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遇见左慈这等传奇人物,雷云自然要好生讨教一番,遂邀左慈就近至旁边的茶舍品茗。
二人坐毕,左慈笑眯眯望了他一眼,问道:“此时河北大局方定,民心未稳,将军怎会有暇来这小小的无极县?”
“呵呵……先生所言极是。”雷云闻言也不禁笑了笑,“雷某生性散漫,很多事情也只是问而不处……再者,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幽州之天下并非雷某一人之天下,内政之事则应由我幽州之贤才提领才是;至于在下这个不称职的主公嘛,需要之时略略提纲掣领也就是了。”
“呵呵,将军不愧为当世英主,深谙人主之道,老朽钦佩。”闻得雷云之言,左慈不禁抚须笑赞道。
“哪里……先生谬赞了。事务纷杂,在下也却有躲懒的心思。值此春光明媚,便携内眷出来走走……”雷云轻轻摆弄著面前的茶具,随口言道。
少时,他随手放下手中的茶具,问道:“先生怎会来这无极县?是否有事要办?”
在这里碰到左慈,他委实感到有些意外。
根据他的了解,左慈这个人向来都是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当初在帮他选定完新城和宫殿的方位之后,左慈便留下了一封书信,从此便消失了踪影……
对于这样的一位奇人,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为此,当时他还特地令神机卫留意这位“乌先生”的踪迹,但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老朽孑然一身,云游四方,哪里会有俗事缠身……只不过近来听闻幽州的新都已经落成,幽州官民百姓正迁往新城,故而前去看上一眼罢了。”雷云不过是随口一问,但是左慈的回答却又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既然如此,先生不妨到舍下小住几日。几日后在下陪先生同去幽州如何?”听了左慈的打算,雷云转念便起了心思,而后对其发出了邀请。
“将军美意老朽心自是不胜感激,不过将军怕是无暇陪老朽去幽州了。”左慈闻言笑呵呵地朝他揖了一礼,口中之语却是十分耐人寻味。
“……先生此言何意?”短暂的惊愕之后,雷云不禁望著他道。
左慈之言显然是意有所指……
“如不出老朽所料,不出十日西边必有战事,将军还是早做准备罢……”左慈笑眯眯地望了他一眼,微微拈著颔下的银须道。
“……”闻得左慈如此之说,雷云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不知道此人是否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是西面的情况他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先前他派遣阎柔、轲比能、步度根三人去并州换防,其用意便是准备随时向西边用兵!
左慈说十日之内会有战事,此话倒是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片刻,雷云不禁叹了一口气,而后谓左慈道:“先生乃世外高人,即如此说,想必此事必定会应验。不过……在下有一事困惑了很久,想当面请教,不知先生能否为我解惑?”
“哦?将军不妨直言。”
“这世上是否真有神仙?”
“原来将军是想请教神仙之事。”左慈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此事老朽倒是可为将军解惑,不过请将军先如实告知老朽为何会问及此事?”
“这……”雷云闻言不禁语塞。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倪彩衣出现才有此疑惑罢?
倪彩衣是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佳人的事情他又岂能向外人透露?
见雷云似乎不愿明言其中因由,左慈也不勉强,只是语重心长地道:“其实将军又何必为此区区小事伤神?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将军为一方诸侯,只需积德行善,造福于民,将军便是百姓心中的神明。”
“……先生所言甚是,雷某受教了。”雷云闻言略略揖了一礼。
左慈的话虽然是在说教,但是其实也并非没有道理。
就像左慈说的那样,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这些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做好他该做的就好了。
瞥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左慈则是在一旁含笑不语,并不打扰。
……
河西,幽州军大营。
中军大帐之中,两道魁梧的身影正在不停地走动著,看上去似乎显得非常焦虑。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奉雷云之命进驻西部边境的阎柔和步度根。
片刻,步度根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了,开口谓阎柔道:“阎兄,我还是亲自率军前去看看罢。轲比能、杜长二位将军迟迟不归,探马又无回报,想必是他们遇到麻烦了,如此等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
“兄台稍安勿躁,还是再等等罢。杜长将军智勇双全,有他接应轲比能将军必然不会有失。再者……蒲头、呼厨泉、刘豹等人而今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手下一帮残兵败将又有多大作为?我看这样罢……若是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依然未有消息,届时我亲自率军前去接应……”闻得步度根之言,阎柔表面上看上去十分的镇定,但是心绪其实也渐渐地开始浮动。
“……等便等罢。”步度根听罢有些无奈地走到一侧的位子旁坐下,神态之间的急切之色却是并未退去多少。
阎柔默然望了步度根一眼,转身之时却是悄然地叹了一口气。
在入驻并州后不久,他便派遣使者前去河西鲜卑首领蒲头处索要前番逃走呼厨泉和刘豹,然而其结果不但未能如愿,连派去的使者也被刘豹所杀……
一怒之下,他即起麾下大军渡河攻打蒲头所部,一战便干净利落地将河西鲜卑与南匈奴残部组成的七八万联军打得丢盔卸甲、狼狈逃窜!
经此一役,蒲头和呼厨泉、刘豹手下将士十不存一,河西鲜卑部落的老巢也罢幽州大军乘胜占领,族中的女人、牛羊马匹全部成为幽州军的战利品。
不久之前他令轲比能率军向西追击,目的便是为了斩草除根、将蒲头、呼厨泉的残部一网打尽。他本以为此事易如反掌,然而轲比能及其所率的几支鹰师一去便没了音讯……
同步度根商议了一番,他便决定派副将杜长率军前去接应,不料杜长一去竟也久久未见回音!
而今日渐西沉,暮色将至,而轲比能、杜长及其所率领的军队却依然没有任何音讯,如此他又岂能安心?
随著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阎柔终于也有些坐不住了,遂准备亲自率军前去探查。
就在二人走出大帐之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震动,这一情形使得正准备集合兵马的阎柔和步度根双双不约而同止住了脚步。
二人都是饱经沙场的统兵将领,立时便分辨出这现象背后代表的意义,遂向全营将士发出了紧急戒备的军令!
“轰轰轰……轰轰轰……”
不多时,一阵阵滞重而杂乱的马蹄声渐渐清晰,这也立时证实了二人方才的推断。
此时此刻,正有一支来历不明的骑兵直奔大营而来!
随著距离的不断拉近,那支骑兵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但其衣甲旗帜却显示这正是轲比能所部的兵马!
“快开大门!上将军回来了!”
“上将军回来了!快开营门!”
过了片刻,一队人马率先朝著大营飞驰而来,其衣饰显示这支人马正是轲比能的贴身卫队。
“弓弩阵戒备!开门!”
虽然已经辨识出了自家军队的衣甲旗帜,但是为防万一,阎柔还是令营中将士严阵以待。
直到杜长、杜晔、韩福等几名第二师群的将领出现在眼前时,他方撤去了营前的戒备,而后带著身后的诸将走上前去。
“上将军……”
见阎柔与步度根走上前来,杜长等人当即快步近前致以军礼。
“上将军呢?”阎柔略略地打量了杜长几眼,沉声问道。
此时杜长几人衣甲有些凌乱,身上的袍服上还沾染了不少血迹,这表明他们不久之前必然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上将军受伤了,在后面的车上……末将失职,甘受责罚。”问道阎柔之言,杜长不由地微微低下头道。
“什么!”步度根闻言不禁上前一步,“上将军伤势如何?”
“上将军安心,都是些皮外伤。军医已经看过了,暂无大碍,休养一些时日即可痊愈……”杜长抬头望了步度根一眼,不疾不徐地道。
听罢杜长之言,阎柔二人方略略地松了一口气。
阎柔本欲向杜长询问战况,但却瞥见轲比能的亲卫驾著一辆马车朝著大营缓缓地驶来,遂当即同步度根并肩走了过去。
当二人见到轲比能时,心中仅余的一点儿担忧也消失了。
大概是由于失血的缘故,其面色看上去显得有些苍白,但是精神还是很不错的,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不见一丝的萎靡之色……
“你们来了?”
见二人到来,轲比能本能地动了动,但身上的伤口却让他不禁一阵的龇牙咧嘴。
“老小子,你还没死?几个时辰未见,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了?”见轲比能确实没有什么大碍,步度根不但彻底放下心来,而且还忍不住当面打趣起来。
在未归附幽州之前,二人皆是雄踞一方的鲜卑首领,双方相互争权夺利自然有过不少的矛盾。但是,而今二人已然聚在幽州的这面大旗之下,而且又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相互之间又岂能没有一丝情谊?
“他娘的!老子都这幅模样了,你竟还在一边说风凉话?”见步度根故意笑眯眯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轲比能顿时怒上心头,一双虎目狠狠地盯著他道。
“哟,中气十足嘛。看样子真是没什么大碍了。”步度根闻言不由地笑了起来。
“将军无事便好,先回去再说罢。”轲比能伤无大碍,阎柔的面庞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