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卿你说什么?”
“丘神勣忠勇无双?”
“你怕不是说反了吧?”
丘神勣的狠毒贪婪是出了名的。
所以裴绍卿对此人的评价让刘祎之很意外。
裴绍卿却眨了眨眼睛,又说道:“老刘,你不觉得丘神勣忠勇无双?”
刘祎之这才反应过来,裴绍卿说的是反话,正因为丘神勣狠毒贪婪,所以才最适合干这个事情,因为奇货可居哪!
当下刘祎之小声说道:“问题是,怎么透露给丘神勣知道?”
“此事我会去跟他说。”裴绍卿道,“毕竟天后可是下过懿旨,把拱卫长安的重任交给了我们守捉司,所以此事我们责无旁贷。”
刘祎之道:“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裴绍卿又说道:“老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关系走门路,尤其是刘仁轨那里,应该勤加走动才好,道理你懂的。”
“我懂的。”刘祎之点头。
薛家一旦真的举兵造反,薛元超这个宰相也就算是当到头了。
一旦薛元超这个中书令出现了空缺,裴炎很有可能顺序接班。
然后崔知温和李义琰也会顺序接班,但是政事堂的宰相就只剩四个,按一般惯例,就得要补充进新人。
而要想进政事堂当宰相,
刘仁轨的支持至关重要。
当下刘祎之转身就要走。
“老刘你等会。”裴绍卿道,“干吗去?”
刘祎之道:“准备一份重礼,去崇仁坊拜见刘阁老。”
裴绍卿哂然说道:“重礼?那你打算准备什么重礼?”
刘祎之蹙眉说道:“我听说刘阁老喜欢书画,打算去书肆买几幅字。”
“那些都是假的。”裴绍卿哂然道,“刘阁老喜欢的根本不是书画,而是金银财宝,所以你送字画根本就没用。”
“你怎么知道?”刘祎之不相信道。
“我就是知道。”裴绍卿嘿嘿一笑说。
因为不久之前,裴绍卿找的闲汉也曾找刘仁轨推销过“传世孤本”。
结果刘仁轨却根本不买账,这老人家对于书画之类的丝毫不感兴趣。
“这可就麻烦。”刘祎之道,“金银珠宝的话,我家里也拿不出来啊。”
“我都已经给你备好了。”裴绍卿道,“回头让管家去司捉司取便是。”
“绍卿,这我可不能敢。”刘祎之微微色变道,“这有悖于我的为人处世原则。”
“老刘,我就跟你实说吧,这钱不是白给你的。”裴绍卿哼声道,“你拿了我们守捉司的钱,就要替我们守捉司办事的。”
“我怕就是这。”刘祎之道。
“但是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做徇私枉法的事。”
裴绍卿微微一笑,又说道:“你只要答应一件事情,等你当上宰相之后,一定要全力推动解除宵禁!”
“就这?”
刘祎之皱眉说道:“这么简单?”
对于解除宵禁,刘祎之其实也是持赞成意见的。
关于这,他们几个也跟裴绍卿讨论过很多次了。
“就这。”裴绍卿点点头道,“老刘你可不要小看这件事。”
“如果你真的办成了这件事,所能产生的经济效益将会无可估量。”
“所以,为你准备价值十万贯的金银珠宝真的不算什么,只是毛毛雨而已。”
“什么?十万贯?!”刘祎之吓了大跳,小声道,“绍卿,真的不用这么多,我觉得一万贯就差不多。”
“一万贯哪够?”
裴绍卿摇手道:“听我的,就得十万贯!”
“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这十万贯不是对你的贿赂,而是解除宵禁活动金。”
裴绍卿这么一说,刘祎之的心里便真的轻松了不少,至少这笔钱没落他口袋。
……
跟刘祎之谈妥后,裴绍卿又马不停蹄的找到了丘府。
在偏厅叙礼之后,丘神勣笑呵呵的说道:“裴司丞莅临,寒舍真是篷壁生辉哪。”
“丘将军客气了。”裴绍卿笑了笑,旋即一正脸色说道,“丘将军,漕帮跟我们守捉司现在的关系你也知道的,是吧?”
“知道。”丘神勣笑道,“已经被你们守捉司收编了嘛。”
“所以。”裴绍卿说道,“我现在总能听得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流言。”
丘神勣的脸色便垮下来,他还道是裴绍卿听到了关于他的一些流言。
说实话,丘神勣对于自己在同僚和长安百姓中间有着什么样的风评,心里有数,总之绝对不是好话。
当下丘神勣说道:“裴司丞,你是不是听说了关于我的一些流言蜚语?”
“噢,那倒不是。”裴绍卿摆了摆手,又道,“是关于天皇的一些流言。”
“天皇?”丘神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旋即起身走到偏厅门口关上门,又走回来小声问道,“裴司丞,具体是什么流言?”
裴绍卿心下哂然,鱼儿咬钩了。
换成了一般武将,涉及到皇家,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丘神勣不同,这家伙是闻着腥味就拼命的往里钻。
为了讨好武则天,他甚至都敢对章怀太子李贤下毒手!
对于丘神勣来说,天皇也就只是天皇,一具傀儡而已,但凡武则天只要透露出一丁点暗示,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结果了李治!
裴绍卿低声说道:“流言是从薛阁老府上流传出来的。”
“说是薛阁老接到了一封天皇从大明宫中发出的秘诏。”
“据说是让薛阁老趁曲江宴时,率军进宫将天皇接出!”
“竟有此事?!”丘神勣闻言脸色当即垮下来,陷入沉思。
裴绍卿又道:“丘将军,我知你对大唐、对天后忠心耿耿,所以谁都没告诉,就唯独只告诉将军你一人。”
丘神勣忙道:“裴兄弟,这次承你情了!”
“兄长客气。”裴绍卿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一脸谄媚的接着说道,“小弟只求他日兄长当了大将军,能多多提携小弟。”
“这不用说。”丘神勣慨然说道,“今后你我兄弟当同进共退,为天后效忠。”
裴绍卿心说,跟你同进可以,共退就算了,不过嘴上却说道:“从今往后,小弟一定唯兄长的马首是瞻。”
丘神勣用力拍拍裴绍卿肩膀。
裴绍卿又道:“兄长,此事最好连天后也别说。”
“为兄知道。”丘神勣点头道,“我等身为臣子,又可以令天后为难。”
裴绍卿便站起身说道:“兄长,那小弟就先告辞,守捉司还一摊事呢。”
“那我可就不送你了。”丘神勣起身道,“我也得去左金吾卫准备一二。”
……
几乎是同时,在薛府。
薛元超长子薛曜,次子薛俊,三子薛毅,薛瓘次子薛绪,三子薛绍,还有薛十七娘都已经聚集到了书房之中。
“阿爷?出什么事了?”
薛曜已经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薛俊、薛毅的目光也投向薛元超。
薛元超扭头对薛瓘说:“二弟,你来说吧。”
“喏。”薛瓘恭应一声,又道,“大郎、二郎、三郎,五郎、七郎,还有十七娘,决定我们薛氏一门命运的时刻到了!”
“天后为了推行开中法,”
“决定拿我们薛氏杀鸡儆猴。”
“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奋起反击。”
“啊?这?”听到这,薛曜兄弟几个勃然色变。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了,震得他们几个有些犯懵。
不过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兴奋,这是要造反了啊!
本来也是,李氏、武氏能坐江山,凭什么他们薛氏就不行?
“哼,你们都想错了。”薛元超却闷哼一声说道,“我们薛氏不是要造反,而是要清君侧拨乱反正!”
“清君侧?”
“拨乱反正?”
薛曜几个又有些犯懵。
薛元超说道:“武媚牝鸡司晨,软禁天皇并阻断内外交通,我们薛氏身为李唐忠臣岂能坐视不顾?所以我决定起兵清君侧!”
“可是……”薛绍小声的说道,“伯父,我们手中没兵哪。”
说来薛氏其实也不是没有武将,薛仁贵现在就还是大将军。
但薛仁贵并不属于他们西祖房,跟他们的关系还有些恶劣。
所以,他们根本无法借不到薛仁贵的力,如果贸然去求助,说不定反而坏事。
他们西祖房真正能依靠的只有在千牛卫当千牛备身的薛俊、薛毅两人,还有在外地当刺史的薛顗。
不过,薛顗远水解不了近渴,指望不上。
所以,真正能依的就只有薛俊还有薛毅。
“七郎说的没错,我们薛氏手中没有兵。”薛元超点了点头,又说道,“本来,我们连一点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天不亡我薛氏西祖房。”
“明日之曲江宴,天后及大臣都要出席。”
“为免天后起疑,我也会一并前往出席。”
“啊?阿爷这太危险了,阿爷你不能去!”
薛曜、薛俊还有薛毅纷纷劝阻,不让薛元超去。
“我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劝了。”薛元超又道,“不过你们放心,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会找个机会脱身的。”
“重要的是大明宫。”
“天后前往曲江池,北衙禁军以及左右金吾卫一定会随同前往。”
“不过阿爷会提出,再从左右监门卫抽调精兵一并前往曲江池。”
“这样一来,拱卫大明宫的禁卫军的力量就会减少到最低限度。”
说到这一顿,又道:“二郎,三郎,你们两个能够掌控多少备身?”
左右千牛卫设将军一人,中郎将两人,底下就是十二个千牛备身,然后再底下是备身一百人,主仗一百五十人。
薛俊和薛毅是千牛备身。
在牛牛卫属于中级军官。
薛俊皱眉道:“那要看将军和中郎将是否在场。”
“是的。”薛毅也附和道,“如果将军、中郎将都在场,我们恐怕连一个备身、主仗都带不走,但如果将军、中郎将都不在,至少可以拉走五十人!”
“一个五十人,两个就是百人。”薛瓘皱眉道,“兵力还是有些少。”
“也差不多了。”薛元超沉声道,“毕竟我们不是造反,只是将天皇接出就好,百名全副武装的备身足够了!”
薛曜皱眉说道:“阿爷,眼下整个北衙禁军以及几乎所有的卫府都忠于天后,我们接出天皇又有什么用呢?就能扭转乾坤吗?”
“为什么不能?”薛元超沉声道,“我们接出了天皇,就有了大义,就能召令天下三百二十八州起兵勤王!”
“更重要的是,北境的裴大将军!”
“裴大将军么?”薛曜闻言神情一动。
上次因为太平公主绑架案,裴大将军的兵权都被解除。
要说裴大将军心里对天后没一点怨气,他们是不信的。
所以,真要将天皇接到裴大将军营中,没准真有机会!
薛元超又说道:“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救出天皇后别有任何犹豫,即刻从重玄门出大明宫前往北境与裴大将军会合!”
又对薛十七娘、薛绍还有薛曜几个说道:“还有你们,也要率领全家老小提前出城在重玄门外的林中等候。”
“喏!”薛十七娘等人齐刷刷的叉手应喏。
薛绍、薛十七娘眉宇间更透出莫名的兴奋。
造反,这可是造反,想想就感到十分刺激!
薛绍甚至已经开始在幻想,当他们跟着裴大将军率军杀回长安城中,然后将裴绍卿抓起来的场面,那一定会非常有趣。
到时候裴绍卿跟太平公主的亲事肯定泡汤。
天皇这次是借了他们薛家才重新夺回权柄,所以肯定不会再拒绝他。
到了那个时候,一定要劝天皇将裴绍卿给阉了,让他当个阉人陪伴在公主殿下身边,然后当着这阉货的面跟公主敦伦!
嘿嘿,这场面想想就刺激!
“诶,阿兄你在想什么呢?”
耳畔忽然响起薛十七娘的声音:“你笑的好贱啊。”
“嗯?啊?没有,我没想什么。”薛绍如梦方醒。
定睛看时,却发现薛元超、薛瓘还有薛曜他们都走了。
书房中就只剩下他和薛十七娘两个人,当下便又说道:“他们人呢?”
“都走了,各自准备去了。”薛十七娘道,“阿兄你也该回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