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外头围着一圈子人,周爱国进来,砰一声,锄头从肩膀上放下,砸出了地面上的一个坑。
周遭人一瞅,全都傻眼了。
刘大花顿住了身形,倒是程向红,心一狠,一屁股坐地上了,“好啊,我才刚嫁过来两三天,新郎官被换了不说,喝点粥都要被戳着脊椎骨骂,你们不待见我,行啊,我提分家,我自己过,你们还用锄头威胁我,这是要出人命啊。我要告诉村长大叔,让他来评评理。”
“今儿我把话摞在这了,你们若是同意分家,以往周建军的钱财,我可以不再追究,只拿救急的钱,但你们若是说不分家,行啊,那我就去告!我去镇上告你们骗婚,镇上不行就去县城,县城不行就去省城,我就不信了,你们周家村还能拦着我了!”
这个年代,骗婚也是一件要命的事,若是坐实了,那就是等于侮辱女同志了,重点是要枪毙的。
这边村民们听着程向红嚷嚷着要告,赶紧让人去喊了村长来主持公道。
周爱国家情况如何,周敬民村长自是一目了然的。
他提拉着个小烟袋过来了,周遭人让出了一条道。
“爱国,你们家才办了几天喜事,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多事?”他敲了敲烟斗,眯着眼睛,盯着周爱国。
对于程向红这样一个妇人,他自是不想多计较。
周爱国红着脸,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程向红给插话了,“村长,当初我可是在你的见证下,刘大花可是同意让我嫁给周建业的,可过门了,我才知道,我要嫁的人是周建军,周建业早跑了。如今周建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人守活寡也就算了,连粥都喝不得。你看看,还有这孩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周家的骨血。”程向红一把拉起周红旗,撸起了袖子,让周敬民看看周红旗这骨瘦如柴的模样。
“你再看看其他的孩子,再看看沈萍的下巴和肚子,全家上下,哪个像我们两人一般?他们吃的喝的,哪分钱不是周建军的?”
“村长,你也不用劝,这样的日子,即便我过得下去,周红旗这个孩子能过得下去?再过下去只怕命都没了。”程向红瞪了刘大花一眼。
刘大花见程向红瞪她,立马挺了胸脯,用着公鸡嗓子一般,大声嚷着:“周红旗一吃饭就往外跑,我们要上工,哪里还有时间找他?再说了,他也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他妈和哪个野男人生的,我们家凭什么养着他?能给他一口吃的,给他一口喝的,他都该老实了。”
“呵,你有什么证据说周红旗不是你周家人?周建军来电报还是写信来说了?”程向红记得清清楚楚,在自己的小说里,周建军确实一直都知道周红旗不是自己的儿子。不过周建军就是个神人。他两次结婚新娘都不是自己选的,都是刘大花替他选的。两个老婆都跟着别人跑了。
周红旗是不是周建军的儿子,周建军也清楚,只是周建军太忙了,无所谓有没有儿子,加之他觉得这事在电报上说太过于大张旗鼓,想着等哪天回来亲自说,没成想,等他下次回来,周红旗已经不在周家了。
周建军也没有再去找。
周敬民一听,原本有些信说周红旗不是周建军的儿子,因而这才对刘大花虐待周红旗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一听,好呀,原来这都是刘大花自己的猜测。
周建军人家压根就没有说过周红旗不是他的种。
作为正常的男人,会有哪个人这么窝囊,忍气吞声,养着别人和自己婆娘的儿子?至少周敬民村长是这么想的。
周敬民一下子转了风向了,怀疑自己可能无形中被刘大花给坑了。
刘大花一听,急了,赶紧说:“那次,我儿子结婚,才洞房没多久,就出门了,前后不过五分钟或者十分钟,怎么可能就有儿子了?那个骚婆娘也是跟着野男人跑的,定然是那个野男人的种。”
“哈哈,这话也就你能说得出来。”程向红大笑后,板着脸,厌恶地说:“你怎么知道你儿子五分钟或者十分钟就生不出来?那天晚上你还蹲在墙角底下听了么?”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想要吞掉周建军的津贴,顺便再将他的儿子给赶走罢了。”
村民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你真是恶毒,恨不得自己的儿子生不出儿子来?你这么多年一直压榨着周建军还不够么?你才是最为可恶的地主婆!!”
一听这话,刘大花慌张地辩解着:“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你是不是,父老乡亲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周红旗此时也配合着,抽噎着哭,“奶,我听话,我再也不偷吃了,都留给小叔.......小叔吃。”
刘大花一听,傻眼了。
周爱国脸都青了,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刘大花脸歪了一边。
周敬民村长见了,伸手拦住了周爱国,“行了,婆娘要教训,回去教训。”
“村长,您不能因为我是知青就......”
周敬民伸手止住程向红的话头,说:“行了,我知道了。”
“爱国啊。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你看看,这周建军家的闹着分家,你便是不分,这家早晚也得散了。”
“她一个婆娘,能懂什么,至少让周建军......”
周敬民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前几天我跟你说的话......”
“什么事?”程向红看向他们二人,“你们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程向红觉得事情似乎和她所想的发展有些不同了。
“爹,娘!大哥牺牲了,是真的么?”程向红转身,只见来人身着花布衣,不过十六岁不到,绑着两个辫子,头发有些发黄,身上的衣裳也是发白了,胳膊肘和衣领口都磨得起毛了。
周红旗也听到了,“姑姑......你说什么?”
“姑姑?”程向红跟着重复了一句。
她书里头确实写了周建军的小妹,但是不是被刘大花从小就送人当童养媳了么?在程向红被骗婚之前半年,就被打死了,怎么周小草如今还活生生地站着?
“小草!”周爱国和周敬民都喊了周小草一声,话音里满是惊愕。
周小草这时才发觉,家里头有点不太对劲了。
“出了什么事么?”周小草看向程向红,“这是?”
“小草同志你好,我是你大嫂,新大嫂。”程向红露出一丝微笑。
周小草愣了下,“啊?大嫂.......那大哥他......”
程向红冷脸,“村长,看来不止是刘大花需要给我交代,你也需要给我个交代,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直以为我只是被周建业嫌弃了,这才被迫嫁给了还在部队的周建军,没想到,不是我想的那样?”
“这......”
程向红转身进屋了,众目睽睽之下,没多久,程向红就拎着包袱要往外走,周红旗也跟在后头,“既然你们交代不出来,行啊,那我们走着瞧!”
村长周敬民自是不敢闹出人命的,毕竟程向红下乡过后,每一周都有书信与城里往来。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周敬民甩了甩手,让其他村民都散了,之后看向程向红等人,“程向红同志,你先不着急,慢慢听我解释。小草,你也来吧。”
“不用进屋了,就在这说。”程向红这么坚持,村长只能同意了,看向周爱国,“去搬个板凳过来。”
小小赶紧去搬了板凳过来,程向红坐下,也不等村长绕圈子了,“你直接说吧,我承受得住。”
“事情是这样的。”村长缓缓地开口,“刘大花确实答应了要你嫁给周建业,可是周建业不肯,刘大花没看住人,周建业跑了。正好前两天,电报发来了,说是周建军身负重伤,很是危险。刘大花便想着给周建军冲喜.......这自是无稽之谈,我知道时,你已经过门了。”
“你只要告诉我,周建军还活着么?”程向红直接问重点,双手拽得紧紧的。
村长闭了嘴巴,没有说话。
程向红将目光落在刘大花还有周爱国身上,最后是刘大花顶不住了,嚷出来,“死了,早死了,你进门,就死了,我儿子是被你克死的。”
“屁!行,你们不仅骗婚,竟然还搞迷信!!”程向红站起来,脚一踹,凳子飞得老远,声音一点都不比刘大花小。
周小草哇一声,哭了。
程向红看向村长,“抚恤金呢?”
“好啊,你这个臭婆娘,果然是为了钱。”刘大花本以为这样程向红就能自个裹紧包袱走人,没想到她竟然还懂抚恤金这件事。
“呵,你骗婚的时候是看我傻么?!”
程向红不再跟刘大花叽叽喳喳,只看向村长,“既然我是周建军的媳妇,那周建军的抚恤金,总要有我的份吧?”
“周建军是烈士.......”
“好,他领导不知道我的存在,行,那他的儿子呢?周红旗,总能拿到抚恤金吧?”程向红将周红旗推了出来。
“就算周红旗能够拿到......”
“我不改嫁,我就守着周红旗过日子。既然周红旗的爷和奶不待见他,他就跟我过了,村长,抚恤金我们要三分之二。”
刘大花一听,嚎啕大哭,在地上打滚,述说着当年她如何把周建军拉扯大,为了送周建军进部队,花了多少钱,周建军没在家,少赚了多少工分等等。
“那你怎么不说说周建业读书这么多年,少赚了多少工分?周建军进部队,可是一分钱都没有花,是部队看上的,到你家做了多少次思想工作,若不是你被钱给打动了,哪里肯放人?”程向红鄙夷地揭穿刘大花的真面目。
刘大花尴尬地躺在地上。
村长蹙眉了良久,最后看向周爱国,周爱国沉重地开口,“行,分家。”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