”
张建军很不想和大哥说话,但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小翔子的读书天赋被白白浪费,正好前段时间,嫂子也和他提过想要进城打工的想法。
今天,正好大哥在,所以他也就说了。
“能行,你嫂子在你那个海纳大厦打工,我放心,两个娃娃能在城里上学,这也是好事”
面对张建军,大哥张建玉是不敢挑刺的,张建军说什么是什么,而且,他再混蛋,也知道张建军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也很清楚,在城里上学,对两个娃娃有多大好处。
“既然你也同意了,那过完年就进城给我嫂子他们娘母租赁两间房,在城里打工,首先得把住的地方解决了才行”
以张建军的实力,他轻轻松松的就可以在城里给大嫂她们娘母找个住的地方。
但是,他不想那么干,潜意识里,把这个机会留给大哥,究其原因,还是希望大哥能醒悟过来。
“你呢?这一年下来挣了多少钱?不是我说你,你也30几的人了,也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小翔子这么聪明的娃娃,难道你就不想踏实争点气把他拱出去吗?”
前段时间听大爸说,大哥这一年下来,虽然依旧是个二流子状态,但有一点可以庆幸,那就是今年虽然没给家里拿回来钱,却也没问家里要钱。
在大爸看来,大哥能顾住自己的吃穿,别继续欠账,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建军,我明年打算在城里弄个摩托,跑摩的,听说,跑摩的挺挣钱的”
大哥接下来说的话直接让张建军忍不住翻白眼。
就是这样,刚稍微安稳了一年,不管有没有挣到钱,今年也算是当了一年的吹鼓手。
可是,这屁股还没有捂热,就又撂挑子不干了。
想起一出是一出,虽然这两年跑摩的确实能挣到钱,可张建军并不认为大哥适合跑摩的。
跑摩的最重要的就是能吃苦,风吹雨淋,大街小巷,到处跑,虽然总体上一年下来是挣钱的,但这也要看具体情况,有时候运气好,一天下来,还可以挣到一些钱,可有的时候,骑着摩托迎着毒辣太阳在大街上晃悠一天,也不一定能挣到钱
大哥是啥样的人?
张建军很清楚,平时种地都不是一把好手,能在跑摩的上面坚持下来?
反正他不相信。
“依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继续当你的吹鼓手吧,等把本事都练到手了,自己拉出来单干,肯定能挣不少钱”
坦白讲,在张建军看来,大哥张建玉所干的吹鼓手这个行业,以后是很吃香的,至少在d县是这样。
根据前世的记忆,传统的唢呐吹鼓手文化在接下来这几年里的确遭遇了生存危机。
很多人不知道是着了魔还是别的原因,谁家娶个媳妇或者嫁个姑娘,不再延续老一套,在自家里过事,而是包酒店、办西式婚礼。
传统红事必备唢呐吹鼓手在这种大背景下,确实遭到了冷遇。
但这种大背景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一个邯郸学步的故事,不出意外的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风潮。
到最后,只能又慢慢回归传统,酒店热逐渐被淘汰,大家不在觉得在酒店办酒席是高大上了,而反觉得在自己家里办酒席更有意思,更符合红事的定义。
在这种情况下,传统的唢呐吹鼓手这个行业,从无人理睬又逐渐焕发了活力,重新成为了红事必备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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