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当年幽砚堕魔一事,亦秋本想向系统多了解一些情况,可问来问去,发现系统还是从前那个系统,就算更新升级了,也仍旧只是本缺章少页的百科全书,并没比从前好用多少。
就比如,西王母寿辰是什么时候?幽砚口中的镜子是什么玩意儿?幽砚的父亲后来怎么样了?小红花又是否还活着?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系统只给出了两种答案。
【抱歉,检索不到相关情报。】
【支线剧情,还请宿主自行探索。】
“要你何用?”亦秋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不再会因为这样的回应而感到生气了。
毕竟,从前的她,总觉得这系统废得百无一用,直到真正与其断开连接后,才发现这系统再没用,也是本图鉴,也能在关键时刻给自己一点提示啊。
这可比她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要好上太多了。
亦秋这般想着,趴在桌边沉思了片刻,忽而想起了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我和幽砚是一同被吸入浮梦珠的,甚至可以说,我的意识消散得更早,所以我比幽砚更早进入浮梦珠,那为什么,最终是我入了她的梦,而不是她入了我的梦。”亦秋说着,皱了皱眉,“又或者,我与她为何没有分开?”
如果进入浮梦珠幻境等同于陷入噩梦,那她进来了,为何没有进入自己的噩梦?
可千万不要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心大,心大的人通常没什么具备杀伤力的噩梦——她才不会信这种敷衍的答案。
她比谁都清楚,她的噩梦多了去了,她若一直活在噩梦里,那最后若不是被家庭与身后的压力压到崩溃,就一定会被《枯枝瘦》里不同的人物以不同方式宰杀烹饪。
想想都觉得可怕极了!
【这都是因为灵力阻隔。】
“什么是灵力阻隔?”
【宿主在进入浮梦珠幻境之前,已被幽砚用强大灵力护住周身,正因如此,浮梦珠并未发现宿主存在,这才将宿主当成了幽砚意识中的一部分,一同投入了这场梦境。】
竟是这样吗……
原来那一夜,幽砚非但没有将她抛下,还耗费自身灵力在那破珠子面前护住了她。正因如此,她才得以保持清醒来到此处,而不是在自己的噩梦之中独自漂泊,直至魂魄残损,意识消散。
危险降临之前,幽砚既能护住一只羊驼,便不至于护不住自己。
可幽砚到底还是没有护住自己,只因本就伤势未愈的她,将自己所有的余力,都用去保护那只弱小的小羊驼了。
亦秋想到此处,不由得酸涩了眼角。
幽砚如此待她,她一开始竟还在心里误会过幽砚,以为幽砚真的丢下她自个儿跑了。
从前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幽砚在身旁默不作声地保护着她,这一次,她决定了,不管将要面对什么,她都要想办法唤醒幽砚。
如果这是一个无尽轮转的噩梦,她便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她就不信了,自己不能将那鸟女人唤醒。
小羊驼一时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长气。
随着一声“吱呀”门响,忽有光自身后照耀而来,洒在小羊驼后背白而软的皮毛之上。
亦秋半眯着眼,回头望向了立于门口的幽砚,只见其扬了扬眉,冲她轻声笑道:“我们去找小红花吧?”
在片刻的目光呆滞过后,小羊驼“嗯”了一声,自地上蹦了起来,屁颠屁颠跑到了幽砚的身旁。
她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在幽砚的腰际轻轻蹭了蹭,幽砚似觉得有些发痒,一边向后缩了些许,一边笑着胡乱揉起了亦秋的脑袋,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啊?”
亦秋摇了摇头,没有应答。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就是忽然好想抱抱她的鸟女人,可她没有人类的双手,根本无法拥谁入怀,只能像这样,在幽砚身上轻轻蹭上几下。
这样也好,人与人之间,突如其来的拥抱,总是容易引人诧异的。
可小动物蹭蹭自己喜欢的人类,便是十分寻常的事情了——或许这就是动物的礼仪吧。
亦秋这般想着,见幽砚于自己面前蹲下了身,便瞬间扑到了那个消瘦的肩背之上。
“幽砚!”小羊驼轻声喊着少女的名字。
她好努力地向下弯起了脖子,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耷拉下来,勉强把嘴凑至了幽砚的耳畔。
“嗯?”少女亦轻声应着。
她无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似是因为被耳边的绒毛弄得有些发痒,可眼底却满满都是笑意。
“我认错。”亦秋小声说道。
“怎么忽然认错啊?”幽砚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唇。
“院子里摔掉的那个碗,不是我故意的,我绝对不是因为发脾气才那么弄的……”亦秋一脸认真地说着,“我是想帮忙来着,可我不是没有手吗?我只能用嘴巴咬啊,可我又不是狗,咬到半路,牙齿疼了,碗就摔下去了,真……”话音未落,她便见幽砚弯眉笑出了声,看上去是确实不怎么在意了。
不得不说,小幽砚还真是好哄啊,好哄到像极了从前的她自己,前一秒生气,后一秒便能为了一点食物同那过分的鸟女人达成和解。
有时候她都会想,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好哄呢?分明从前在网上与人吵架之时不是这样的啊。
如今,她才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了。
原来啊,不是她好哄,只是那个哄她的那个人是幽砚罢了。
若是一个人心底的喜怒哀乐,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另一个人轻易主导,那么那个人于她而言,一定很特殊、很重要的。
亦秋这般想着,情不自禁地蹭了蹭幽砚有些微微泛红的侧脸,蹭完过后,长长的脖子弯得实在难受,便又重新搁回了幽砚的头顶。
昆仑山很大,就算是幽砚,从家里跑到那棵枯死的大树之下,也需要花上至少大半个时辰。
亦秋与小红花好歹做了两个月的“室友”,忽然一夜未见,心里竟多少有了几分想念。
抱着这份想念,她趴在幽砚背上催促了半天:“快呀幽砚,我想小红花了,小红花也应该想我了!”
幽砚一时哭笑不得,好半天才委屈巴巴地说了一句:“先前,你每天晚上都见不着我,也没见你像想小红花这样想我啊……”
“乱讲!小红花不是说了吗,我经常做噩梦喊你的名字!”小羊驼说着,拿下巴用力压了压幽砚的头顶,不满道,“这也叫没想你吗?”
“错了,我错了!”幽砚说着,语气也随之开心了不少,“说起来,昨夜你睡得十分安稳,并没有做什么噩梦,小红花没说错,只要我带你回家,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噢!你昨天还说你想了好久呢,今天就变成小红花说的了?”亦秋说着,忍不住收拢两只前蹄,稍稍勒了一下幽砚的脖颈,故作生气道,“所以说,你忽然决定要带我回家,都是小红花提议的咯?”
“不,不全是啊,我也是真的想了很久,我怕你不愿意来着……”
“我就知道,小红花早就想赶我走了,你也不是真心想带我回家!”亦秋气呼呼地大声喊着,眼里却没有一丝怒意,只是饶有趣味地朝前伸长脖子,目光顺势向下看了一眼幽砚,见其神色有些慌忙,一个没崩住,不由得窃笑了起来。
笑声入耳的那一刻,幽砚不由一愣,回过神时才皱了皱眉,哭笑不得道:“亦秋!你捉弄我是不是?”
“哪有啊?”
“你吓到我了!我以为你又生气了!”
“什么叫又,你嫌我脾气不好?”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啊?小羊驼才没有那么容易生气呢!
“没又没又……”
“你嫌我老爱生气!”
“没,绝对没有!”
亦秋见幽砚否认得如此痛快,一时笑出了声——从前的鸟女人,哪会和她这样好好说话啊?要是真能从幻境里出去,小羊驼怕是要怀念自己在幻境里享受的待遇与地位了。
幽砚听了,不禁随着她的笑声,抬眼望向了天空。
她于这山间奔跑,身后背着一个白色的大毛团,仍旧是步履轻盈。
亦秋趴在幽砚的身上,一时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将在不久后的某一日,因一面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镜子,被天界判了死刑,一路逃至魔界,最终成为了一代冷血无情的魔尊。
她一想到此处,便忍不住用那两条前腿儿,将幽砚搂得更紧了一些。
不知不觉间,四周景色眼熟了起来,没过多久,亦秋便望见了那棵高大的枯树。
靠近大树之后,幽砚将小羊驼放在了地上,小羊驼稍微伸展了下身子,便朝着树洞蹦跶了过去。
可下一秒,她刚撞开“门帘”冲了进去,便又麻溜地倒着从里面退了出来。
“怎么了?”幽砚问着,快步追了上来。
她掀开帘子的一角,往那洞内看了一眼,一时没能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昨天下午她们离开之时,这个树洞里头,只有最角落存在着一张小网。
而此时此刻,洞里就跟几十年没人住过了似的,桌上、凳上、床上,四处都挂满了小红花织下的蛛网。
看得出来,为了重新布置自己的“家”,小红花已经辛劳了一整夜,并且此时此刻仍旧挂在半空,牵着蛛丝努力奋斗。
小羊驼却是心脏骤停,瞬间缩到了一旁干净的厨房里,抱着一根梁柱缓起了心神。
很快,小红花从树洞里哒哒哒哒地跑了出来,站在幽砚和亦秋中间转了个圈,伸出小脚写起了字。
——亦秋你来了,昨晚你不在,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亦秋看了小红花一眼,表情多少有些扭曲。
短暂沉默后,她也伸出了自己的蹄子,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了一行字。
——真的吗?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