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说话时还在习惯性地咳嗖，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因为氨气中毒引起的。
张一解释原因道。
“它们因氨气中毒变瞎之前，记住的食物和水的位置，因此在繁殖场的时候看不出什么。
“当它们被引进到这里后，因为水和食物的位置换了，饿死也就不其怪了。”
“呃，原来因为这样！”保罗恍然大悟：“这么说，繁殖场要为所有的死鸡负责！”
张一点点头，理应是这样，问题出在繁殖场。
“太感谢了张先生，大家都说你和韩先生是达百罗小镇最好的兽医果然名不虚传！”
保罗不吝的夸赞道：“你为我的老板瑞克挽回了损失，他也一定对你报有感激。”
张一摆摆手，他是个兽医，这次只是找出了这些蛋鸡的死因，并不能挽救它们，也不能改变它们今后的生存环境，甚感无力、无奈。
“查到这些鸡的死因，我想瑞克老板一定会很开心，因为这些件事他一直在推迟计划把蛋鸡总数增加到三万只。”
“增加到三万只？”张一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多余空间可以安装新的笼子。
反问道：“增加的新笼子打算装在哪里呢？”
“新笼子？”保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解释道：“我们没有打算安装新笼子啊！”
张一诧异地看着他，明白他们是的打算增加数量，由原本四五只鸡一个笼子，增加到八九只鸡一个笼子。
离开瑞克的蛋鸡场，张一开车回程的路上，不停地在想，瑞克的蛋鸡场仅仅只有16万只蛋鸡。
而据统计整个北美地区有超过三亿只鸡被这样饲养，终其一生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狭仄的笼子里。
张一无力去改变什么，这样饲养成本最低，具有可观的利润空间，除了以种植为主的农场会有散养鸡，所有上规模的鸡厂都是如此。
不仅是鸡厂如此，规模化养殖的猪、牛、狐狸等等，你叫的出名字的，都是密集型生产。
悲天闵人不现实，过好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几天后瑞克又新引进了一批新鸡苗，打电话请张一过去看看这批新蛋鸡是否有问题。
和瑞克触后，张一对他也有了初步了解，因为只要不去说他虐待鸡，他有很多话题和你聊天。
比如现在他又在唠叨着说米国人民在食品消费花费比例太少。
“你知道嘛，在墨西哥，食品消费支出占家庭收入比例的百分之二十，而米国只有百分之十，还包括外出就餐的花费在里面，这就太过份了。”
张一心里流过两滴冷汗，不管其它国家、其他人，自己在酒店上班，当家过日子时，感触很深，每个月五六千左右的工资，养一个妹妹，每个月一半收入都买食物了，就这还得省着点，如果顿顿买虾、买蟹，肯定不够。
“那些可恶的知识份子、衣冠禽兽，教会我们高产量、低利润模式，以便生产更多食物，然后低价格销售，说是这样会让我们变的更富。”
瑞克愤愤不平地喘了口气，又道：“然而这些狗杂种出的主意只是让少数人、聪明人变得的钱而已，让好吃懒做的人不劳而获而已，像沃尔玛、食品超市，”
张一认同地点点头，沃尔玛从农夫手里采购集中饲养的便宜食物，再以低利润模式在全米遍地开花，聚沙成塔，让沃尔玛赚取了海量米金。
食品超市，也叫食品银行，穷人凭食品票，可以免费领取到临期、仍在保质期内的、一日所需食物。
好吃懒做的人，会以此为生，反正饿不死。
以免费食物为生的人，大都没有固定住所，因为房子每年要交税，没有钱买食物，自然也没有钱交税。
这一点和国内有所不同，假如国内有食品超市。
家里又恰好有一套房子，那么真的可以不用工作。
因为没有房产税，ZF为了让大家动起来，也为了保障农民收益和食品安全，食物的价格要贵一些，让你有动力去工作，不然就会挨饿。
老米这边是反着来的，让你饿不死，但你得流浪街头。
国内呢，最最坏的情况下你还有块宅基地，有片瓦遮身。
怎么说呢，各有千伙吧，没有绝对的好事，也没有绝对的坏事。
但是，假如国内房产税出来了，无论是自住还是租房，生活成本必然会上升，到时希望食物的价格可以降下来。
可是食物的价格降下来，质量又让人担忧。
“那你是支持家庭农业，还是工厂化农业呢？”张一问瑞克。
“这个我也不知道”
瑞克经营的蛋鸡事业是一座家庭农场，由他自己经营，但它同时也是一座工厂化农场。
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它都是一家工厂，瑞克虽然总是自称自己经营的是一家家庭农场，实质却是工厂化的养殖场。
猜到张一所想，瑞克纠结道：“大型农场让我感到害怕，事情很不容易撑控，但是，因为高产量、低利润的模式，未来农场只会变得越来越大，个人意愿难以阻止。”
这一刻瑞克又流露出和他所作所为相反的情结，他的蛋鸡生活在十分狭小的笼子里，但他本人又是一个有爱心、又贴心的人。
张一可以理解这种情绪，但凡有选择，相信瑞克会让小鸡们过上好的生活，可如果你那么干了，增加了成本，其他农场继续在工业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那么瑞克的鸡蛋场会很快会被淘汰。
高产量、低利润模式的核心就是倒逼农场主扩大规模的同时，尽可能地怎么说呢？尽可能地虐待动物。
比如瑞克要增加蛋鸡的存量，除了增加笼子，最省钱的办法当然是往旧笼子里增加鸡的个数。
例如原本一个笼子六只，现在增加至十只。
效益立马最大化，买新笼子只会增加成本。
又比如为了提高鸡的存活量，去掉鸡啄、喂抗生素等等行为，也非常普遍。
“你平常吃肉吗？我听说中国人喜欢吃猪肉。”瑞克突然问。
张一点点头，猪肉、猪耳、猪脚都是他喜欢的，冰箱里肯定会存一些。
瑞克提意道：“现在没有其他事情，我带你去我朋友的养猪场看看如何？”
张一欣然同意，也有些期待。
瑞克用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嗨查理，你好吗？”没错，我们有一个新朋友来，他对食品生产很有兴趣哦哦别担心，我信任他，我们现在可以去你的养猪场看看吗？太棒了，我们会带啤酒，对还有那个东西。”
挂掉电话，瑞克看着张一叮嘱道。
“有一点你得注意下，不要表现出不喜欢的情绪，他的猪并不快乐，那里非常臭，而且进出都要淋浴，说是因为生物安全的原故，其实这些都是胡言乱语”
“按要求，进入我的鸡场进出也要淋浴，你也看到了，我什么都没有要求你做，而我的鸡也没有感染所谓的细菌。”
张一点点头，感觉他说的好有道理。
瑞克开车，张一把皮卡就留在办公室门口。
不过，坐上瑞克的皮卡车，张一就后悔了，车里很乱，有喝完的啤酒瓶、汽水罐、杂志、报纸，随处丢弃。
副驾驶的储物箱上还贴着一张杂志的剪纸，上面是一名穿着性感内衣的女郎。
还有，瑞克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夹着香烟。
吸完烟，又以高超的方式打开一听啤酒，一边开车、一边喝酒
这让张一更加后悔坐他的车。
一个小时后，张一和瑞克到达查理的家。
迎接两人的是一条年迈的边牧犬，冲着来客发出颤颤抖抖的吠叫声。
站在牧羊犬边上的，就是脚下这块土地的主人查理了，看上去约三十四岁，长长瘦瘦高高的，像一根弱不禁风的细竹杆。
除了个子高，脸也很长，下巴骨突出。
头发也很有特色，像被火烤过似的、一圈一圈的卷着，让他看上去像是巨人的缩小版。
“欢迎来到查理的农场，”查理热情好客，脸上挂着孩子气的笑容，邀请两人进屋喝一杯啤酒。
查理家的客厅很舒服，但也很，用土讲叫仟。
因为客厅几乎所有显眼的地方都放着他与第二任新婚越南籍妻子的合照。
两人面对面嘟着嘴、双手紧握简直够够的！
虽然这么说，但查理确是一个友善、开朗、内心洋溢着浪漫情怀的人，和他的猪农身份相比，他更像是一个情怀高尚的诗人。
三人喝了几杯啤酒，瑞克因为在车上也喝了一些，尿意上涌，直接走到外面的排水渠里方便放水。
接着三人直接上了查里的小货车，开往他的农场。
车里，瑞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支大麻。
点上火之后瑞克深深地吸了一口，递给张一，张一拒绝了他的好意。
查理主动接过去，也深深地吸了一口，快活地把眼睛闭了起来，慢慢回味。
张一都醉了，大哥，你开车呢！
“查理，你得看路。”张一主动提醒，这实在是太慌惮了。
查理把大麻再次递给张一，“来一口吧，我们这些乡下农夫真的都很喜欢大麻啊！”
见张一不抽，瑞克把大麻接过去，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一直吸到目的地。
有一排彼此相连的仓库前停下。
仓库入口左手边，有一个小小的木制看守亭，一个老头坐在里面，看守入口。
老板的车来了，老头颤颤抖抖地出来迎接。
查理向他摆摆手，带着张一和瑞克径直进入仓库，正如瑞克之前说的，进门两则就是浴室。
查理也要求两人淋浴，分男女浴室，本以为就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还要洗头发、还得用洗发水。
还要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连内裤都有准备。
一一照做，没办法，太稀奇了，从未参观过米国养猪场，为了开阔视野，张一拼了！
不过，张一还是没敢穿那条、为访客准备灰色的公用内裤，心里是没有勇气，不知道它被多少人穿过？
外衣张一按要求穿上，和手术服差不多，很宽松。
瑞克和查理也没有穿公用内裤，他们连自己的内裤都没穿，空荡荡的，直接就是手术服套上，风吹过来，一阵凉嗖嗖。
之后还要套上一次性鞋套，这才被查理允许进入养猪场内部。
查理走在前面，打开下一扇门。
一条像地下迷宫一般的走廊出现在眼前，既长又灰暗，两边是墙皮驳落灰泥墙，看起来这条走廊不是通向养猪场，而是某某凶兽的嘴巴，通向它的肚子里。
这一切一切，在大夏天里，竟让张一有冷的感觉。
走廊两则是一个个单间，像教室门一样，上面写有编号。
最后查理在一扇门前停下，伸手打开门，道：“这间是分娩室。”
因为光线昏晕，张一什么也看不见，最强烈的感观是臭！
回想瑞克之前也叮嘱过，提醒自己查理的猪场很臭。
只是想到居然能臭到这种地步！
张一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需要带上防毒面具？
一股有毒的空气环绕，空气中弥漫着混杂氨气、硫化氢、甲烷和其它难闻的类便气体。
这种臭，像就手指上沾着便便，然后直接塞进鼻孔里或者是嘴巴里、那滋味，可以脑补一下。
仅仅只是一会，张一就产生窒息感，像好像置身在一个压力锅里，锅里压压着浓浓地臭气。
又好像是掉进粪池中，快要溺亡的感觉。
张一甚至想试试，在这里使用打火机，不知道这浓厚的臭空气，能不能直接点燃？
这是大概率的事情，因为进入这栋黑屋之前，在外面浴室墙上，就写着禁止抽烟、禁止明火之类的标语，那总不可能是给猪看的吧？
查理摸索一阵找到电灯开关，于是低垂的黄色灯泡亮了起来，照射着下方的十头母猪。
克洛斯农场也有一头母猪，但各这十头母猪相比，明显小了一圈，它们十分巨大，重约五百斤。
和瑞克的鸡蛋场一样，这里的每头猪也都呆在笼子里，不过这里一个笼子里只有一头猪，算是享受了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