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戚柠就被卡在一条缝隙中。
这里的垃圾山多数为工业垃圾，其中还有一些报废的智能机器人。
不过里面的智能核心都被拆掉了，只余下一些破烂不堪的外壳，即便是捡回家也没什么用，还会凭白的占地方。
而且这些东西还没有回收价值，不然也不会被抛弃在垃圾星了。
四周是坚硬的铁壳，戚柠小小的身子被卡在里面，稍微动一动就会听到刺耳的铁质摩擦声，落在耳朵里，难听的让人牙根发酸。
她半颗头露在外面，大大的眼睛看着不远处正在弯腰翻找垃圾的婆婆，知道她不会救自己，现在只能靠自己脱离窘境了。
小戚柠不怪婆婆心狠，因为她听婆婆说起过很多次，对方的身体已经很差了，活不了几年，不等小戚柠长大，婆婆有可能就会死掉。
如果她不学着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颗垃圾星活下去，就只能被人吃掉或者打死或者饿死。
圣母心和玻璃心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小戚柠根本就没有那种慈悲怜悯之心，除了婆婆，她没有弱点。
小手在下面摸索着，不知名物体刺破手掌和手臂传来的疼痛，对于她来说早已麻木。
长期在垃圾堆里翻找，再加上垃圾星恶劣的气候环境和刺鼻的气味，很少有人能保持干净清爽，更别说细腻的皮肤了。
三岁的小戚柠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到处可以看到伤疤，尤其是手掌，几乎从翻找垃圾开始，就长期处于蜕皮的状态。
她现在的症状还是轻的，婆婆的手掌尤其严重，到了天寒时节，双掌贴合摩擦，都能有碎屑脱落。
这是被垃圾堆里长期发酵后产生的有毒物质侵蚀后造成的。
“……”
察觉到手里握住了什么，小戚柠脸上带着一点笑。
费力且小心的从里面抽出一根铁棍，横着撑在身子两侧的铁皮之间，随后小心翼翼的向外攀爬。
“婆婆！”离开缝隙，她小心的走到婆婆身边。
戚老太看到她靠自己的力量爬出来，很是满意。
“以后小心些，别三番五次的往夹缝里踩。”全身上下皮包骨的样子，稍微有点缝隙就能让她掉进去，还不记得教训。
小戚柠讨好的嘿嘿笑着，随后在戚老太周边十米内的位置开始翻找垃圾。
“婆婆，你看？”突然，戚柠兴奋的冲着戚老太大喊一声。
周围的人循声看过来，瞧见小戚柠手里举着的东西，看了两眼后，很快收回视线。
戚老太望着踉跄着跑过来的小娃儿，看着她手里的水杯，“自己用吧。”
“嗯！”小戚柠用力的点头。
这是一个尚新的水壶，有壶盖，还有背带。
水壶外面是卡通人偶，一只小狐狸，水壶内胆是银色的，外面被戚柠用衣服擦去了腐水污泥，里面却是干干净净的。
水壶的边缘位置已经有些脱色，很显然是别的孩子不要后被扔掉的垃圾。
但是对于戚柠来说，却犹如宝藏一般。
将水壶挎在身上，心满意足的继续找寻。
知道天色阴沉下来，戚老太才招呼她往住处走。
垃圾星的夜晚是黑到极致的，虽说白天黑夜区别不大，总归是行尸走肉，可晚上的危险性还是会高一些。
这里没有灯光，且有些事情只适合在晚上做，比如杀人。
再就是随处可见的男女之事，比起垃圾星的流浪猫狗都要响亮。
之前很多年，夜晚对于戚老太分外难熬，直到老的皱纹遍布，她才能在晚上睡个好觉。
垃圾星不缺女人，当然男人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女人下杀手。
其目的，一目了然。
这也是戚柠能平安活到三岁的原因。
若非戚老太知道如何保护戚柠，更知道垃圾星的男人们的心态，戚柠恐怕已经被糟蹋了。
在这里，心思阴暗的人太多了，戚柠能活到现在，其主要功劳，应该归功于黑跛子。
在黑跛子管辖的区域，治安相对要比其他的地方好很多。
“婆婆。”小戚柠再次回到戚老太身边，“我找到了好东西。”
小戚柠声音压得很低，戚老太知道，这应该不是水壶了，而是真的好东西。
戚老太不动声色的走上前，顺着戚柠手指的方向，果然在一条夹缝里，看到了一个破了好几个大口的箱子。
戚老太拍拍她的脑袋，“去把黑跛子喊过来。”
这是一箱营养液，数量应该不算多，百八十支还是有的。
现在不比当年，连着三年没有大批量的残次品营养液出现了。
这一箱足够他们这二十几个人喝上四五天。
戚柠踩着废墟磕磕绊绊的走下去，磨蹭到黑跛子面前。
“黑爷，婆婆让你过去。”
黑跛子曾经有一只眼装的义眼，两年前那只义眼报废，如今一个眼眶是空的。
还有左腿的一直脚掌外翻，据说是被他家族的亲人生生扭断的，走路一瘸一拐。
低头看着丑兮兮的小丫头，黑跛子招呼身边的男人。
“猛子，你带人去瞧瞧。”
“好的黑爷。”
婆婆让戚柠在黑跛子面前要乖一点。
戚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听话。
据说黑跛子是有名字的，不过没人知道叫什么。
当初被扔到垃圾星时，有人看到全身染血的他，三五个人上前准备把他抬走炖了。
不过那几个人很快就死在黑跛子手里。
人都有排外性，即便是在垃圾星也不例外。
之后黑跛子犹如杀神，前前后后杀掉了上百人，在垃圾星树立起了威望，成功占领了一块区域。
因为是跛子，再加上心狠手黑，这才有了黑跛子的称呼。
半小时后，猛子带人扛着三只大箱子走过来，放到黑跛子面前。
“黑爷，三箱营养液，小三百支。”
黑跛子点头，“小丫头。”
戚柠仰头看着他。
“每天过去领两支，别忘了。”
戚柠乖乖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黑跛子让猛子等人抬着营养液离开了。
众人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不是三年前，如今人人为了此时能填饱肚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如果旁人知道戚老太手里有大量的营养液，估计今晚她们的住处就会被拆掉。
放到他们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猛子这边回去的路上，几个人说起了戚老太和戚柠的事儿。
“想不到，戚老太居然真的养到现在。”
“就是太丑了。”
“啧，本想着养大了还能用，的确是丑的让人做噩梦。”
骷髅架子上装了两颗眼珠子，外边的那层皮更是黑漆漆的，就算猛子等人都是畜生不如的东西，瞧着也嫌弃。
周围有很多为了一口营养液主动送上门的女人，真没道理去碰一个骷髅娃娃。
也亏得戚老太能整日对着，像他们，半夜睁开眼看到，都能吓厥过去。
垃圾星的女人，是公用的。
除非遇到真爱，男人才会为了女人拼命。
只是这些人有记忆以来，从没发生这种的情况。
因此，戚柠日后也是这样的命运。
白日黑夜走在外面，随处可见搔首弄姿的女人。
伺候的好了，一天的口粮也就出来了。
即便没有口粮，她们也是“待宰的羔羊”。
曾经也有女人想靠着自己的力量生存，可惜结果惨烈。
遇到困难时期，你这边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波人进出搜刮，一点吃的都存不住。
时间长了，女人们都只能随波逐流。
靠着依附男人得到果腹的物品，不再如戚老太这边天天不停歇的翻找垃圾。
这不是废物，而是无法抗衡的生存法则。
戚老太早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没有制度，没有道德底线的社会，弱者是没有权利反抗的。
在无数次的被人把家里的墙皮都刮走的情况下，不认命又能如何。
临近黑夜，小戚柠去水边将水壶仔细的清洗干净，又装了一壶水，飞快的跑回家。
“婆婆，喝水。”她将水壶碰到戚老太面前。
戚老太早已没了笑容，至少小戚柠没见婆婆笑过。
低头，麻木的视线看着她，接过去，拧开水壶喝了两口，重新递给她。
戚柠美滋滋的捧着水壶，这可是她捡到的第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关键没人让她送出去，也没人和她抢。
喝了营养液，捧着水壶回屋睡觉去了。
睡到半夜，俩人被一阵剧烈的碰撞声吵醒。
小戚柠一骨碌的爬起来，跑到没有窗户的窗前向外看，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发现外面正有人打架，群架。
她们居住的地方，就在黑跛子占领的大楼对面，中间只隔着一条街。
打斗，就在这条街区展开。
“黑爷，他们是冲着营养液来的，东区蛇皮的人，怎么弄？”
这声音戚柠熟悉，是阿堆的。
随后，黑跛子那有辨识度的沙哑声音响起。
“杀了。”
夜风凌冽，伴随着嗷嗷的叫声，很快有血腥味飘上来。
戚柠瞪着大眼看着下边，没觉得害怕。
即便是她在下边，遇到了也只会躲起来。
戚老太看过后，在她脑袋上拍了两下。
“睡觉去。”
“哦！”
又是一个清晨，戚柠拽着婆婆的手走出家门，站在街头，还能看到昨晚乱战后的狼藉。
尤其是地面的血迹，此时还能看到颜色。
不过也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路上的黑色痕迹，再也看不清楚。
经过一条横叉路口，一个脏兮兮的男人突然从里面出来，抓住戚老太的头发拖了进去。
戚柠察觉到自己被婆婆松开，刚想上前，却被制止。
“去找黑跛子。”戚老太的声音淡漠平静，似乎这只是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情。
戚柠站在路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像傻了一般。
很快，里面传来男人野兽般的吼叫。
这种声音，让戚柠小小的后背，窜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甚至想要呕吐。
“丑娃儿。”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戚柠无意识的转过身，看到阿堆和猛子带着三五个人结伴而来，似乎准备去垃圾山。
“站这里干什么？”阿堆上前，看着巷子里面，“戚老太在里面？”
“……”小戚柠没说话，也没点头。
猛子上前，手掌按在她的脑袋上，调转个儿，一脚踢在她后背上。
“走了，完事儿就跟上来了。”
昨天那三箱营养液是这祖孙俩找到了，猛子也愿意给她们个好脸色。
不过戚老太这件事，他们都不觉得哪里不对。
反正又死不了。
小戚柠这一路，几乎是被猛子攥着脑袋带到垃圾山下的，此时黑跛子已经在山下等着了。
“黑爷！”众人看到他，开口打招呼。
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强你就是爷。
自尊傲气什么的，填不抱肚子。
“嗯！”黑跛子淡淡应了一声，“戚老太呢？”
“让人拉着办事儿呢。”猛子说了一句，招呼身边的人往垃圾山上去了。
小戚柠不愿意面对黑跛子，缩着脖子跑了。
倒不是认为黑跛子会对她做什么，她就是单纯的害怕对方那空荡荡的眼窟窿。
心不在焉的情况下，发生点什么，丝毫不意外。
稍微不注意，一根生锈的铁钉，直接穿透了戚柠的脚掌。
剧烈的疼痛让她瘫倒在废墟中，下一刻，冷汗浸染额头。
好一会儿，坐起身，捧着那只脚，看到穿插在掌心的铁钉，小戚柠咬牙，颤抖着双唇，抓住一端，猛的将钉子抽出来。
铁钉生锈后表面粗糙，这一下，带出了不少的血肉。
“啊……”小小的人而直接凄惨的叫出声来。
有人看过来，瞧了两眼没当回事。
不然呢？
在垃圾星，生死有命演绎的淋漓尽致。
生病了只能靠自身的免疫力痊愈，是没有药物给你服用的。
也就在此时，戚老太出现。
看着和着眼泪鼻涕和冷汗的戚柠，瞧见血淋淋的脚掌，戚老太没有丝毫的心疼表情。
原本打理的还算整洁的戚老太，此时头发凌乱犹如枯草，脖子上还带着一圈青紫痕迹，衣裳也被撕裂，露出大半个老树皮一般的后背。
蹲下身，戚老太攥住她的脚掌，低头贴上去，三两下将里面的污血吸出来，擦了擦嘴，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破布，缠住她的伤脚。
“走了！”
起身继续往上面走。
－－－－－－题外话－－－－－－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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