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亦秋真的很想冲着幽砚大声喊上几句。
“鸟女人你眼睛是不是坏掉了!”
“刚才那个女人是句芒啊,是扶桑的守护者,木神句芒啊!”
“我把这么有趣的人都给你带回来了,你就一点也不惊喜,一点也不意外吗!”
不过,有些话想归想,说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毕竟她只是一只小羊驼啊,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羊驼,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是扶桑,什么是句芒呢?
所以到头来,她还是得直面自己偷懒的小小罪责。
“我……我拿不动嘛!”小羊驼委屈极了,为自己辩解之时,恨不能从那一双圆溜溜的豆豆眼里挤出几滴眼泪,“我又不是人,我又没有手,你点了那么多菜,要两个餐盒才能装得下,我总不能把它们叼回来啊!”
“拴在身上背回来,会很重吗?”幽砚浅笑着问道。
“可是,可是……”亦秋支支吾吾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仰着脑袋理直气壮道,“是那个人主动要帮我拿的,我又不能说话,我要怎么拒绝她嘛!”
她说着,又连忙趴在了幽砚的脚边,光速卖起了惨:“我昨天才走了一晚上的山路,真的好累啊!今天早上起来,我这腿啊,它们是又酸、又疼、又发软,加上我肚子饿了,真的没什么力气啊……你想啊,我要是在回来的半道上累趴下了,你不也得挨饿吗?”
幽砚闻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而后将空了的餐盒往旁侧一推,于桌边轻轻坐下,拿起碗筷,夹起一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似笑非笑地看了亦秋两眼,淡淡问道:“那女子什么身份?”
亦秋望着红烧肉,止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但我听见有人叫她六师姐。”
“没了?”幽砚追问道。
“没了。”小羊驼站起身来,将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了桌面上,一双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幽砚。
“哦。”幽砚说着,将那红烧肉送进了自己嘴里。
亦秋又一次吞咽了一下,小小的眼里,写满了大大的期待。
以往吃饭,幽砚都是自己吃一口,便会喂上亦秋一口。
然而今日,幽砚竟在吃下那块肉后,直接闭上了双眼,以一种能够急死羊驼的速度,慢吞吞地闭嘴嚼了半天,这才将其咽了下去,睁眼又一次动了筷子。
亦秋两眼一亮,却见幽砚夹起一片青菜,又一次送进了自己嘴里,开始了那能够急死羊驼的新一轮咀嚼。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鸟女人存心气她呢。
小羊驼哪里受得了这委屈?
她咬了咬牙,伸长脖子,打算直接用嘴去够盘里的菜——哪怕糊得满脸都是,她也要吃饭!
可下一秒,幽砚用筷子的末端抵住了她的嘴。
亦秋打鼻尖发出了一声闷哼,脑袋往后微微一缩,抬眼望向幽砚,小声嘟囔道:“我饿了。”
“那女子什么身份?”幽砚又一次淡淡问道。
亦秋这下算是反应过来了,幽砚在试探她,试探她是否有所隐瞒。
她确实有所隐瞒,可这心底的实话也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身为一只羊驼,一只普通的羊驼,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只能知道这么点讯息。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在短暂沉默后,委屈巴巴地做出了与先前一模一样的回答:“我只听见有人叫她六师姐……”
这一次,幽砚若有所思地凝视了小羊驼几秒,而后弯眉笑道:“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往后离她远点。”
亦秋听了,不由得在心里吐槽起来。
“你个鸟女人,自己都是个大坏蛋,还说别人不像好人呢!”
“在你这女魔头的眼里,难不成还有哪个神仙能是个好人吗?”
不过有些话想归想,说是万万不可能说出来的。
一只聪明的羊驼,自然要学会审时度势,比如现在,幽砚说什么,那就必须是什么。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去考虑对错,直接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以此表明自己的忠心就完事儿了。
果不其然,这头还没点几下呢,幽砚便已在她的无脑迎合下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终于让她吃着了这顿午饭。
吃饱喝足后,亦秋趴在桌边伸了会儿懒腰,而后便陷入了一阵沉思。
幽砚应该是认出句芒了,否则也不该是刚才那种反应。
不管怎样,如果初期主线所需人物都齐了,想来过不了多久,这主线便要正式开始了。
亦秋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香囊,而后又扭头望向了此刻正在案桌前玩弄笔墨的幽砚,一时多少有些心情复杂。
“我真能改变她吗?”她于心底轻声问着。
没有人给予她答案,就连那个废话超多的废物系统都在这一刻沉默了起来。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世上哪有熟读原文的穿书者,奈何不了区区一个反派的道理?
从现在开始,她便每天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幽砚,从旁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她就不信了,这鸟女人能在她眼皮底下成功洗脑那个小猪蹄子。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小羊驼十分艰难地握了握自己那对僵硬的前蹄,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两个字——坚定。
只不过,那时的亦秋,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当她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时,时间已然过去了大半个月。
此时此刻的仙麓门,正如小说里写的那样,正在筹备那四年一度的试炼大会,门中弟子个个跃跃欲试,山间走一遭,随处可见切磋之人,好生热闹。
只不过,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幽砚没有任何关系。
大半个月都过去了,这位本该每日每夜都在积极为男主洗脑的大反派,近来竟是毫无动静,活像一个蹭吃蹭喝等待看戏的大闲人。
眼瞅着试炼大会的报名时间就快要截止了,结果小说里苦口婆心劝说男主前去报名的那个反派,直到此刻都还在消极罢工,半点动起来的迹象都没有。
试问反派不去忽悠小猪蹄子,小猪蹄子怎么会参加试炼大会?小猪蹄子不去参加试炼大会,怎么获取下山历练的名额?小猪蹄子都不下山历练了,那原文后面的主线剧情又该如何进行?
亦秋记得,系统曾经说过,主角“下山历练,亲人惨死”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剧情节点。
如果这个剧情无法顺利进行,那么系统就会抹杀她的存在。
亦秋心里急啊,特别特别急!
她想过千种万种难以处理的情况,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主线剧情竟会因为反派的无作为而死死地卡在了原地。
这段日子里,为了让幽砚动起来,她从旁言语暗示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结果。
她开始怀念小说里那个茶里茶气的白见幽了。
她好久没有听见这个鸟女人用三千岁少女的声音对着小猪蹄子喊“洛大哥”了。
她还发现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原文里“羽遥姐姐”这个恶心心的称呼至今没有出现过哪怕一次。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和小说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系统……”
【在呢。】
“如果洛溟渊不去报名试炼大会,我真的会死翘翘吗?”
【“下山历练,亲人惨死”是不可避免的剧情节点,若主线剧情无法顺利进行,将抹杀宿主存在。】
得,又是这句话。
总之就是得让那个小猪蹄子获得下山历练的名额呗。
“我现在很好奇,如果主线剧情无法避免,那我要怎么改变结局?”亦秋说着,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严肃质疑道,“这太矛盾了!它根本就是个悖论吧?”
【并非所有主线剧情都属于不可避免的剧情节点。】
“意思就是说,甭管其他主线剧情扭曲成啥样,只要成功经历这个节点,就能算我过关,是吧?”
【是这样的呢。】
亦秋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如果说,除去不可避免的节点,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那么这剧情由谁去推动,似乎都没什么差别嘛。
亦秋这般想着,不由得眼前一亮。
短暂沉思后,小羊驼扭头朝侧方看了一眼,见幽砚正于床上小憩,便悄咪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迈着小偷似的步伐,小心翼翼走到门口,伸出一只蹄子,轻轻刨了一下闭拢的房门。
很快,房门被刨开了一条缝隙,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一缕天光顺着那被扒开的门缝倾泻而入。
这逃狱般的感觉,让亦秋加速了心跳,她前腿刚刚迈出房间,嘴角笑意还未来得及扬起,右边的后腿儿便被什么东西缠了起来。
“去哪儿?”幽砚的声音,自身后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做贼心虚的羊驼猛然僵在了原地。
她低下头来,看了一眼紧紧缠在自己后腿儿上的吹雪,沉默片刻,缓缓地将迈出屋子的那条前腿儿缩了回来。
小羊驼低垂着脑袋惶恐了片刻,忽而抬腿一脚踹开了房门,回身对幽砚报以灿烂一笑:“主人你看,今天天气不错啊!”
幽砚浅笑着将手中长鞭寸寸回拉,被缠住后腿的亦秋便像个拖把似的,一点一点被拽回了幽砚身侧。
她哭丧着脸望向眼前似笑非笑的主人,一时间连屁都不敢放上一个。
短暂对视后,幽砚笑着问道:“鬼鬼祟祟的,想去哪儿啊?”
“我,我……”
“嗯?”
“我……”小羊驼噎了半天,话音陡然一转,变成了微微颤抖的曲调,“要到看得最远的地方~~和你手舞足蹈聊梦~想~~”
下一秒,幽砚眼底不由闪过了一丝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