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秋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在“敌人”的地盘与幽砚确认这样的关系。
不过确认关系以后,她与幽砚之间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这一切就像是场梦一样,若不是那一吻如此真实,真实到烙在了她的心底,她都要以为这一切不曾发生过了。
其实想想也是,幽砚对她还能有怎样的改变呢?
从梦外到梦里,再从梦里到梦外,幽砚为她做出的改变已经足够多了。
但若真说她与幽砚之间确不确认关系都毫无差别,那倒也不至于,至少她现在知道了幽砚的心意,便不用再小心翼翼隐藏自己心底那些本就难藏的小心思了。
从前那个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说错半句话都要原地趴好埋头道歉的小羊驼,如今也算是咸鱼翻身,再也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
她想,她这应该算是熬出来了。
只是不知她在这个世界改变剧情线的同时,另一个世界中那本名叫《枯枝瘦》的小说是否也会发生变化?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她在改变这个世界的同时,那边世界的小鸟咕咕飞也在按着这条剧情线修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追文的读者一定会大跌眼镜的,毕竟谁又能够想到,全文最大的反派竟会和自己养的小羊驼在一起呢?
别说是那些读者了,就连她自己这个改变了故事线的人,每每想起这些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有机会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读者有什么反应就好了,也不知当初那些一起在评论区追更吹水的那些眼熟ID,如今还有没有继续留在文下吵架……
如果有,她还挺想把那些评论读给幽砚听听的,幽砚听了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的正事还是从此处救走朝云。
当然,急肯定是急不得的,幽砚如今残余的力量不便与翳鸟硬碰硬,她们怎么都得在这蛇山多待一些时日,等到下个月圆之夜才好行动。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除去风餐露宿不太舒坦以外,其余倒都还好,毕竟有幽砚在便是吃喝不愁,也无需因为身处“敌营”而提心吊胆。
三界虽大,可这样的安全感,只有幽砚能够给她。
时间总是转瞬即逝,稍一恍神,便已迎来了新一轮月圆。
在这小半个月的等待里,亦秋也算是掐着指头数了许久的日子,终于盼到了这么一天。
日暮时分,她与幽砚坐于林中烤鸡,忽觉天色骤暗,抬眼便见那翳鸟向着山顶灵池飞了过去。
幽砚望着翳鸟的巨大身影,不由轻声感慨:“快入夜了。”
“她去山顶灵池了。”
“我若顺手夺了她的莲,她定分外难受。”幽砚语气慢悠悠的。
亦秋思虑片刻,道:“当着她的面,有点太嚣张了吧?”
月圆之夜,翳鸟虽会虚弱,可究竟虚弱到什么地步,谁也说不清呢。
如今幽砚也就恢复了不到四层的功力,无论朝云体内的记忆封印,还是蛇山外围封山的结界,都是需要不少灵力去破除的,未必还有气力与翳鸟做正面冲突。
“确实,先看看情况。”幽砚淡淡说着,将手中香喷喷的烤鸡递到了亦秋的面前,道,“吃完动身。”
“嗯!”
终于快要可以离开此地了,亦秋是又开心又忐忑,生怕今晚的行动出现了什么差错。
她很快吃完了自己在蛇山的最后一顿晚饭,摸出绢帕擦了擦嘴和手,便连忙跟着幽砚朝那翳鸟的山中老巢赶了过去。
赶路的途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一轮圆月自夜空升起,月色柔和得有些暗淡。
秋日的山风在脸上呼呼吹着,亦秋不禁想起了一句老话——“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她想,若幽砚没有受伤,且还是从前的那个反派幽砚,估计真会在带走朝云的同时,一把火烧了翳鸟的老巢,顺路宰了翳鸟夺走那朵五色千叶莲。
毕竟这样的夜晚,真是太有“杀戮”感了。
此刻她只是走在这座山里,听那树木枝叶飒飒而响,脑子里都忍不住浮现出了各种小说或电视剧里夜袭、暗杀一类的场景。
就那种,一群杀手,身着黑衣,脚下步伐轻而缓,手里是用黑布蒙着的长刀,他们赶赴“战场”,静静埋伏在了四周。只待一声令下,便会拔刀向前冲去,换得一时刀光血影,惨叫连连!
“想什么呢?”幽砚不禁瞄了一眼旁侧目光游离的亦秋。
“没,没想什么……”亦秋不禁低下了头。
这么二的想法,还是别告诉幽砚了,否则又要被嘲笑。
幽砚闻言,沉默片刻道:“你走得好慢。”
亦秋瘪了瘪嘴:“这山路又不好走……”
幽砚:“我带你。”
亦秋:“不用不用,我现在又不是羊驼了,重了好多呢……”
幽砚:“那又如何?若要离开此处,横竖都得我来带你。”
亦秋:“唔……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亦秋话音刚落,便被幽砚揽入怀中,展翼冲上了那林间树梢,于这月色薄凉的夜空之中向前飞去。
这一刻,幽砚卸下了所有对于自身灵息的伪装,那双暗红的羽翼遮蔽了月色,行过之时掠起的强风,惊得无数山间妖灵四散而逃。
它们当中没有一个知道眼前这灵力强横的外来者究竟从何而来,一时只顾着四处奔逃,惊呼着想要寻到那个守护它们百年千年的神女。
“看来,蛇山之中无人知晓翳鸟每逢月圆便会虚弱的秘密。”亦秋伏在幽砚怀中,小声说道。
“换做是我,也不会将自己的弱点轻易告知旁人。”
“那你有弱点吗?”亦秋反问道。
“嗯?”幽砚低眉看了一眼亦秋,一时饶有趣味地反问道,“小说里怎么写的?”
“在小说里,魔尊幽砚是没有弱点的。”亦秋认真应道。
“倒也属实。”幽砚全然没有反驳,脸上写满了自信。
“你让我想起一句话。”亦秋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幽砚笑了笑,道:“如果有,那应是你。”
亦秋一时失了言语,只得低眉抿了抿唇,眼底似有微光闪烁。
不过那份少女的情思并没能在心底飘摇多久,幽砚便已带着她闯入了翳鸟于那老巢四周设下的结界。
上一次,幽砚是隐蔽着自己灵息悄悄进入的。
这一次,幽砚则在足尖点地的瞬间,抽出腰间吹雪长鞭,直接鞭碎了那一层用于囚困朝云的灵力结界。
幽砚先前说过,这层结界是必须碎掉的,否则不只是朝云出不来,她待在里头也多少有些灵脉受阻,不便为朝云解除体内封印。
结界碎裂的那一刻,朝云自卧房中跑了出来,眼底满满写着诧异。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又一次“对面不相识”,这次却再没有人为她做半点解释。
此处结界已碎,翳鸟必定有所感应,以翳鸟对朝云的重视程度,只怕是再怎么疼痛难忍,也会第一时间赶赴于此,现下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算多。
说时迟那时快,幽砚松开亦秋,一个瞬步飞身上前,右手向前一探,欲要擒住朝云,朝云凭着本能侧身躲避,却又在接下来的三招之内彻底落败。
记忆与神力双双被封,她如今面对幽砚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下一秒,幽砚一如上次那般,快速将五指按在了朝云颅顶三穴之上。
亦秋下意识上前两步,只见那股幽绿的灵光如潮般猛然暴涨,与朝云体内散发出来的那股五色灵光不断发生着冲突。
那一瞬,两股灵力于朝云周身僵持不定,一方吞噬、一方抵御,一时照彻了这个黑夜。
幽砚见难以破除封印,不由皱了皱眉,再次聚气凝神,将灵力催动到了极致,碎裂之声,随之响彻四方。
只一瞬,便掀起了一阵灵浪,震向四周,摧得草木险折。
亦秋下意识闭目抬手护住头脸,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未到来,睁眼之时,只见自己身前竖起了一道灵力屏障,而朝云此刻已然昏迷在了幽砚的怀中。
幽砚皱眉说道:“这个封印,果真连着翳鸟的心魂。”
亦秋愣愣看了一眼幽砚,又看了一眼幽砚怀里瘫软着的朝云,眼底似有几分醋意一闪而过。
可她甚至还来不及吃醋,便已听见不远方传来了一阵声嘶力竭的哀鸣。
抬眼望去,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已从远方赶赴而来。
“那翳鸟追来了!”
“无妨。”幽砚说着,将朝云扶至亦秋身旁,“她此刻已受重创,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尽快离开。”
亦秋上前帮忙搀扶,近距离抬眼之时,望见幽砚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一时心疼不已,却又不知如何相帮。
“你还有力气破除封山结界吗?”
“封山结界为翳鸟所设,翳鸟弱它则弱。”
幽砚说罢,周身忽而泛起了一道刺目的灵光,灵光散去之时,她已幻出妖身,垂眸给了亦秋一个眼神。
亦秋见状,连忙拽着朝云爬到了钦原鸟的背上,刚才坐稳身子,便已飞上了那缀满繁星的夜空。
她于钦原背上护着身前的朝云,目光却不自觉回身望向远方。
那身形无比庞大的翳鸟,此刻正于身后穷追不舍,可此夜并无风雨,它却飞得摇摇欲坠。
朝云体内的记忆封印连着翳鸟的心魂,翳鸟此刻必定伤得不轻。
付出如此代价,只为强留一人,真的值得,真的有意义吗?
这只从小说里偏执到小说外的翳鸟,何时才能明白,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