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不管发生什么,请你信她。

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亦秋明显感觉到洛溟渊眼底闪过了一丝茫然与慌乱。

许是这莫名其妙的话语,让他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妙。

可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沉默前行,拖着那伤残的身躯,不断前行。

“你……你有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心里啊?”亦秋牢牢跟在洛溟渊的身后,啰嗦得像个事儿妈。

洛溟渊沉默许久,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应道:“谢谢,谁对我好,我……心里有数的。”

这样的应答,让亦秋再无话可说。

她想,原著里男主并不知女主对他的感情,甚至自卑到想都不敢去想,所以发生一切后,彼此间的信任便也单薄得有如蝉翼。

可这次不一样了,自打洛溟渊受伤的那一日起,江羽遥便一直对他百般照料,别说是个人了,就算是块木头,也该能感受到了。

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再走向原著那样的结果了吧?

亦秋跟着洛溟渊跑了一路,一路皆是心乱如麻,想要提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是欲言又止。

她总不可能现在剧透的,毕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算真的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亦秋也看见了远方的魔气。

它就像是一阵足以吞噬一切的黑雾,带着沉沉的压迫感,于那本该月朗星稀的夜空之中,缓缓聚拢,且愈发浓烈。

洛溟渊加快了步伐,似恨不能向前奔跑。

这样的速度,与身体健康的常人相比,都已经算得上很快了,亦秋在身后追着,都多少感到有些吃力。

她看见洛溟渊身上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了。

是这杵着拐杖的剧烈奔行,使他肩腹之上还未愈合的伤口迸裂了。

他分明伤得那么重,却又跑得那么快、那么急,生怕慢了一秒,就是一生的遗憾。

原文里的男主,是和白见幽一起,被魔气牵引过去的。

这个原因,是多么的顺其自然啊,那么多读者看了都没发现其中尴尬之处。

如今想想,着实太可笑了。

洛溟渊如此在乎他的养父养母,那既有能力感应魔气所在,又怎会随着白见幽往反方向行之?

小说的世界,活该是要崩坏的。

主角也好,反派也罢,作者创造了他们的骨血,却也辜负了他们的灵魂。

她想,今夜过后,她应会放下原有的偏见,不再讨厌眼前的少年。

今夜过后,她会想方设法,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

全当是……对今日心底的这份自私,做出的一点弥补吧。

陌水城东。

魔气,无情地笼罩着四周。

遭受魔种侵蚀的人类,不成人形地躺倒在地。

江羽遥手握长剑,刺穿了它的心脏,墨绿色的血液自伤口流出,顺着剑尖渗入泥土,恶臭而又浓稠。

一对中年夫妇,轻颤着身子,紧紧抱拥彼此。

他们望着眼前救下自己的两名女子,眼底却没有感激,只有恐惧。

“此魔种极为阴毒,一旦种入心脉便无药可救,它会顺着命魂生长,魔化凡人的三魂七魄,若不在彻底魔化前将其斩杀,魔化者便会脱离六道,再无法进入轮回。”幽砚淡淡说着,语气虽是波澜不惊,可望向眼前人类的目光,却隐隐携着几分复杂。

“江姑娘……”妇人看向江羽遥握剑的手,目光有些许恍惚,恍惚过后,不禁泛了红,“我和我当家的……没救了,是吗?”

江羽遥没敢应答,可握剑的手却不自觉地轻颤了起来。

此时的无声,无疑是一个笃定的回答。

妇人看了一眼紧紧护着自己的男人,吸了吸鼻子,伸手抹了一把泪,问道:“可以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吗?不需要太多的,就一小会儿。”

她说着,和自家男人对视了一眼,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连忙走回屋中,一边研着墨,一边催促男人快些找张新纸来。

幽砚站在门口,江羽遥跟了进去。

妇人见了,害怕时间不够,连忙着急起来,反复念道:“很快,很快的,我给溟渊留封信,江姑娘你帮我们为他带去,就说……就说你来看我们,发现我们搬走了,只留下了这封信。”

“溟渊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他要是问别的,你就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不然,他一定会起疑的。”

妇人说着,回身接过了丈夫递来的纸,那愈发颤抖的手,拿起了一看便许久未用的笔。

那双手,已经开始乌青,这是魔化的前兆。

可妇人还是努力控制着这样一只手,在纸上写下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她在信里对洛溟渊说,她娘家那边生意做大了,她也想过上好日子,便撺掇着他爹的一块过去了,等回头日子安定下来,会再寄信回来的。

娘家在哪,她没说,回头是多久,也没有说。

江羽遥望着那只有寥寥数言的诀别信,不由得默然垂眸,那压抑于心底的挣扎,让她不自觉咬破了嘴唇。

妇人放下手中笔杆,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她说,这样就够了,让那孩子以为他们将他丢下了吧,日子久了,自然就不在乎了。

话音落时,她扑进了男人怀中,忽然泣不成声。

算不得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两个凡人赴死前压抑的痛哭。

可当他们离开彼此怀抱之时,却发现门口静静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客栈上房的圆桌边,亦秋趴坐在幽砚的身旁,她眯着双眼对着窗,抬头仰望着天上刺目的艳阳。

陌水城的魔气散去了,城东死了三个人,不过因为无关紧要,又与魔有关,为了避免恐慌,所有消息都被压了下来。

这些其实都是三日前的事了,对整个陌水城而言,三日前的那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死去之人走得悄无声息,甚至无法成为闲人茶余饭后的一场谈资。

这让亦秋全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

说起来,系统已提示成功渡过了不可避免的关键节点,可这渡过方式,让她至今没能回过神来。

她本以为,洛溟渊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亲眼撞见江羽遥杀掉他尚未开始魔化的养父母。

可真当她追着洛溟渊一路赶至那个不大的小家时,那对相拥而泣的中年夫妇身体已然开始魔化。

他们接受了无可避免的死亡事实,并为这十几年来视如己出的孩子留下了一个谎言——那是一个还未寄出,便已被撞破的谎言。

沉默中,他们与那孩子相视许久,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末了,少年拿过师姐手中的剑,亲手送了他们一程,自己亦于那过度伤痛之中昏厥过去。

其实,无论幽砚还是江羽遥,都可以替他做那个执剑的人。

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承受。

那夜过后,他身上迸裂的伤口受到感染,引发了高烧,至今仍昏迷不醒。

所有的误会都不存在了。

亦秋却有点想不太明白,这样的结果,对洛溟渊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还在想那夜的事?”

“嗯……”小羊驼点了点头。

“那是我炼制的魔种。”幽砚说着,低眉看向亦秋,“你怀疑过我吗?”

小羊驼摇了摇头:“你一直在我身旁,你说过,魔种发作是需要时间的……从你离开我,到他们身上魔种发作,这当中的时间太短了。”

幽砚又问:“若是时间足够,你会怀疑我吗?”

亦秋转头望向幽砚,认真凝视片刻,问道:“你会骗我吗?”

幽砚沉默数秒,闭目应道:“懒得。”

“那不就得了。”亦秋说着,低下脑袋,轻声道,“我是信你的。”

幽砚听罢,轻轻“嗯”了一声。

【幽砚好感度10】

听到系统提示,亦秋下意识扭头去看。

只见幽砚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将其呼出,短暂静默后,并未睁眼,只轻声说道:“那影子,我没追上。”

“那……有看清楚是什么吗?”亦秋问。

“看不清。”幽砚淡淡说道,“但那样的速度,应是翳鸟。”

亦秋不禁瘪了瘪嘴,好半天才又问道:“那,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蛇山神女,翳鸟郁溯,敢用我的东西,在我眼皮底下犯事儿。”幽砚忽而冷笑一声,睁眼道,“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你的意思是,小猪蹄子这事儿……你要管到底了?”亦秋歪着脑袋问道。

“那小子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幽砚目光不屑地轻哼一声,冷冷说道,“我只收拾在我眼皮底下嚣张的跳梁小丑。”

亦秋听了,忍不住拆台道:“可那天晚上,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愤怒。”

“胡说什么?”

“你生气了,幽砚!”亦秋望着幽砚的双眼,大声嚷道,“你也会因为旁人而生气啊!”

“你看错了。”幽砚皱了皱眉。

亦秋却不依不饶道:“我绝对没看错,你别不承认,你就是生气了!”

幽砚:“……”

亦秋连忙换了个姿势,转身正对着幽砚,认真道:“幽砚,你别总装出一副什么都与你无关的样子,你在乎的东西很多,为什么要藏心里呢?不知道对谁说,你可以对我说啊,我可以嗯嗯,嗯嗯~嗯嗯嗯……?”

幽砚:“聒噪。”

亦秋:“嗯???”

一言不合就禁言?

亦秋毛脸一垮,见幽砚若无其事地伸手将她抚摸,忍不住凶巴巴地哼唧了一声,起身、扭头,快步走到床角趴下,闷声自闭起来。

【幽砚好感度10】

小羊驼挣扎着伸长脖子,扭头瞪向幽砚。

“嗯!”您做个人吧?!

真把快乐建立在我的憋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