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峥去拿琴谱的时间有些长,回来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
方子阳知道对方肯定是看到那本日记了。
抿了抿唇，他没有戳破，礼貌接过琴谱,就开始继续弹奏，微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特别情绪。
只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没有人不向往阳光，可像谢峥这样干净纯粹的人,并不是他能够拥有的。他无法永远都扮演对方喜欢的样子，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不想学飞蛾扑火。
在将那些人送进地狱之前，他没有资格拥抱阳光,那会灼伤他。
虽然早已决定不折手断，但他依旧想保留最后一丝光芒，他不想在报仇的过程中迷失，毫无底线的变成他憎恨的仇人模样。
没关系，那么多困难和痛苦都熬过来了，他可以的。
……
周末一共就两天。
方子阳性格看起来外向开朗,实际很懒很宅。
所以整个周末他都没有出门,就和周俊还有赵景钰宅在谢家小庄园,关注网络上美颜液的宣传情况，以及东升制药公司那边传过来的销售报表。
跟他们预料中的情况差不多,他那一段十几分钟基本没几句台词的广告直播，引起了巨大反响。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观众们对于自己的眼睛相信度是非常高的。
方子阳的那段直播没有开滤镜,也没有经过任何剪辑卡顿，完完全全的就是360无死角播放,根本没有任何做虚弄假的可能。
就算隔着屏幕大家不能确定他们喝完美颜液的最终效果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可喝完直接当场排毒是千真万确的！
现在的年轻人谁没看过两本玄幻小说,几部玄幻电视剧？看当时直播中的情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我操，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洗精伐髓？
哪怕仅仅是为了一丝好奇，在直播结束后，90的网友都涌向了东升制药的官网。
剩下10则是死鸭子嘴硬，坚定不认为如此神奇的科学研究成果，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肯定是商家特意用魔术搞出来的噱头！他们就是不相信！
不过有90的网友被吸引去东升制药官网就已经足够了。
只要等第一批购买者的使用情况反馈出来，那么产品日后就不怕销量问题。
而第一批涌入官网的网友也没有让人失望，基本上一半人在看过商品信息后，当场就下了订单；剩下的一半基本就是因为价格和等待别人当小白鼠的实验结果。毕竟现在大家实在被广告给荼毒得快要心碎了。
方子阳对这情况也不意外，美颜液的售卖价格确实不便宜。
他在广告中展示的只是美颜液这款产品中其中一个，整款产品是系列的，分成了美颜液1号、2号、3号……等等。按照效果强弱不同，价格不同。
直播里的那款就是效果最好的，立竿见影，价格一盒9999。
听上去确实有些贵得吓人，可是仔细分析成本，这个价格绝对是非常性价比了。
要知道就算他可以提供药方，但还是需要研究团队的努力，产品所使用的原料全部都是真正的中药材，产品效果的程度完全都是根据中药材的年限而定，成本高，最终售卖价格自然就不低。
买不起贵的大家也可以选择价格比较低的，只不过价格低的产品自然见效就要慢很多，最终效果自然也会差一点。
产品制定系列时，就已经考虑到了高中低三种消费者的经济能力。
官网上每种产品的信息，以及使用见效时间，全部都清清楚楚的写着，政府官方这边也做了备案，各种手续齐全，质量保证。
以前有些产品或许东升制药还有吹嘘的水分，但是这款美颜液系列，公司表示真的所有介绍一点水分都没有掺。
在今天产品宣传之前，公司员工们都已经自来水进行过一次内部订购了！
当然，即便如此，网上依旧还是对美颜液的价格开始了热烈发言：
“麻麻呀，你们知道我看见官网上的产品价格是什么感受吗？忽然感觉自己穷到怀疑人生……”
“9999一盒！这个定价真的合理吗？”
“产品效果真的有直播中的那么好吗？立竿见影不会有副作用吗？”
“我怎么感觉好不真实，那直播一定是假的，定价成这样工商局都不管的吗？”
很多人对价格都非常吐槽，不过也有很多人评论很正面，
“前面质疑定价合理的人显然没有仔细看过产品介绍，虽然确实有点贵，但看完产品的原材料，如果最后验证跟直播效果一样，那么我觉得这绝对是良心价……已经入手一盒，等我反馈。”
“楼上说得很对，如果真的跟直播效果一样，那这还真是白菜价，去美容院打美白针最便宜也得几大千吧？而且效果还有待商榷。”
“9999是最贵的那款，经济不够可以选择便宜的啊，这不是一个系列么？价格低的就是见效慢一些，最终效果也稍微差一点，跟买普通护肤品差不多。”
“我去查了，每款产品都在工商局有备案，通过官方健康手续的……”
“我入手了一款1999的，产品标准2个月内见效，我试试。毕竟直播效果真是□□爆了！”
“我也入手了一款999的，见效期是3个月，我已经为我的皮肤伤透心，我愿意给大家当试验品～”
“我入手499，等我等我……”
颜值是无论哪个年龄和性别的人都异常注重的东西，尤其是女生，为了漂亮什么痛苦都能忍受。
大家连给自己脸上动刀子打针整容都能狠下心，现在看到一个直接喝东西就能轻轻松松改变肤质，比整容冒的风险不知道小了多少倍，这要是都没勇气去尝试，对爱美的人来说还不如去死。
美容液系列定价有高有低。
直播之后的第二天，但凡爱美又胆子比较大的，基本都根据自己的经济能力选择了合适的产品。
而当第三天，当江氏同城的客户受到产品，购买立竿见影效果产品的客户尝试使用后，通过自己的微博朋友圈还有直播账号，把实验效果拍摄视频分享出来后。
这才真正引起轩然大波，让美颜液彻底在网络火爆起来。
其中一个最有震撼力的分享视频是江市某大学的一名女生。
这名女生叫周玲玲，五官长得其实非常好，身材也保持得非常火辣，但唯一的缺点就是脸上常年都要长痘痘，不管去医院吃药也只能稍微缓和，这个毛病连整容都解决不了……
从初中开始，周玲玲在学校就没少受到身边同学朋友们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脸上的痘痘对她的成长来说简直就是如影随形的噩梦。
为了解决脸上的痘痘，周玲玲都要疯魔了。
所以在看完方子阳的直播后，她想着这款美颜液看上去就像是小说里洗精伐髓排毒的样子，她这个痘痘也算是身体分泌失调的毒素，应该也在治疗范围内吧？
管它是不是广告吹嘘，只要有一点点的作用那就值得买！
于是周玲玲二话不说，关掉直播就立刻激动的冲到东升制药官网，直接就下了订单，什么价格贵不贵，产品安全不安全根本就不在她考虑的范围。
反正只要能够把她脸上的痘痘解决了，就算面前摆着毒药她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因为施同城快递，第二天她就拿到了包裹。
不过虽然很着急，也不怕产品有没有副作用，但对于产品的效果周玲玲是非常期待的，她已经受够了广告欺骗。
所以周玲玲没有直接就吃，而是打开了自己的直播账号，准备来个现场直播。
既然方子阳敢做那样的直播广告，那肯定就要接受大家更加严格的质检，群众也不是真那么好糊弄的。
做好准备，在线跟自己直播间中的寥寥几百的粉丝说明了情况后，周玲玲非常勇气的直接按照说明喝了一瓶下去，
“我脸上的痘痘你们经常关注我应该也知道情况，从初中开始就已经困扰我了，为了解决这些痘痘，我中药西药都吃过，可就是没用……”
“你们知道我以前都有什么外号吗？初中我的外号就叫痘痘！高中她们叫我痘如花！大学含蓄点，至少从表面听背影杀手能够让我觉得他们是夸我身材好……”
“我不期望这什么美颜液有方子阳直播的那么好，但只要有效果，我就决定今后我是方子阳的铁杆粉了！是东升制药的忠实客户。”
周玲玲眼眶红红的诉说自己的经历和期望。
她真的都要被脸上的痘痘折磨疯了，这对她这般爱美的人来说，真的是灾难。
直播间的粉丝们听得都很难受，她们和他们喜欢周玲玲是因为对方的内涵，能够对着周玲玲这张密密麻麻的痘痘脸天天叫女神，绝对是真心实意的爱。
顿时纷纷安慰，
“玲玲别哭，虽然你长得不够漂亮，但你比大多数人都有内涵！世界上漂亮的人很多，但你拥有的智慧是独一无二的！”
“就是，不管你长得好不好看，你就是我的女神。”
“对，就算……等等！玲玲快照镜子！你的脸，你的脖子，你的胳膊……我靠我靠，真的冒黑水了！”
“啊啊啊啊，跟方子阳直播的一模一样！”
本来周玲玲直播间的粉丝们还在感性的想法子安慰，结果说到一半，就看见令人‘惊恐’的画面。
周玲玲的皮肤开始冒出黑色的液体，跟方子阳的直播宣传一模一样，只不过时间要短一点，这跟周玲玲身体中的杂质毒素要多一些有关系。
听到粉丝们的提醒，周玲玲也赶忙去照镜子，然后拿着湿巾纸把脸上的黑水擦掉。
等皮肤露出来后，虽然脸上的痘痘依旧存在，但是明显能够看到体积变小了，大多数黑水就是痘痘里面冒出来的。
画面有点恶心，但……却令人惊喜！
这什么美颜液效果真的没有夸大。
这真的良心产品！
周玲玲和直播间里粉丝们脑中当时只有这一个念头。
毫无意外。
周玲玲的直播火了。
除此之外另外几个因为肤质较差，对比明显的客户直播视频也都火了。
虽然9999一盒的立竿见影美容液价格很贵，但那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事实上华国的有钱人还是不少的，所以广告后直接购买最贵款美容液的人人还真不少。
这就导致接下来的直播试验视频大量出现。
尽管还有些质疑这是不是东升制药的水军和营销，可如此惊人的视觉效果还是震撼吸引到了不少人。
尤其是跟这些发视频的人认识的，当时就急吼吼的打电话过去，等好友点头后，二话不说就马上跑去抢购。
有钱的就买价格最贵，效果最好的；没钱就买便宜点的，效果慢点的。
当这些验证效果的例子出来后，大家哪里还会再在乎什么价格贵，什么副作用，能变好看谁想一直丑啊！
就是一些不怎么注重外表的人，也冲着‘排毒功能’跑去剁了手。
如此巨大的反响结果就是，美容液的销售数量每天都在增加，公司官博粉丝也是突突的涨，东升制药的股票也在一夜之间涨了起来。
把方子阳、周俊和赵景钰三个年轻股东以及公司员工乐得整个周末都没睡好觉，一睡就笑醒！
方子阳看了下网上的情况，在回学校之前，和周俊赵景钰一起通过电脑远程跟江市公司总部那边开了个视频会议。
视频会议内容很简单，就是让公司组建一个基金部门，日后东升制药卖出的每件产品，都会按照百分比抽取一点纳入基金用来做慈善使用。
公司各部门高层有些犹豫，这慈善的成本投入有些大。
不过下一刻方子阳一句话就把他们问住了，
“你们想东升制药将来体验舆论杀的威力吗？”
一句话，顿时让视频中各部门管理层从被喜悦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啊。
“在接手东升制药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东升制药将我们三人手中闪耀世界。美颜液只是一个开始，请相信我重新打造的研发团队。”
“我承认建立这个慈善部门有我自己的私心，但更多的还是为了东升制药的将来考虑。”
“日后东升制药肯定会成为业界同行的眼中钉，所以我们必须拥有市场民心……”
对于舆论的威力方子阳实在太清楚了。
无论是个人还是企业，在这个网络兴盛，言论越来越自由庞大的时代，舆论的风向有时候足以毁灭一个巨无霸企业。
金手指里的资料和药方对于这个时代的技术就是碾压，他们公司的发展速度将会成倍的增加，一个行业新大佬的升起过程中，必定会遭受到那些老牌大佬的打压。
就算方子阳再有信心，哪怕有跟国家合作，也不敢托大。
所以遭遇困难之前，必须未雨绸缪，先行布局，得民心者得天下，资本再厉害，企业的竞争权最终还是掌握在消费者的选择下。
他们的产品成本高，卖价也就高，将来几乎拿出来的每件产品都是这样。
或许刚开始大家还会理解，但一旦时间一久，再被人带节奏，很多人就会忽略前提，对于产品昂贵的价格提出异议。
甚至还有更阴谋论的，觉得他们产品成分根本就没有标注的那么好，都是圈钱，为富不仁，吸血的资本家等等……□□。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请相信适当的回馈社会，回馈支持的客户，饮水思源，你的企业会走得更好。
当然，其实他们也可以将所有产品直接走高端路线，做成真正有钱人才能拥有的奢侈品，就不需要这么麻烦。
但方子阳并不想那样做，因为金手指药方并不是美容产品那么简单，就像美颜液虽然叫美颜液，可其实应该叫做排毒液更准确，这些都是属于增强身体素质的好东西，他还是希望能够广泛推广。
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
那就是一旦未来东升制药的金手指产品广泛推开，绝对能够以一己之力带动华国的中药市场的发展，带动世界对于华国中医的研究和向往。
作为一个华国人，方子阳还是希望自己的国家更加美好，而且中医真的值得深入研究，他金手指里的资料就是最好的成果证明。
不说那些大义，就说一个最实际的道理：
我们所有的平安幸福生活都基于祖国的强大，祖国保护我们，我们成就祖国，这就是我们每个人对自己的祖国努力守护和奉献的意义。
“不过这件事情安静的做就是了，不要宣扬，低调进行，太高调对我们公司来说不是好事。”
方子阳最后补充了一句。
其实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的真正意图是，他要把基金部门作为底牌。
以后要是没人来黑他们公司算好，要是有不长眼的来，那就等着被打脸吧。
上辈子跳过的坑，一次就够了。
……
这个周末，方子阳过得快乐又不快乐。
开心的事情有，烦心的事情也有，但不管任何情绪，都无法抵挡他继续走下去的脚步。
周末下午，他就收拾了东西返回学校寝室准备继续上课。
寝室其他人也回来了，不过谢文旭带了两个保镖过来收拾东西，准备搬到校外住了。
“子阳，能单独说几句话吗？我保证，今天之后……再也不会打扰你。”
仅仅是两天的时间，谢文旭的状态就憔悴了数倍，仿佛一夜之间遭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整个人显得颓废又郁气。
而那打击是什么也不难猜到。
至于谢文旭想跟他说什么……
方子阳很清楚，点点头“好。出去说。”
话落，转身就走。
态度依旧平静而冷淡。
谢文旭因此更觉痛苦和难受，他宁愿方子阳恨他骂他，也不想面对这样平静冷淡的方子阳，这证明他在方子阳心里再无一丝痕迹。
无尽的后悔就像浪潮将他淹没，让他现在每天都活得窒息。
他终究做了错误的选择，然而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走到无人的角落，谢文旭沉默压抑了许久，才强扯出笑，
“子阳，我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再原谅我，但现在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当初……是我辜负了你，你很好，你从来都没有变过。变的是我，是我愚蠢又自负才会弄丢你。”
“之前晚会名单争议的事情，是严潼做的，我替他向你道歉，你需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你。”
“你替他道歉？”方子阳忽然露出笑容。
虽然没有讽刺，笑得干净又纯粹，但谢文旭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到了深深的讽刺。
谢文旭很清楚这讽刺是什么。
曾经子阳出事情的时候他没有相信他，没有维护他，冷漠又无情。现在换成了严潼，他却给予了信任和维护，这对子阳来说就是是二次残忍。
但他不是这样意思。
谢文旭心脏疼痛难忍，“不是为了他。子阳，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希望不要再让你瞧不起了……”
有些东西直到失去才会知道多么珍贵。
他从来没有发现，方子阳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认可，竟然对他如此重要。
方子阳看着痛苦憔悴的谢文旭，内心真的再也无法生出半点波动。
如果对不起有用，世界上要警察做什么。
就算是重生了，曾经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就可以算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算是拥有新生了吗？
不。
他方子阳还活在地狱中，这些人凭什么得到救赎。
“谢文旭，你知道什么叫做杀人诛心吗？”
方子阳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
谢文旭抬起头。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你们曾经赐予我的东西，我全部都会还给你们，到时候，才能彻底让你从我的人生里消失。”
方子阳轻笑。
转身离开。
谢文旭站在原地，那一句‘彻底让你从我的人生里消失’让他情绪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