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那天晚上,陈默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逃”出言家的。
不敢相信。
更不能当真。
已读信息在手机里躺了一夜,无人回应。
陈母发现儿子似乎有些不对劲,想探究,奈何陈默从小沉闷有自己的主意,陈母也辨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陈默关惯会隐藏情绪,唯独这次例外。手机里是特别关注不断弹出的消息,陈默没看,直接掐断网。
躺在卧室休息的言思慕盯着手机,似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不至于吧?
一句喜欢把他吓得连信息都不敢回复了?
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几件伤心事的小公主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表白被拒应该伤心或是别的情绪,她一如往常吃饭睡觉,不厌其烦给陈默发信息。
听起来似乎有些粘人,如果今天她喜欢上的不是陈默,或许她不会这么做,偏偏那人是陈默,从小与她在许多件事情上养成默契的陈默。
她性子热闹总喜欢跟人分享,遇到什么趣事说给亲人听、朋友听,但都是挑着拣着说,不能事事告知所有人。后来陈默终于拥有一部手机,她开始用这样的方式交流。
除去部分需要商量回复的事情外,无论她发去多少废话,那人看到都只会简单回应三个字:知道了。
她以为陈默没放在心上,直到某次发生争执,她愤愤挑刺指控他敷衍,那人一五一十把她说过的每个内容都叙述出来,仿佛背书一样。
他说:“从来没嫌你烦。”
那些过度的纵容是他默认的,于是言思慕更加肆无忌惮。
她从不觉得陈默会伤害自己,哪怕告白之后他跑了,言思慕也没因为失败而悲伤哭泣,更没打算放弃。
一切还早得很,她不着急。
几十条信息发过去,那人假装没看见似的,只关心她身体情况。言思慕故意勾他,让他自己来看,陈默便不再发言。
感冒来得快去得快,又变回活蹦乱跳的言思慕,不过每天都被十几套卷子压着,没时间去外面蹦跶。
即将返校前一天,言思慕亲自去陈家逼问:“你不喜欢我吗?”
“……”那人退后一步,不肯回答。
言思慕再次靠近,“你说实话就行。”
“你现在应该思考的是学习而不是这些……事。”陈默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形容,说轻了没用,重了怕伤到她。
“所以,你是怕影响我的学习吗?”灵光一闪,言思慕自以为抓住重点。
“我言思慕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那只会成为我的动力。”她天性乐观,凡事偏向积极态度。
他仍然不肯表情,言思慕大方安排:“这样吧,等高考结束再来问你。”
陈默不想做出正面回答,她也不能逼太紧。
想要追到比自己优秀的人,当然要努力把自己变得更优秀。
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仿佛并没有对言思慕造成影响,陈默想,那或许只是她的一时好感,并不会像他这样,纠结难安。
言思慕返校第一天,收到陈默延迟发来的短信:学习上有什么问题,记得问。
问?
问谁?
他没说,言思慕就当他是不好意思,跟之前一样找他问,陈默也从未拒绝。
高考那段日子没有想象中难熬,整日身处紧张的学习氛围,也逐渐变得习惯。在她几乎全身心投入学习的时间里,成长速度惊人的陈默又一次以优异的成绩跟超过考核标准双倍的学分申请提前毕业。
这速度,给她智商开火箭也比追上啊!
身边人的成功带给她更多动力,最后那两个月言思慕牟足了劲,终于迎来全国关注的高考。
两天笔试结束后,大家欢呼解放,言思慕从校门口出来做的第一件事是陪前来接她的爸妈吃饭,跟远在国外的哥哥打电话,第二件事则是去景大。
这半年来,陈默对她一如既往的有求必应,他们比很多人都亲近,可总觉得中间隔着什么。上次的表白算不得多认真,所以她迫不及待去找陈默索要明确答案。
那人沉默许久,回她一句:“你还小。”
说她还小,不懂真正的喜欢。
这算什么回答?言思慕可不会轻易被打发,不仅没有因此受打击,反而鼓起信心:“你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就追你,追到你同意为止!”
“慕慕。”陈默的表情越发沉重,对面情窦初开的女孩早已打定主意。
陈默的拒绝打消不了她的热情,放假后言思慕每天都去找他,小姑娘特别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跟他撒娇,做正经事的时候绝不粘人。
每次陈默叫她回去,她总说:“这个地方又不是你专属的,我就爱待在这儿,你管不着。”
陈默不可能不管她的,吃午饭时言思慕凑过来,他二话不说刷卡端出两套餐饭,小姑娘笑嘻嘻跟在他身边,认识的都调侃:“陈默,你女朋友啊?”
平时惜字如金的人平时不爱说话,这会儿却当着她的面否认:“不是。”
言思慕瞪他一眼,坐那儿埋头吃饭。餐盘里的菜是陈默点的,全是她喜欢的,这么一想,她又开心起来。
陈默无意间抬眸,对上女孩笑盈盈的目光,几乎是瞬间躲避视线,怕自己心思泄露。
言思慕实在太过耀眼,陈默周围的人几乎都知道她的存在,跟陈默关系最近的朋友私下聊到这件事颇为好奇:“那个每天都来找你的女孩到底怎么回事啊?”
“朋友。”
“我看你对她挺好的,人家又那么喜欢你,为啥不考虑一下?”
“不合适。”
“你不喜欢?那你跟人家说清楚啊。”
“说了,没用。”
“……”朋友噎住,回想两人互动,“就你那表现,能有用才怪。”
认识三年,陈默的人品大家信得过,对那种赶上来表白的女生什么态度,他们也看得分明,绝对不是故意吊着人的渣男。
偏偏冒出个意外,这就令人费解。
陈默只说:“拒绝不了。”
对别人,他可以一言不发走掉,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置之不理。
对言思慕,他狠不下心。
“你这样拖着不行啊。”朋友拍拍他肩,没再多说。
陈默因为跳级保送比大家都小两岁,最初大家不约而同照顾他,后来发现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心智别许多成年人更加成熟,
陈默不是容易被左右的人,前提是那件事与言思慕无关。
大学终于放假,陈默拿到毕业证书的同时会搬离校园,言思慕以为之后每天都能见到他,却被告知陈默已经跟朋友在外租房。
得知真相的言思慕难掩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那你现在住哪儿?”
“不方便。”陈默刻意回避她的问题。
言思慕追问:“不方便说?还是不方便让我去?”
他说是跟朋友合租,带人回家不方便,言思慕勉强相信,向他保证自己不会随意上门,只想知道他住哪儿。
陈默咬紧牙关,第一次对她有所隐瞒。
那天言思慕不太开心,当朋友第n次发出娱乐邀约,她终于答应。
朋友问起这段时间在干嘛,她也毫不避讳承认:“追人呐。”
“那人真不知趣,竟然让我们悄悄这么费心哦。”曾经提醒过言思慕要找门当户对的男朋友,结果还是栽了。
以过来人身份劝不动,作为朋友,只好替她出主意:“听姐姐的,与其你会主动追着不放,不如转变一下思维,让他来管你。”
这计划听着不错,且言思慕很快付诸实践,打电话告诉陈默在哪儿聚餐,那人果然来接她。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陈默买了新车,这俩车的价值比她家所有车辆都低,坐上去那刻却觉得好喜欢。
这是陈默第一辆车,而她此刻坐在副驾驶。
言思慕认认真真打量车内环境,“你这车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陈默没接话,她便自顾自的说起来:“前面可以摆点装饰,你没看很多人都会弄什么寓意平安的东西么?内部设置还可以优化一下,方便出行,最好能备点零食,无聊的时候还能吃吃喝喝。”
“……”谁开车还有时间吃吃喝喝,这完全是长期要住在车里的趋势。
回言家已是轻车熟路,算起来这个地方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踏足。
“下车吧。”
“你不送我进去吗?”
没等到回答,言思慕径直打开车门,没关,走两步就按头喊:“哎哟哟,我头晕看不清路。”
一眼就能看穿的劣质小把戏,陈默还是走到她的身边,被言思慕抱住胳膊。
距离过于亲近,陈默试图推开,她反倒缠得更紧,“是你自己走过来的,我可没逼你。”
“你看我们现在这样,跟谈恋爱有什么区别吗?我喜欢你,你对我好,就不能让我做你女朋友吗?”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至少没有开始,他们就不会结束。
“你是说不出口还是说不上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慕慕……”
“算了你别说,我不爱听。”每次都是拒绝她的话,听着闹心。
陈默依言把她送到家门口,那天之后言思慕也没再去找他。
他看到言思慕的朋友圈,发布着跟朋友出去游玩的消息,但这次并非享受,反倒像是去吃苦头体验生活。
言思慕胆量不小,但家里人都呵护她,没让她受过委屈,这会儿跑出去体验生活算怎么回事?
期间言思慕没有联系他,反倒是他担心,打过几通电话,没说两句就被对方匆匆挂断。
几天后言思慕发布回到景城的信息,在机场。
言思慕仍然没有联系他,紧接着晚上更新动态,是一群年轻男女的合照,他们手中抱着乐器,看起来像一个组合。
注意到照片背景跟灯光,陈默眉头越皱越深。
他终究是没忍住发信息问言思慕最近在做什么,只得到一句简短的回复:【跟朋友玩。】
再没有多余的话。
陈默将主意打在下午跟言斯年的视频交流会上。
谈论工作,言斯年对他新提出的构思颇有兴趣:“你上次提交的策划案十分具有参考价值,我们准备进行试验。”
陈默跟朋友共同参与的自主创业计划获过奖,拿到一笔对普通学生来说不菲的奖金,但那并不是他们消耗的资本,他们有着更大的目标。他考虑过言家,又因为自身关系有所顾虑,没想到言斯年会主动抛出橄榄枝。
他迟疑过,言斯年不动声色攻入人心:“我需要人才,你需要机会,双方互赢的事有什么不好?”
之后所涉及的内容更加广泛,陈默才意识到,没有资本和人脉的拼搏难有起色,恐怕再过十年都比不过。
庆幸自己的明智决定的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跟言家扯上了更复杂的关系。
跟言斯年的视频会议结束后,陈默故意提起言思慕,暗示言斯年该所有行动。屏幕中的言斯年端坐姿态,表情从容:“她是我妹妹,又不是我的所有物,我又怎么能强制她做事。”
陈默对他的思维无法苟同。
“不如我借你两个人把她逮回来?”言斯年同他开玩笑,却不料那人顺杆向上当真要走两个保镖。
动手前陈默观察过两天,她在外面玩甚至连续几天不回家,当他亲自找过去,言思慕竟也学会隐藏行踪。
她最不缺的就是住所,很难确定目标,明显故意逃避他。
两个保镖终于派上用场,言思慕仿佛叛逆期一样跟他玩起游戏。
言思慕的计划成功一半。
她不用再追着陈默,只有稍微弄出点动静,那人就会打着“哥哥”的名义反过来约束他。
其实陈默没义务照顾她,她也可以选择不听从。偏就是说不清的情愫在操控着他们的行为,形成那样别扭的关系。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的互动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从猜测到肯定,闲言碎语多起来。
没人敢在言思慕面前提,尽数传进陈母耳朵,那些人嘴上说着羡慕她有个好儿子,背地里却道他心术不正,竟用这种方式上位。
陈母倍感焦心。
那些声音纠缠她许久,陈母准备跟儿子开诚布公谈一次,没来得及开口就得知他要去国外工作一段时间。
这必然跟言斯年那边有关,陈母只能暂时把话咽下去。
陈默的离开让那些流言消停下来,年轻的男人十分有魄力,在短短两年时间做出不菲成绩。
“陈姐,你家默默都这么出息了,你该跟着去享清福啊。”
“言家对我有恩,我就是一辈子在这做工也愿意的。”
陈母没有撒谎,她只盼儿子过得好,自己怎么样都行。
不知对方有没有相信,随后又有人提起:“思慕小姐跟斯年少爷的生日快到了,家里又要忙一阵咯。”
下个月就是兄妹俩生日,陈母算算时间,好像陈默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