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时瘫在椅子上,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打开一局游戏快乐一下,至于晚上的事情,今天下午五点他就关门回家!
他才不想和鬼做生意呢!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随着太阳逐渐攀升至顶端,步行街也逐渐变得熙熙攘攘了起来,总有已经吃完饭散食和正在寻觅的游客被展柜里精致的各色玩意儿吸引进来,南时也没空再玩游戏了。
虽然大部分游客只是看看罢了,不过做服务行业嘛,顾客没付钱之前也是上帝。
只不过客人之间也是有分类的,当两个挎着名牌小包的女孩子走进店铺,南时一个滑步就到了她们旁边:“两位看点什么?”
他笑容清浅得体,姿仪端雅,说话不急不缓,加上一身丝绸长褂,还真有那么两分令人心折的气度。两个女孩儿眼睛在店里柜子里扫了一圈,指了指昨天南时上的新货:“那个莲花手串可以试试吗?”
“可以的。”南时微微俯身,打开柜台,将那一整个丝绒托盘都取了出来,放在了她们面前。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自取。
她们看中的是南时设计的菩提根手串,由15颗雕琢成莲花的菩提根组成,菩提根的皮没有尽数剥掉,反而留下了部分,做成了一朵朵外红内白的莲花,手串下端垂了一串淡青色的流苏,流苏上还坠了一颗纯白的菩提根雕琢成的莲蓬,讲究的就是一个红花白藕青莲叶的意境。
这玩意儿取自道家的古话‘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本一家’,形容的是三位道祖之间的关系,至于为什么道家的意境要用菩提根这种佛教的玩意儿来做材料,南时表示不要想太多,好看就完了。
——因为菩提根真货便宜皮实还好看。
两个姑娘试戴了一下,南时不着声色的夸奖道:“我当初就觉得做出来会好看……果然好看。”
两个女孩子被捧了捧,又看这手串确实是好看,问了价格,见只要三百块,二话不说就掏出手机付了款,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店铺。
南时微微颔首目送她们两出了门,听着那悦耳的‘支付宝到账六百元整’,美滋滋的在内心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做生意嘛,太要脸是赚不到钱的。就这么一单,就把那一打菩提手串的本钱给赚回来了,剩下来的全是血赚的。
他可不是什么富二代,这间上下两层共一百平方的铺子是他把自己家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才换来的本钱租的,年租六十万,他不心黑手很,很快就要破产了。
怪只怪当年太年轻,手上有了点积蓄,被网上那些什么开个店铺天天悠哉悠哉的卖卖货快乐养老还能日入斗金的鸡汤忽悠瘸了。
当时南时想的可好了,都说古玩行当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刚好这条步行街上有个古玩店的老板要金盆洗手,他斟酌了一下就连同对方的古玩一起承包了下来。
就是没想到,养老没养成,还成了标准的接盘侠,如果不努力工作,那就得成负二代,连信誉一起破产的那种。
至于他花了大价钱一起接下来的古玩?
大多数都是假的,真货也是不值钱的类型——比如一块钱可以买两枚的五帝钱。
古玩行当有不成文的规矩,卖家不会说东西是真是假,全凭买家的眼力去判断,要是用真货的价格买了假货,那就只能自认吃亏,当做交学费了。
南时入行不久,却也知道这个规矩,只能默认了下来。
确实他接盘的时候,前头老板也没说他家全是真货。
这中间他也卖过两单货,这两单买家都是看着挺讲究的中年男人,南时拉不下脸跟人家说这是真货,也不能张口就是假货砸了自己饭碗,只能但笑不语。
没想到最后货是卖出去了,两单买家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和南时一样自认倒霉,倒是没来闹过肠子,或许在网上帮南时‘宣传’了一下,从此之后来南时这边买正儿八经的古玩却是一个都没有了。
那南时也不能在这儿坐吃等死,在街上考察了一下,最赚钱的就是各种老字号小吃餐馆,这种他们有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他学不来;接下来就是卖奶茶的,这种要加盟费,南时没钱了,也搞不定。
最后只能选了中间的零碎小玩意儿,卖卖首饰把件,从义乌进货成本也低,亏得铺子装修还不错,一看就挺高端,销量居然还不错,勉强能混口饭吃。
南时想到这里笑了笑,看着人流开始变少了,抽空点了个外卖,顺道把最后一串菩提根手串拿了出来,将胸侧的古玉换了下去——这是他自己设计的,只叫人做了三串。
手上的古玉散发着莹润的光,一看就是个好东西,就是沉了点,坠得南时时不时要调整衣物,也挺烦人的。
他顺手将古玉塞进了柜台里,卖是不可能卖的,这古玉是他师兄给的,万一给卖了,他师兄肯定要发火,回头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他呢,但是放在柜台里当做个招牌吸引人眼球倒还不错。
没多一会儿,外卖就到了,南时低头吃着,突然店里头进来了一个中年大哥,穿着一身休闲服,应该有个四五十岁的样子,但南时也把握不准,因为这男的脸上看着还很年轻,像是三十与四十之间。
他脸盘丰润,无甚皱纹,尤其是眼睛下方的卧蚕饱满而隆起,兼着他面色红润,便越发显得他整个人精神抖擞。
南时一看就觉得这人是个儿女双全的命,且最近说不定有好事临门。
不过他师兄说过他暂时不能给活人算命,自己瞎几把看看无所谓,但是嘴上最好把紧了,否则因果上门,后果自负。
这大哥进门就喊了一声:“老板!”
他指着门口那个柜台:“里头的玉佩能不能取出来让我看看?”
南时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露出营业性的微笑:“不好意思,那个是非卖品。”
“这样啊……”大哥见到南时脸上露出一点惊讶之态,似乎没料到这家店的老板这么年轻,他又道:“我一见就挺喜欢的,老板你真不卖?价格好说!”
南时走了过去,笑眯眯的解释说:“这是长辈送我,不好卖,见谅见谅。”
……这古玉原来这么招人喜欢?摆上去还没半小时就有客人冲着它来了?一会儿还是收回去吧,免得惹麻烦。
“原来是这样。”大哥听到这个说法,也不死心,接着说:“我能问一下,这玉佩您要是卖的话,大概什么价位?”
他觉得如果一个铺子里的老板不卖货,那一般都是钱不够多的缘故。
“真的不卖,不是钱的问题。”南时摇了摇头:“破产了也不好卖,我怕我家长辈半夜来梦里把我打个半死。”
是真的会半夜来梦里把他打个半死!或许连入梦都不需要!不是开玩笑的那种!
大哥听到这个说法,也知道这玩意儿是真的不卖了:“那算了,您还有类似的吗?拿出来我看看?”
南时店里头还真有类似的玉佩,是真货,他找人鉴定过。他旋身打开了上锁的柜子,边找边问:“是送给谁的?多大了?”
“送给我女儿,还没出生呢!下个月!”大哥谈及还未出生的孩子脸上就高兴了起来:“是个壮实的闺女!医生都说没见过这么壮实的!”
南时找到了那个玉佩抽了出来,闻言顿了一顿,又从一旁抽出了一对翡翠的龙凤配放在了柜台上,靛蓝色的珠宝盒一打开,大哥眼睛就是一亮,率先拿了龙凤配:“这个好看!”
他又看了看单个的那个和田玉制的平安锁:“这个也挺好的……有点难选。”
南时下意识的道:“单个不够。”
这大哥的卧蚕饱满,绵而有力,按相书上来说是子女双全的相貌,不过南时不知道对方的八字,相貌只是辅助,他也不敢一口咬定。
大哥一怔:“嗯?怎么个说法?”
南时瞬间想抬手抽自己嘴巴,却又忍住了,僵硬的捞了一套说辞圆了过去:“……您看啊,这龙凤呈祥,凤来了,龙也不会远不是?回头明年再来个儿子,凑一个‘好’字,难道不好?”
大哥闻言眼角动了动,那卧蚕便显得越发饱满,他连说了几个‘好’字,终于忍俊不禁乐开了花:“看老板说的,不过我指着最好再来个女儿,女儿好!贴心!要是来个臭小子,那我得再晚几年退休才行!”
“这可不一样,儿子大了不用管,要是我有女儿,怕是我闭眼那会儿都急我姑娘以后没爹了受不受人欺负。”
大哥想了想,狠狠地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我闺女还没出来呢,我就想着以后要是她要是嫁出去了我怎么舍得,养了几十年的姑娘一眨眼就是别人家的了……不瞒你说,好几晚上差点郁闷得睡不着!算了,还是再来个小子吧!回头等我没了,好照顾他姐!”
南时听到这里,就知道这单生意是成了,这大哥说话实诚,南时也没虚报什么高价,这一对龙凤配是冰种的翡翠,报了个四万八,大哥嫌这数字不吉利,直接给了个五万,爽快的刷了卡带着东西走了。
南时送走了客户,伸手捶了捶肩膀,有了这一单,这个月都能松快一点。
他的眼神落到了柜台里的古玉上,赶紧拿了出来塞进了口袋里,免得又招人视线。
说起来这古玉也真是神,一拿下来之后一整个下午都没有什么客户了,进店都是来买些鸡零狗碎饰品的年轻男女,大多还只看不买,南时都琢磨着这是不是有什么风水作用,要不他再换一块玉佩放上去?
说干就干,南时把刚刚那块和田玉的平安锁放进了柜台,又顺手拿了个鸡毛掸子把百宝架上的古玩都掸了灰,让它们卖相好看一点,等到忙完,时钟也指向了五点,他一愣,赶紧准备收拾打烊。
五点了,日月交替,清浊混杂,逢魔时刻,再不溜就晚啦!
南时将封门的老锁挂上,扭头要走,结果和一个穿着唐装的佝偻老人面对面的遇上了。
夕阳的余辉为老人披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外衣,令南时有些看不清他的面目。
老人抬头看了看门脸上的匾额,又看了看南时,道:“是南先生当面吗?……亏得老朽今日提前出了门,南先生今日打烊得有些早啊!”
大街上卷来了一阵风,嗖嗖的钻进了南时的衣领,明明太阳还照在他身上,却让他觉得有些阴寒刺骨。
老人微笑着,眼睛定定地落在了南时身上:“还是说……南先生不想做老朽这单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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