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星去到校门口的荣记汽修店里,没见到阿盆和土匪军团任一人,便寻了个木椅,坐下等。
蒙辉在隔壁小卖铺买水,见之凑过来小声问:“你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
祝微星四顾一圈:“人很多。”
蒙辉:“所以?”
祝微星:“生意很好。”
蒙辉翻白眼:“你看她们像是来洗车买车修车关照汽修店生意的样子嘛?”
祝微星莫名。
蒙辉只能说破:“等人。”
祝微星:“等谁?”
蒙辉:“和你一样。”
祝微星明白了,倒也不至太惊讶,毕竟之前他也不是没见过有人在这里蹲守姜翼,只是奇怪这次怎么那么多。
蒙辉解释:“有段日子了,你没注意而已。”
祝微星猜测:“u体校运会后开始的?”因为姜翼上场了?
蒙辉:“一半一半。有本校看了比赛重燃激情的,有外校没看比赛被视频吸引的,有跟着来凑热闹的,还有趁着最后几个月再不行动人毕业后就没机会的。”三三两两凑一起瞧着就多了。
祝微星懂了。
蒙辉见他表情,有趣的问:“你怎么不着急不担心?”
祝微星疑惑。
蒙辉让他细听那边俩女生的话,对方在议论姜翼到底有没有对象的事。有说他近日行踪不定,不像过去老在训练室里动不动就躺一天尸,也没常在汽修店出现,偶而被抓拍上论坛的照片瞧着也没摆臭脸。现实经验告诉她,帅哥一般神出鬼没心情明媚多半就是有目标在手了,很可能大家奔忙一场根本早没机会。
另一个觉得不可能,确定表示昨天夜里有朋友在故人坊某酒吧门口见过姜翼,他身边只跟了个兄弟,要有对象还能去那种地方玩?
蒙辉向祝微星求证:“真去酒吧了?”
她权当一笑话问,却听祝微星说:“我不知道。”
蒙辉一愣:“啊?他在不在家你不知道?”两人不是住对窗?
祝微星:“他昨晚不在我是知道。”去哪里他却不知道。
往对面看看再上床休息已成祝微星睡前习惯,他可以确定昨晚姜翼没回来,凌晨五六点才听见动静。祝微星早晨离开时他还在睡,所以俩人今天没一道上学,才约了中午在汽修店见面。
对祝微星这云淡风轻的态度蒙辉倒是真惊讶了,无论是男朋友被那么多人盯还是男朋友夜半未对他表明去向都足够紧绷神经了,要换做自己得坐立不安三天三夜。却见眼前人眼神平和,甚至不明白她在在意什么。
这时,店外传来微微喧哗,一转头,姜翼在各种招呼声里懒散走来。他一看就是刚起不久,顶一头乱毛,颊上两道压痕,在众女生面前丝毫没点大帅哥的自觉,边挠背边进门,把一干瞩目问候全甩在身后,一眼没关注。
直直朝祝微星来,开口就问:“我早饭呢?”
一旁的蒙辉挺想怼他,你一四肢健全身强体壮者,骑车路上途径那么多早点摊干嘛不自己买,还指着人养活?
就听祝微星面不改色地回:“我点了外卖,一会儿送来。”
姜翼皱眉,硬问祝微星点了什么。祝微星还真应他,打开软件给他确认。
蒙辉却见问话的那家伙根本一眼不往屏上瞟,只盯着身边人,他那对象也是真迟钝,还在一本正经跟他讨论菜单,由着那人挑三拣四修来改去,根本不知道自己才是最想让面前人一口吞的。
蒙辉像忽然明白为什么祝微星会不在意外面那些人和无根据的流言蜚语,一个看似跋扈自我,却只要你出现,眼里从头到尾装不下别人;一个瞧着清清冷冷,却纵容配合,给予对方无条件信任。这两个人,谁在一边都显得多余。
对,说得就是自己。
姜翼本一手撑在祝微星身侧从椅后弯腰看他手机,待两人说完话,姜翼都快趴祝微星身上了。
他那重量,祝微星哪吃得消,被压得直往前倾,要不是腰上及时横过来一臂以作平衡,他能直接伏到地上去。
意识到他俩这姿势基本等同姜翼在后面贴搂着他,祝微星无奈:“好好站……”继不好好坐之后,连站都不好好站了。
姜翼死人一样趴他身上:“我没力气,没吃早饭。”
祝微星:“你应该早点起来。”
姜翼:“你应该早点喊我。”
祝微星:“……”
没得到理会姜翼不高兴,一侧头,鼻尖直接拱到了祝微星的颈窝里,贴着他薄薄的皮肤磨蹭。炙热的鼻息烫得祝微星一激灵。想起屋里还有人,祝微星忙要闪避,被姜翼轻易就制在了怀里。
姜翼埋着头说:“哪儿有人?”
祝微星这才发现蒙辉不知何时早走了,竟还贴心的给俩人带上了门。
祝微星说:“那也……不可以。”毕竟随时还能进来人。
姜翼却没放手,还是那两个字:“我饿。”
祝微星只能安慰:“外卖就快到了。”
谁知下一刻脖颈却一痛,姜翼竟然咬了他一口!
祝微星轻哼一声,没多痛,但着实吓一跳。
祝微星:“你干嘛,你是狗吗?”
姜翼不语,忽然抬头,沉沉地盯着他。
他虽不似往日直接,但不知为何,祝微星却能感觉姜翼好像有点不高兴。不知熊孩子又闹什么脾气,刚要细问,电话响了起来。
是咖啡馆的程老板,没管勒着自己的小霸王,祝微星先接了手机。
简短说了两句后,电话挂断,祝微星淡漠的脸上显出一丝高兴。
忽听人冷冷问:“他给你钱干什么?”
他俩靠那么近,程老板说点什么自然瞒不过姜翼。而祝微星没避着他说话,也是没想瞒。
他说:“买新长笛,下午就去。”
姜翼盯着他:“你问他借?”
祝微星说:“不算借,只是预支工资,本来就算我的钱。”管了那么久的牛奶铺,交接时焦婶可没亏待祝微星,加之这段时间兼职琴师的高薪,太好的长笛他买不起,最低的专业长笛钱还是勉强凑够了。
姜翼却似不乐意:“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
祝微星没被他皱起的眉头吓到:“你有多少?十万?百万?”
姜翼说:“反正比你多。”
祝微星:“哪里来的?原来你是大富豪吗?”
姜翼:“我是汽修店的老板之一。”
祝微星这下还真惊讶了,他以为姜翼只是帮忙阿盆,没想到竟然也占了份额,难怪时常出入,那么卖力。
见姜翼面现嘚瑟,祝微星不得不予以称赞:“哇。”
道出所有家底却只换来区区一字的夸奖,姜翼显然不满:“给你买笛子足够了,所以你为什么问别人借。”
都说了不是别人,只是预支了。祝微星看向姜翼:“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反对我这样做。”若姜翼真介意,当初就不会只送笛盒,而是送昂贵的长笛了。他清楚祝微星的原则,就像祝微星清楚他的脾气。
果然,被顺到毛的姜翼表情明媚不少。
姜翼:“你问我,我勉强也是可以借一点给你,哪怕你财产本来就都算我的。”
祝微星心说,我才不上你当。
他咬着嘴巴沉默,没按电视剧剧本说些什么以身偿债的话,让后面的戏有点难演。
姜翼表情难看,气得差点又要咬他,被及时响起的敲门声阻断。
荣记员工:“老姜,你的外卖!快出来吃!”
姜翼暴怒扔东西:“不吃,不饿!!”
祝微星:“……”
……
u市音乐厅后街的转角有一间乐器行,外表不甚起眼,在业内还挺有名,是陆小爱介绍祝微星知道的。
他前几天就付了长笛的定金,今天和姜翼一道来取。
925银的材质,光手感就比之前的合金要重太多,更别提声音的穿透力与亮度,祝微星试奏几声,差点难抑心中感动。虽与其他系里的同学那动辄十几二十万的长笛远远难及,但于他来说已是长足的进步。
祝微星很喜欢。
等老板去装盒,祝微星没忍住在店内逛了起来,忽听得一阵乐声,他以为是琴行的提琴,顿了下才想起是姜翼的手机铃。
见他只盯着屏幕没接的意思,祝微星看了眼,发现来电人竟然叫“椰子厂老板”?
什么时候悄摸摸又做起卖椰子的生意了?
最后姜翼还是把电话掐了。
祝微星问出了好奇很久的问题:“你怎么换这个铃声?”这首古典乐很有名,尤其中段的康康舞曲。但姜翼择取的却是前一小节十分冷门的小提琴独奏,实在不像其一贯风格。
姜翼把电话在手心里转了圈:“你猜?”
祝微星:“游戏里的?”
姜翼掀了掀嘴角:“聪明。”
祝微星知道不是,刚要再猜,那电话又响了。
姜翼听之用力翻了个大白眼。祝微星以为他会再拒,但他犹豫了下竟走出去接了。
祝微星没跟着,仍继续在店内转悠,他看见墙上的电视在放okk的音乐现场,是实时直播。自从凯恺出事后,各大平台都刮起了怀念风,渐渐淡忘其车祸现场与出格言论,只惋惜其才华横溢祈祷他平安归来。okk以往的音乐节目也被天天热播日日刷屏,真商业还是假情意各人肚里清晰。
但祝微星瞧着屏幕里那风华正茂的男生多少有些唏嘘,世事无常,今日风光到明日,瞬间就能幻梦一场。
老天仿佛听见他心内所想,立时就来现实验证。便见音乐台下方滚动出一条音乐类的时事新闻。
“今日x市警方接到该市北郊医院通报,一凯姓男子于下午二时在其医院肝癌病房去世,享年二十四岁,据确认,该凯姓男子,正是okk组合凯恺。”
即便祝微星再淡定都没忍住讶然。
失踪了一周的凯恺死了?!!
忽然找到?忽然住院,忽然肝癌?!
他消失前才在媒体露过面,电视播放的演唱会也是录了不久,即便精神恍惚略略削瘦,也不像肝癌病人的样子。
祝微星实在不明。
可不等祝微星多思他人闲事,又一样发现拉过他神志。
祝微星惊愕地看向乐器行角落的一侧橱窗,里面,放着一只繁复精美的八音盒,盖上镂空了一枚眼熟的还原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