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人在感到无望之时,总是容易轻信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

正因如此,当亦秋说出她有办法之时,无论渐漓还是熏池,都情不自禁于心底重燃了一丝希冀。

不过,他们的目光都很快便黯淡了下来。

没有人相信一只刚化形的小妖真能有什么办法,毕竟她太弱小了,在场任何一人,都能用一根指头将她摁死。

他们寻了两千多年都没寻到法子,一只修为低微的小妖又怎会知道呢?

亦秋本意是想给渐漓一点希望,奈何自己实在说不出个一二三,没有任何信服力,自然也不会有人傻到会去相信。

她不由得低下了头,只恨自己脑子没幽砚一半好使。

可就在亦秋以为,自己闹了个笑话,所有人都不信她的时候,幽砚忽然轻声开了口。

幽砚说:“既然有办法,那也别浪费时间了,何时能够出发?”

亦秋不由一愣,诧异的双眼怔怔望向旁侧端坐着的幽砚。

鸟女人这是相信她的意思?

渐漓沉思片刻,俯身向幽砚行了一礼,道:“夫诸随时都可动身。”

有些时候,亦秋不得不去感慨,这些神啊魔的行动力就是强,说动身就动身,什么东西都不用收拾,带上自个儿就能出发。

出发之前,渐漓变回了白鹿之身,回头对身后三人说了一句:“我可载一人。”

熏池表示不必,幽砚更是不屑,亦秋倒是在一旁心动得不行。

她这辈子还没骑过鹿呢,在她的印象里,白鹤、白鹿这些坐骑,也就只有仙人才配骑。

如今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一只白鹿,她感觉自己的少女心都快炸掉了。

人活一世,谁还不能是个小仙女呢?

“我可……”少女心萌动的亦秋下意识想要上前圆梦。

然而下一秒,幽砚伸手拽住了她左边的小辫子,她便只得委屈巴巴地退回了幽砚身旁,任由吹雪缠住了自己的腰身。

骑鹿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骑鹿的。

少女心什么的,都是用来破碎的。

离了敖岸山,一时间,鹿在地上跑,鸟在天上飞。无论天上地上,赶路的速度都十分之快。

不得不说,被人“带飞”这种事,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才只是第二次,就已经不会再像昨天那样被吓得半死了。

渐漓说,如今的她修为大损,已经感应不到月灼的存在了,只能劳烦幽砚带个路。

可实际上,幽砚也不知祸斗如今身在何处,非但如此,她还跟丢了洛溟渊和江羽遥。

在赶回曦城的路上,幽砚对亦秋淡淡说道,在离开曦城之前,她曾在洛溟渊和江羽遥身上各藏了一片灵羽,以此确保自己可以随时将他们寻着。

不过熏池在敖岸山设下的守护结界,能够阻断一切来自外界的灵力感应,而好巧不巧,恰就在她进山出山这一日的时间里,那两片灵羽的微弱灵息彻底消失了。

亦秋闻言惊道:“所以,你现在感应不到他们在哪里了?”

幽砚回应得十分冷静:“嗯”

亦秋不由诧异:“那,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往曦城去?”

幽砚悠悠说道:“都把人从山里带出来了,总不能让人知道我不认路吧。”

“可你不就是不认路吗?”亦秋小声嘟囔着。

幽砚无所谓道:“纵是有什么能遮掩灵息的术法,也持续不了几日,随便晃晃,不就晃够时间了吗?”

亦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鸟女人这话要是被地上跑的那两位听见了,怕是要气得转身“打道回府”了。

短暂无语后,亦秋忍不住轻声问道:“幽砚,你还没告诉我,你在渐漓的记忆里,到底明白了什么……”

“先前未曾与你说过,仙麓门画墨阁的那位朝云,正是碧海守护扶桑神树的木神句芒。”幽砚漠然说道,“她此来下界,应是为了保护金乌与扶桑历劫成功,重归神位。不过天界有很多破烂规矩,比如,仙神历劫,任何人不得已神力相扰,所以她应是自封神力,偷偷溜至人间的。”

“啊!”亦秋熟练地装了起来。

“句芒乃是木神,天生便为祸斗所克,更何况她如今自封神力,根本没有能力驱逐祸斗。”幽砚说着,低眉饶有兴致地看了亦秋一眼,笑着问道,“既是如此,她为何能救下我们?”

“你问我,我问谁?你不会要我猜吧?我笨你又不是不知道!”亦秋理直气壮地催促道,“幽砚你快直说吧,别卖关子了!”

“若我没有猜错,那日从石穴之中带走祸斗的,确实不是朝云,而是翳鸟。”

“啊?”亦秋不由得皱了皱眉,“翳鸟不是想杀我们吗……”

“你可想过,翳鸟为何一直不敢露面,直到见我出手,才敢借着我的名义,在背后做这么多小动作?”幽砚话到此处,顿了半秒,又问,“你又可曾想过,翳鸟为何要杀洛溟渊和江羽遥,而且一定要用天火,让他们神魂俱灭?”

亦秋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思。

片刻思虑后,她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头绪。

原著里曾经写过,翳鸟在碧海待过三百多年,沾染了些许神力,故而返回蛇山后,被山中生灵尊为了神明。

可蛇山被天火焚毁了,天火肆虐过的山林,上千年都未必能够恢复如初,可小说里,翳鸟就是回去了,仿佛那场大火从未发生过。

“宝才,蛇山被天火焚毁后,花了多少时间恢复如初?”

【约莫三百年吧。】

三百年,恰是翳鸟居住碧海的时间。

亦秋:“为什么能恢复这么快?天火不要面子的吗?”

【木神句芒之力,可使草木于荒地复苏。】

亦秋恍然大悟。

明白了,这下她真的明白了。

句芒不只是救了翳鸟性命,还耗费三百年时光与神力,复苏那被天火焚毁的蛇山,还了翳鸟一个家。

如此恩情,纵是草木,也该为之所动了。

所以说,翳鸟时不时便飞往碧海遥望的,从来都不是金乌,而是句芒。

难怪先前翳鸟对洛溟渊下手如此狠辣,后来更是一直藏在暗处,想要借祸斗之手,一举灭杀洛溟渊和江羽遥二人神魂,这根本就是因爱生妒啊!

“我,我应该明白了……幽砚你的意思是,那日朝云就在附近,翳鸟怕祸斗伤了朝云,所以在朝云赶来之前引走了祸斗?”

“不算太笨。”幽砚说着,笑了笑,“但是错了一点。”

“啊?”

“当时大家都已昏迷,若是朝云只在附近,翳鸟为何就不能多等一会儿,待到祸斗把我们都杀了,再将其引走?”

“所以……所以朝云其实赶到了,甚至可能已经和祸斗交上手了!”亦秋惊道,“翳鸟为了保护朝云,不得不将祸斗引走……朝云对我们说谎了!”

“还记得仙麓山下那被藤蔓封住的洞口吗?”幽砚语气笃定道,“那可不就是木神大人如今的残存之力吗?不过以她的人类身份,当时应在仙麓门中,并不该出现在山脚,所以她只能赶走翳鸟,再将洞口封住,避免其他妖邪进入。她啊,早就知道翳鸟的所作所为,却不愿告诉她的两位‘至交’呢。”

幽砚将“至交”二字咬得尤为冷漠,不难听出,这世间所有的情感于她而言,都是不堪一击、不值一提的东西。

亦秋不禁想,朝云对大家隐瞒翳鸟一事,或许是想给翳鸟一个悔过的机会,只要翳鸟愿意就此收手,朝云自会想办法抚平洛溟渊心中的恨意。

她沉思数秒,道:“虽然有所隐瞒,可她也一直在保护他们啊……”

“是啊,这就是句芒啊,这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无论好的坏的,她谁都想保护,也谁都想救赎。”幽砚话语中的讽刺越来越深,她说,“她想所有人都好,不代表所有人就都能好,她想让翳鸟就此收手,那翳鸟可未必领情。我若是洛溟渊,怕只想将那翳鸟千刀万剐,谁若阻我,谁便是我的敌人。”

“……”亦秋一时无言,越想越觉得幽砚说得好有道理。

若是她的好朋友,一边帮自己躲对手的阴招,一边又帮对手隐藏身份,她应该也会气到爆炸。

说起来,若这翳鸟的目标,打从一开始便是金乌,那文中金乌历劫九世,九世皆败,会不会都与翳鸟有关?

要真是如此,这翳鸟怕是早已偏执成魔了吧?哪里还有得救啊?

亦秋想着想着,忽见幽砚拧起了眉头。

亦秋:“怎么了?”

幽砚:“没怎么。”

“真的吗?”亦秋望着幽砚的一双眼里,满满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

幽砚沉默片刻,道:“只是有东西与我们擦身而过了。”

“哪儿呢?”亦秋不由得四下张望,可她望了半天,除去下边儿的白鹿与熏池,便再没见着其他人影,“没看见啊,是什么东西啊?”

“隔得远,不重要。”幽砚淡淡说着。

亦秋还想追问,却忽见幽砚低眉望向自己,面色似笑非笑,对她说了句:“我还有事没问你。”

亦秋:“……”

得,就这神情、这语气,用脚指头想都知不是什么好事——套话鸟人又要开始套她话了。

来吧,来吧,甭管什么问题,想问就问!

反正鸟与驼之间一直没有信任可言,小羊驼怎么会生气呢?小羊驼早就习惯了,天天被怀疑也不可能生气的!

“你……真有那么想骑鹿吗?”

“啊?”

这是什么全新的套话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