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上京,五条宅。

五条悟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想法都有。

一会儿是那张画像,一会儿是坐在亭子里的五条清,一会儿又回想起父亲和忠邦之间的谈话。

十七年?什么十七年?

还有那个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孩子又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突然从床垫上翻身坐起,盘腿沉思。

说起来,母亲也是十七年前过世的,难不成和母亲也有关系?

但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两年前的话,应该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十五岁就死了?为什么?

父亲又为什么能肯定对方在两年前就死了?

和清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父亲会去找他?

是因为清和母亲长相相似的原因?忠邦之前跟在他身后看到过清,所以告诉父亲?

但是为什么会提到那个什么孩子?那个孩子和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脑子里的问题太多,而且一个都想不明白,五条悟烦躁的抓了几下头发,泄气似的躺回床垫上,满脸不爽的撇嘴。

臭老头子,有事情又不告诉他,忠邦也是,嘴紧得跟个河蚌似得,怎么撬都撬不开。

早晚把这两人全都丢到河里去,看他们嘴还严不严。

烦。

他一把抓过身边的被子盖在头上,刚闭上眼睛没多久,门外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悟。”

五条家主站在门口,月光洒落,将他的影子照在獐子门上,看起来格外伟岸,甚至有点吓人。

“画像,是你拿的吧。”

“拿出来,我知道你没睡。”

他语气肯定,嗓音低沉,带着不怎么明显的怒意。

“过了冬天你就十八岁了,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做事不过脑子的习惯?”

“不仅学会偷东西了,还跑到别人家里把人折腾生病,搅得鸡犬不宁,你是十七岁,不是七岁。”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家族交给你?”

‘唰’地一声,獐子门被拉开,一幅卷轴被丢了出来。

五条悟一手靠着门栏,面带讥讽。“谁稀罕你这个什么破家族,一天到晚别的没有,污七八糟腌脏恶心的东西倒是不少,那些老东西一个个本事没多少,口气却不小,除了摆架子还会做什么,一想到家族里全是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本少爷就想吐。”

五条家主接住卷轴,动作小心翼翼的检查过后,放到自己胸前的交领里贴身放着,听到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眸色微沉,语气加重了几分。“五条悟,别太过分。”

“是我太娇惯你了?你口中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全是你的长辈!就算你不愿叫他们,也该尊称一声族老!”

“而不是口口声声一口一个下三滥一口一个老东西,教给你的尊卑礼仪呢?都被你吃了吗!”

“嘁。”五条悟讥笑一声,一脚迈出房门,冰蓝色的眼眸里净是深不见底的寒冰,他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冷声开口:“娇惯?你说的娇惯是指把我丢给仆人,明明在一栋房子里,一年到头看不到自己的父亲两次?”

“还是指冰天雪地里起早贪黑的训练?”

“又或者说把我丢到咒灵堆里体会那些脏东西的负面情绪?”

“更或者你是指的杀不死咒灵就死在外面这种事?”

“这就是您所谓的娇惯吗?五条当家?”

“身为五条家的继承人,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五条家主毫不闪躲的直视他,眼底看不见一点动摇。

五条悟眼底的情绪一下全都收了回去,退后一步,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你下一句是不是还要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五条家主微微颔首,下一秒,惊人的咒力从他对面的五条悟身上爆发出来,身旁的獐子门受到冲击,纷纷碎裂。

五条悟咧开嘴角,歪了下头,目光森然,带着冰冷的杀气。“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引以为豪的这个家族亲手毁了。”

说完,他收回身上的咒力,走出房间,越过五条家主,跳到庭院里。

“希望在我有生之年那一天,你能实现自己说的话。”身后,五条家主沉稳的声音响起,五条悟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毕露。

“你放心,很快。”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着,脚下一跃,跳上围墙,很快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

翌日,天色渐明。

五条清在一片昏昏沉沉中感觉自己好像靠着一团火炉,热的要命,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压着,呼吸都有些困难,又闷又热。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迷迷瞪瞪的望着眼前结实平坦的胸膛和一截线条完美的下颚线。

高烧后的后遗症,脑子昏昏沉沉转的慢,五条清有些茫然看着前面。

视线慢慢往上,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嘴唇饱满诱人,鼻梁高挺,白色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

五条清盯了半晌,心里慢吞吞的冒出一个问号。

为什么,小少爷会在他的被子里?

放在腰上的手臂结实而有力,他动了下,打算起身,身边熟睡的人像是感应到了,手臂一挥,大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往胸前带,还拍了两下,跟拍小狗似的。

五条清:

他盯着那线条明显到可以养只小金鱼的锁骨,发了几天高烧的脑子好似被烧成了一团浆糊,一向清透的眼睛里茫然又迷惑,像是写满了问号。

獐子门被人拉开,五条清艰难的从小少爷胸口抬起头来,望着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想到打开门会看到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和这样一幅景象,安倍晴明难得愣在原地,没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晴明”

看他半天不动,五条清出声叫他,嗓音干涩沙哑,配着那副茫然无措的表情,看着有些可怜兮兮的。

五条清艰难的抬了抬手,病了一场的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压着身上的手臂又跟块巨石似的,动也不动,他有些泄气,眼眶湿润,眼巴巴的望着安倍晴明。

“晴明,好重。”

要比平时软乎不少的语调听得人心里发软,安倍晴明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一手拎起小少爷的后衣领。

陷入沉睡的五条悟一秒睁开眼睛,反手握住身后的手腕,翻身跃起,正准备用脚踢过去,安倍晴明手里多出一张符咒,一脸冷漠的贴在他头上。

终于得到自由的五条清捂着额头从床垫上坐起身,安倍晴明坐过去扶着他,用手背贴了贴,已经恢复正常的温度让他松了口气。

“还难受吗?”他轻声问道,动作轻柔的帮忙按摩着头上的穴位。

五条清摇摇头,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撒娇似地咕哝着说了一句:“头晕。”

“你睡太久了,今天已经第三天了。”

安倍晴明眼底闪过笑意,这人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倒是和平时相差甚远,跟个撒娇的孩子似的。

过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的脑袋也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头上轻柔的按摩还在继续,鼻尖环绕着一股淡淡的雪松的香气,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温热的体温。

思绪回笼,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自己又干了什么的五条清:

他木着脸从安倍晴明怀里起身,往旁边挪了一点,拉开距离,正襟危坐,嘴角牵起一抹僵硬的弧度,对着安倍晴明勉强笑了笑。

“给你添麻烦了,晴明。”

想死。

丢人丢到家了。

他小时候经常生病,家里那些人就想尽办法的哄他,一个个成百上千年的付丧神又是讲故事又是逗他开心,被哄习惯了,每次觉得难受的时候就会无意识的朝身边人撒娇,在家里还好,都是长辈,现在

五条清在心里捂脸,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当场埋了。

安倍晴明收回手,视线落在那张强装镇定的脸上,乌发间微微泛红的耳朵似乎在诉说着这人心里地窘境似的,让他眼底笑意不由加深许多。

“没关系,不麻烦。”

毫不掩饰的笑意让五条清抽了抽嘴角,挪开视线,眼神麻木。

再一次,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