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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伦敦市区。
海德公园旁的帝国理工学院附近,有家名叫“巴顿先生”的咖啡馆,已经经营三十来年了。
小咖啡馆面积不大,主要顾客都是些校内学生。
直到上个月连锁品牌Costa来到旁边开业抢生意之前,老店主的日子一直都还算凑合,不仅能通过咖啡馆挣钱,还对外出租了自家的两个房间,只不过因为名为巴顿的老头脾气太臭,晚上稍微有点动静就睡不着,在范连城来到老头店里打工的一年多时间里,已经成功逼走了三位租客。
今天。
范连城刚下课,背着书包来到店里,卷起衣袖后带上印有店名的围裙,就遇到另一位气呼呼跑来退押金的学生,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带有些法国腔调,跟忙着烘培咖啡豆的老头争论许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气归气,这并不妨碍名叫阿德里安的法国年轻人,跑来找到范连城,按照最近以来的老规矩,点了杯曼特宁手冲咖啡。
在范连城冲洗水壶时候,阿德里安对他这位华裔校友开口,语气带着些难以置信:“迪伦,如果我没记错,你在这里已经工作很久了对吧?你究竟是怎么跟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打交道?如果是我,肯定干不满三天就要辞职!”
“我缺钱,而他又懒得再培训新员工,大概就是这样吧。”
范连城乐呵一笑,两个多月前这位阿德里安刚决定从老头手上租房子时候,他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称量完咖啡豆,磨粉期间想着估计以后很难再见到这位常客,抬头补充道:“巴顿先生是位很……苛刻的房东,如果早点认识我,哪怕只请我吃一片吐司,我都会告诉你别从他手上租房子,你不是第一位没拿回押金的租客了。”
模样帅气的阿德里安,闻言翻个白眼,回道:“你真应该早点告诉我,这老家伙不是苛刻,简直就是变态,连晚上马桶冲水都会吵到他睡觉,然后大骂我一顿,就算拿不回租金我也必须离开。”
“恭喜,下次记得找位好房东。”
“不不不,我准备回学校宿舍,反正没多久就要毕业,最近正在寻找实习机会。”阿德里安边说边发信息,最近刚上市的诺基亚N95,多半又是在祸害谁家姑娘。
范连城听完笑了笑。
他才大三,如今正是五月份,找正式工作什么的暂时还不用担心,当初被自家老子逼着选了商业和管理研究专业,好处是挑选工作的机会比较多,混饭不难。
没接这话,动作熟练地泡了杯咖啡,端到阿德里安面前,刚开始收拾滤纸、清洗咖啡壶,再次响起开门声。
抬头一瞧,发现是对再熟悉不过的情侣,范连城忍不住深吸口气,挤出笑容:“又来啦,珍妮,老样子,黑咖啡加冰块?”
“对,给我男朋友也来一杯,去冰,谢谢。”
同样长着亚裔面孔的年轻姑娘,说完后拉着白人男友坐在门边圆桌旁,她的英文名叫珍妮,中文名叫做李柳,模样身材都挑不出差错,性格比较外向。
仔细说起来,这位跟范连城同校,同届,同专业的姑娘,跟他早在入学那天就认识了。
同属于华裔,时不时有机会碰面,范连城还曾壮着胆子约她吃饭、看电影,只不过后来没下文,这会儿觉得尴尬的只有他而已,大概还是有那么点喜欢的,却也清楚彼此不合适。
“好的,稍等会儿。”
范连城不想去看那恩爱的场面,但还是装作漫不经心地瞥过,这才低头忙碌着。
小举动都被阿德里安看在眼里,入住在老头家这段时间,阿德里安没少过来喝咖啡,一来二去跟范连城也算半个朋友,或者说熟人。
阿德里安盯着李柳看了看,凑过来小声道:
“你的梦中情人最近又漂亮了,现在很难受对吧?谁让你只忙着打工,不去收拾一下自己呢,老实说我觉得你在亚裔当中,算是非常帅的那一类了,但男人光帅没有用,那家伙手上戴着爱彼的皇家橡树系列手表,你打工三四个月才能挣到,应该是个肤浅的女人吧,她配不上你这种认知的好男人,轻松点,伙计。”
尽管不愿像个妒妇那样,自己得不到就往阴暗面想。
但范连城也知道,李柳一直喜欢伦敦的生活,并且对定居在伦敦心心念念,或许疏远自己的理由,确实掺杂着许多外物。
反正肤浅不肤浅,拜金不拜金,都跟范连城没关系了,那对情侣早已同居,当着他的面说过去宾馆,丝毫不遮掩。
遗憾的是直到现在,范连城也没想明白,当初一起入学逛校园的单纯姑娘,怎么就沦陷得这么快呢?
微微叹着气,他对阿德里安来句:“大概这就是现实。”
阿德里安以为这位认真工作,赚取生活费的朋友,是在感叹有钱人的奢靡生活,没办法安慰什么,就只是耸耸肩,继续坐回位置上,低着头玩起手机。
实际上,范连城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
李柳跟自己男朋友腻味会儿,临走前特意将一英镑小费放在收银台旁的白碗里,犹豫片刻,开口询问说:“我男朋友威廉家里,在金丝雀码头那边有家公司……暑假时候我直接去那边实习,你还是不回国对吧,要不然我跟我男朋友说说,也给你个实习机会?哪怕工资低点,至少比在这里好太多,招聘时候能写在简历上。”
范连城十一岁时候就来到伦敦,晃眼间已经十九岁了,期间从没回过家。
李柳只知道自从认识以来,范连城从没回国,近年来哪怕是假期也都留在咖啡馆打工,以为是觉得往返机票太贵,不如挣钱打黑工的缘故,善解人意地从来没有说起过,然而都猜测过。
英国是欧洲唯一一个允许学生合法打工的国家,持有英国学生签证的学生,在英国可以合法打工,时限为每周二十个小时。
不是所有的留学生都一定有钱,家里砸锅卖铁供孩子出国长见识,希望留在外面、或是归国找份更好工作的家长不在少数。
来英国那么久,李柳家庭条件只是凑合,当然很清楚这种事。
金丝雀码头,伦敦出了名的新金融城,高楼林立,寸土寸金,简直是英镑的代名词之一。
李柳本以为范连城会很高兴地答应下来,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笑着来句:“谢谢,但是不用啦,到时候我自己找就好,出行不太方便。”
“……找工作时候企业会重视实习经历,你总不能写在这里打工啊。”李柳继续劝了句。
范连城不为所动,主要是不想自己找虐,放假了还被她喂狗粮,再次摇头:“真不用,我等明年再找,也可能继续读商学院的硕士。”
她男朋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其实连李柳的忙他都不想帮,更别提一位自己女友的朋友了。
见李柳还想继续说话,名叫威廉的“贵二代”果断打断道:“不去就算,我家公司可不是谁都能进去,走了,现在就走!”
说完看都不看范连城和李柳,直接往外走去。
见此,李柳知道多半就算范连城答应,自己男朋友也不乐意帮忙了,眼神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心想着帅没错,但可真没志向……挤出笑容,丢下句下次有空再来,也跟着追出了门。
不远处,接连响起跑车轰鸣声。
先是一辆灰色的法拉利430,接着是一辆白色的帕加尼C12S,再最后,又是辆红黑配色的布加迪威龙,陆续停在这家小咖啡馆门口,引来众人目光。
李柳出门时候刚好瞧见有位年轻的亚裔帅哥,从法拉利里走出来,觉得模样有些眼熟,却没记起究竟是谁。
如果再认真想想。
会发现,当年范连城刚来帝国理工学院入学那天,就是这家伙帮忙拎着拉杆箱……从法国跑来英国求学的阿德里安,爱好之一便是各类超级跑车。
早在法拉利停在小咖啡馆门口时候,他便伸长脖子看了眼,并且起身来到门口凑热闹。
伦敦豪车多没错,却没多到能让人无视的程度,尤其是当三辆豪车扎堆出现,面对那辆红黑配色的布加迪威龙,上百万英镑的“大玩具”,阿德里安由衷地感慨了句:“真酷,他娘的有钱人……”
语气酸溜溜,羡慕之情全都写在脸上呢。
正在亲自烘培咖啡,从不让范连城经手的咖啡馆店主老头巴顿,这会儿也透过橱窗看了看,不清楚具体价值,但能猜到这些车很昂贵,依然心疼着接下来少了房租,悄悄对阿德里安翻了个白眼。
让阿德里安意外的是,率先从法拉利里走出两位男性,全都是年轻的亚裔。
后面那辆帕加尼跑车里,走出来的也是位其貌不扬的亚裔,至于那辆布加迪威龙,隔着车窗已经能看见一张年轻的亚裔女性面庞。
见此,阿德里安纳闷地对范连城来句:“都是亚裔,怎么你就这么落魄呢,难道亚洲都跟曰本人一样,非常富裕了?”
范连城刚洗完咖啡杯。
见到门口那两张熟悉的笑脸,稍微有些无奈。
只是对阿德里安耸耸肩,接着便开口用中文说:“赵鲟,李晓,你们俩怎么来了,我正打工呢,今天真没时间陪你们瞎混。”
名叫赵鲟的壮硕青年,脖子上挂着根金珠链子,LV的休闲鞋,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
在范连城开口后,赵鲟脸上带笑回了句:“今天真不是我要来,陪朋友一起过来见见你,你忙你的大生意就好,我就蹭杯咖啡。介绍一下,葛大少爷,家里卖煤矿,每天都用火车往外拉,至于这位小美女……你猜猜是谁?”
几位开着超跑过来的年轻男女,此刻都进入了范连城打工的咖啡店里。
瞧赵鲟说话的熟络语气,跟范连城自然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实际上两人早在来英国前就认识彼此,后来接连流落到这异国他乡,又同在哈罗公学念书,跟名叫李晓的年轻人,则是在哈罗公学念书期间才认识,也已经一起玩了七八年,绝对不陌生。
至于开帕加尼的这位年轻人,还有开着布加迪高调赶来的年轻姑娘,范连城完全没印象,以前肯定没见过。
瞧见戴着老花镜的老头面色不善,范连城没兴趣去猜测他们是谁,习惯性来句:“先点喝的吧,你们好,我是范连城,英文名迪伦,叫哪个都行。”
没见过面的年轻男人,还有那位称得上漂亮的姑娘,都在用一种怪异眼神打量着范连城。
赵鲟则开心道:“我就说吧,真有人家里那么多资产,放着老子给的上百万英镑不花,偏偏自己打工挣钱体验生活!家里老子给他在骑士桥买了套公寓,差不多花了一千万英镑,推开窗就是海德公园,离学校那么近,这小子竟然还在学校寝室里窝着,你们说气不气人。”
没错,都是在说范连城。
对于这些消息,李晓是知道的,一点也不意外,那位少女也丝毫不意外,先前便听说过。
就只有姓葛的年轻人,在听到一千万英镑这个数字时候,脸上表露出些诧异,不过想到“老范”,也就是范连城老子是谁之后,突然便觉得非常正常,毕竟名字就在胡润富豪榜上,排名比他爸还高出一截,快进前三十了。
葛大少真名叫做葛俊发,对花那么些钱在寸土寸金的海德公园旁买房子,丝毫不感到意外。
让他意外的是范连城这样一位富二代,不败家也就算了,居然还抛头露面亲自打工,瞧那在杯子泡沫间拉花的熟练动作,显然不是刚过来图新鲜,体验见鬼的普通人生活。
客气地伸手自我介绍,范连城也伸出手,并且笑了笑。
目光瞥向那位穿着打扮普普通通,胜在天然长得可爱,手上握着把布加迪车钥匙的少女。
她盯着范连城看了又看,没有伸手,只是自我介绍,加重语气来句:“终于见到你了,我姓吴,叫吴绿蕊!”
范连城不明所以,心想怎么就有火药味了,当是这姑娘上火,性格就这样,来句:“你好,要喝点什么?”
少女嘴角微动,发现这家伙是真不知道自己,一阵胸闷。
旁边。
名叫赵鲟的壮硕青年,倚靠在吧台上,见此乐到合不拢嘴,看热闹不嫌事大,添油加醋道:“我就说我哥们估计不知道你吧,说你姐姐名字他就知道了。迪伦,你爸他年初时候不是给你安排了门亲事么,正主的妹妹专程从爱丁堡开车跑来,就为了看看你。”
范连城见赵鲟一脸坏笑,终于明白他今天过来后怎么那么高兴,偷偷翻个白眼。
家里安排的亲事,先前范连城丝毫不知情,双方家长商量好以后,借着白酒谈妥了,这才通知他一声,为此范连城已经从过年郁闷到现在。
稀里糊涂摊上门亲事,还带有联姻性质,就连对方姑娘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谁摊上这种事能不郁闷?
反抗来反抗去,到头来居然连恋爱自由都难以自己做主,这些都是范连城活成现在这种样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