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谢才卿沉默半晌,才佯装好奇说:“那如果他有野心呢?”

萧昀耸了下肩,不负责任地猜:“那应当是所向披靡的吧。”

“所向披靡?”

“对他这么好奇?”萧昀笑了,把人的小脑袋从自己肩上拨出来,按着他肩逼他瞧着自己,“心肝儿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停顿了下,想到了什么,忽然乐了:“说起来,你倒是和他一样大,都文采卓绝,都漂亮。”

谢才卿心跳得快了起来,面色沉静:“陛下见过端王?”

他在南鄀戴了人|皮|面具,但是毕竟同一人,脸变了,其他细节之处也难免相似。

“没见过,但听过啊,”萧昀笑说,“你无需同他比,你比他漂亮多了,他是出身高贵,但世上就没绝对的好事,皇家人要承受的一般人难以想象,你可有朕疼,命比他好着呢。”

谢才卿原本有些复杂的脸色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又黑了下来。

……

萧昀被个武将请去练武场比武了,谢才卿将那本并未念给萧昀听的奏折藏进衣襟,面色不改地火速离开了萧昀寝宫。

回到府上,书房里,被叫来的如矢恭敬地立在下首。

谢才卿端坐在案前,面沉如水。书房朝北,背光阴暗,屋子里还有些闷热,气氛也微微紧张沉闷。

谢才卿冷静道:“你去叫夏哲补上奏折,一个时辰后我回去时要拿到,我悄无声息地放进去。”

如矢面色凝重。

夏哲心向南鄀多年,在礼部当个不起眼的五品官,平时和谢才卿一样,并无在金銮殿露面的机会。

如矢皱眉:“张驭的事,公子准备如何?可要杀人灭口?”

谢才卿冷笑:“他们因为害我才落得这种地步,只要证明我是奸细,自然能顺利脱罪,所以必然不择手段,奏折上的事假居多,但也肯定有真,不然他们不敢冒欺君之罪上这份奏折,萧昀不是傻的。”

如矢大松了口气,他真的以为情况已经糟糕到了这地步。

谢才卿沉静说:“截获信件多半是真的,其他的应当都是假的,信使既有畏罪自杀的心,岂会招供我?给我写信之人也不可能害我。”

如矢彻底稳下心:“王爷有何吩咐?”

“你只需要把信件悄无声息拿回来。没了物证,一切就是赤/裸|裸的污蔑,毕竟他们陷害我的动机很足。”

如矢说:“那张驭……”

“他儿子不是半疯癫天天在风月楼里晃?把人绑了,张驭老来得子,把他儿子当命根子,这样就能彻底堵住他的嘴。”

如矢了然,面上涌动着不甘心:“他们几次三番要王爷的命,王爷就这么放——”

“眼下灭口动作太大了,我离开大宁之日,你们直接杀了这三人。”

上首人没了往日的温润乖顺,眼底都是上位者的果决心狠。

如矢道:“是!”

他踟蹰片刻,咬牙认真道:“属下斗胆,无论灭不灭口,如今风险更大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为了自身,你能早离开,还是早日离开……”

谢才卿自然也知道,叹了口气:“如矢,富贵险中求,没有风险的事,会有无数人干,所以所获必然少之又少,风险拦住了无数人,所以我才能从中谋取巨大利益。”

“邺国,蒙国,这些国家打萧昀主意的还少么?”

“只不过是我走到了这一步罢了。”

“我没想过不劳而获,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对比我如果成功能从中得到的,现如今的风险,完全在我愿意承受的范围内。一旦超出,我会立即走的,你放心。”

谢才卿语重心长,并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神色温和,眼神沉静如水,一国王爷的胸襟气度蔓延。

如矢心中是淡淡的敬佩,沉默片刻,终是信任占了上风,不再劝:“是!”

谢才卿喝了口茶,蹙眉道:“为什么南鄀使臣快进京的事,一直没告诉我?”

如矢一愣:“属下不知。”

谢才卿愕然道:“不知?”

“是,”如矢意识到什么,惊道,“属下并未获知此消息。”

谢才卿眉头紧蹙。

如矢不可能撒谎。那就是南鄀那边对这边情报网瞒住了消息。

怎会如此?

谢才卿分轻重缓急,当机立断不再想此事,让如矢下去行事,赶在萧昀回寝宫批奏折前,终于将那份奏折悄无声息补了上去。

……

晚间谢才卿像以往在御花园散步,一个经过的宫女儿将两张封起的字条塞进了他手里,若无其事地走了。

谢才卿找了个僻静无人处,打开扫了眼。

如矢的那张说,一切已办妥当。

另一张纸条,谢才卿一打开看到上面的字,冷淡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淡笑。

他说哪来的南鄀权贵给他写信,还没走弥罗地下的情报网,这才被张驭的人截获,原来是皇兄。

皇兄不知道情报网的存在。他一直希望自己听话顺遂,平平安安,不希望自己沾染上权谋诡计,所以地下情报网的存在谢才卿只能瞒着他。

有些怕皇兄出言骂他,谢才卿硬着头皮看:

“我已听汝言觅得良配,不日婚娶,速归,万望身子安康。”

纸条上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谢才卿愕然,随即笑意温柔。

他上回同萧昀置气,催他皇兄快点娶妻生子,莫要输给萧昀,却未承想皇兄终于想开了,这倒是好事一桩。

他要有皇嫂了,他得快些回去,绝不能错过皇兄的婚礼。

出乎意料地,信上并未有一句恶言。

果然皇兄还是疼他居多的,自己这么骗他,这么不听话,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来,他都不忍心发怒叫他伤心,只是催他快些回来,还祝他身体康健。

快三月未见兄长,兄长变了好多,温柔了好多,像变了个人。

谢才卿的心间泛起了一点涟漪。

萧昀从练武场回来,就听说谢才卿去御花园了,刚找人找到湖边,就瞧见湖对岸翠绿杨柳下,素衣翩翩的谢才卿嘴角漾着笑容,尽是冰雪乍消、冬尽春来之感,那层朦朦胧胧的雾似乎不见了,身上是一种别样的温柔。

萧昀脚步一顿,心莫名就跳了一下,下意识觉得谢才卿就该这么笑,这么笑才是真实的,生动鲜活,没有任何枷锁,轻盈地像是一片羽毛。

谢才卿也同他笑过,虽然少,却隐隐差了些味道。

萧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心说怎么谢才卿对个湖都比对自己笑得开心,刚要叫人,就见对岸的谢才卿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萧昀迈出去的腿蓦地收了回去,满脸匪夷所思。

这是什么意思?

萧昀侧身藏在树后,像模像样地学着谢才卿,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吃撑了?

对岸谢才卿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沮丧地松了手,神色微恹。

萧昀表情更加匪夷所思,为什么会摸肚子,这不奇怪吗?吃撑了他这摸的明明也不是胃啊,倒像是……

问题是……

谢才卿是个男子啊。

萧昀被自己的诡异念头吓到了。

肚子不舒服揉揉?那应该是重重地压,不是轻轻地摸啊。

还是……谢才卿不会是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偷偷喜欢他到想给他生孩子了吧?!还是听人胡说八道什么花无百日红,男子个个薄幸,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皇帝更是后宫佳丽三千,有子嗣傍身后半辈子才有盼头,因为自己不是女子,不能给他生孩子,怕自己地位不稳,所以暗暗失落?

不会吧?

自己不是那样的负心汉啊!自己也不喜欢孩子啊。

等等……谢才卿想给他生孩子?谢才卿都想给他生孩子了!

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对他更好一点儿?他这多没安全感啊,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和他爱的结晶,自己是得对他好点儿啊,不然他多孤单啊。

湖对面谢才卿形单影只地回去了,背影有些纤瘦萧索,萧昀看着,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谢遮一过来,就瞧见了表情变幻莫测的皇帝。

萧昀正嫌没人跟他说话,见谢遮过来,立刻问:“朕是不是对谢才卿太冷了?”

谢遮一呆,心说你那叫冷谢才卿,自己这可能叫做侮辱谢才卿了。

萧昀见他不吭声,一拍脑门:“朕不是那意思!朕是说朕和他见面,除了哄他睡觉,别的什么也不说也不干,从没带他出去玩过,也没正儿八经送过他礼物,更没问他怎么想,对啊,朕一直没问他在想什么!一直是自己在说说说,这是不是太薄情了,瞧着像个色中饿鬼?”

“……”

“操,”谢遮还没说话呢,萧昀自己就恼怒了,“老子怎么表现得像个淫贼啊?”

谢遮:“……”

萧昀叉着腰,来回踱着步:“你们哄媳妇儿都是怎么哄的?朕没经验啊,朕一天天到晚的,朝臣天天跟朕提临幸临幸临幸,搞得朕就以为,朕喜欢谁朕光临幸临幸临幸,人家就知道了,这就是喜欢就是上心了。”

“操,难怪谢才卿说朕的喜欢只是朕想他侍寝,原来他也这么认为,”萧昀怒了,“朕像个薄情负心人!怎么没人告诉朕啊?”

谢遮自己都快给他绕进去了,自己绕了一会儿绕出来了,赶忙道:“陛下您没错啊!您的喜欢就是临幸,不喜欢就是不临幸啊,您是皇帝啊!先帝先祖都是这样的!”

“不是啊,”萧昀脾气上来了,拧眉道,“祖宗临幸,人家是女子啊,人家会怀孕啊,临幸的意思是,朕想和你有个爱的结晶,那不浪漫吗?谢才卿是男子啊,朕临幸他,意思就变成了,朕想自己舒服……操!”

“……”谢遮直觉萧昀说的不对,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更何况萧昀语速实在是太快了,他完全跟不上,一时竟找不出能驳斥的地方,自己反而被绕进去了,“总之陛下绝对没错!陛下莫要焦虑!”

“对对对,朕得带他出去玩儿,朕不能让他觉得朕除了那档子事对他一点别的兴趣都没有了,朕不能让他对朕一无所知,朕得给他安全感,让他放心朕,他才能自信。”

“……”谢遮后知后觉萧昀压根没在听他说话,只是陷入了假性对话真自言自语,淡定地装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

“朕自己给人的感觉本来就怪不靠谱怪一炷香热乎劲儿怪轻佻的……操,朕居然忘了,”萧昀道,“朕像个淫贼!”

谢遮:“……陛下你长得俊啊!你是皇帝啊!”

“长得俊还是皇帝他怎么不对朕死心塌地啊!还不是朕不靠谱像个淫贼!”

“……”谢遮吵不过,知道他一股劲儿上去又暂时拉不回来了,叹了口气,认真道,“陛下是该多带他出去玩玩儿,多和他聊聊。”

“对对对,朕晚上就带他出去玩儿!”萧昀有了主意,“为了表示朕对他上心,朕最近都不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