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之后,森鸥外明显的感觉到了弥生对他与以往不同了。
从前的金发首领照顾他时眼里的笑意总是不太真切,而如今朝日奈弥生看向他时,就像是将他装入了那双眼中,从此他在弥生的心里占据了一部分位置。
除此之外,就是称呼的问题。
如果之前他对弥生的认知是一位需要尊敬的首领,现在关系亲近后,小孩就把弥生摆到了家人的位置上。
而家人要怎么称呼呢?
森鸥外想了想,觉得想法不如实践。
于是在某一天夜晚弥生睡意朦胧之时,她察觉到了房间的大门打开,一个小小软软的身体忽然钻进了自己的怀里,揽着她的脖子轻轻的唤道:“阿姐。”
弥生瞬间清醒了过来,难得有些傻眼得望着小孩问道:“你叫我什么?”
小孩得寸进尺的蹭了蹭弥生的脸颊,又重复了一遍:“阿姐。”
弥生的年龄看起来也没有多大,他这样叫完全没有问题。
小孩理直气壮地想到。
可是他的心里也有忐忑,担忧他所感觉到的一切变化会不会是我的自作多情,他的举动会不会引来弥生的厌烦。
不过少女把他用被子裹着按进怀里的动作让他放下了心。
“睡吧。”弥生揉了揉小孩的短发,犹豫了片刻,在小孩的额上落下了一吻:“……林太郎。”
弥生将称呼换成了更加亲近的小名。
而在此之后,少女也默认了小孩赖在她的卧室,监督她有没有好好休息的小动作。
与此同时,弥生也开始亲自教导小孩,从朝仓清和没有教授的冷兵器开始,教到小孩从未接触的礼仪课,甚至在平日里处理事务的时候,也会询问小孩的意见,然后进行指正。
不过这些事情除了他们三个外,没有其他人知晓。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逐渐冷下来的横滨也在小孩生日的那一天下起了第一场雪。
在生日这天被放了一天假的小孩趴在首领办公室偌大的落地窗前,圆滚滚的大眼睛止不住的在窗外的雪景与正在处理文件的少女身上张望。
小孩看着与以往一样还在处理文件的弥生,不禁有些怀疑弥生是不是不知道他的生日。
森鸥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弥生。
在纠结之下,小孩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脸蛋便慢慢的鼓了起来,也不往窗外看了,坐在自己的小沙发上一心一意的盯着弥生。
如有实质的怨念眼神弥生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只不过忽然冒出来的恶趣味让她不动如山。
然后她的余光就看见小孩的眼眶好像慢慢的泛起了红色。
嘛,逗小孩是人类的天性,但是逗过头了就不太好了。
弥生施施然的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
小孩见弥生没有要继续处理文件的意思,便慢慢的蹭到了弥生身边,磨蹭了一会儿才别扭的拖长音唤道:“阿姐……”
弥生起身将委屈的小孩抱起,抱回了卧室。
森鸥外一头雾水不知道弥生抱他回卧室做什么,知道他看见放在床上的那套新衣服。
弥生把小孩放在床上,然后把新衣服塞进小孩怀里,说道:“生日嘛,就要穿新衣服。”
“还有,作为生日礼物。”
“今天你想去哪里,想要买什么玩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金发蓝眼的少女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所以别不开心了,快去换衣服吧?”
捂着脑门的小孩呆呆的望着弥生走出卧室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金发首领特地挑的,明显不是朝日奈弥生风格的米色羽绒服,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最后连带着眼眸都弯成了月牙儿。
原来阿姐没忘。
小孩傻笑着换上了衣服,迫不及待的小跑出了卧室。
然后他看见了站在落地窗旁的弥生。
金发的首领一向不喜欢将头发扎起,及腰的金发在冬日难得的阳光下泛着并不刺眼的微光。
在森鸥外的记忆里,弥生永远穿着板正的黑西装,宽大的黑色风衣披在肩上,衬的她越发纤瘦。
金发蓝眼的首领被疏离包裹,漠然的望着窗外的横滨。
其实森鸥外很难想象自家阿姐是如何扛起港口黑手党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
在这个年纪就肩负起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名字,坐到了立于横滨顶端的权力宝座上,日日夜夜为这个组织花费心血。
他很少见弥生有休息的时候。
处理不完的文件,和其他组织的明争暗斗,手底下的生意,哪个不需要占据弥生的时间与精力。
同时森鸥外也清楚,每天弥生看似是陪他一起入睡,但在他睡熟过去之后,弥生便会睁开眼睛,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森鸥外无数次透过卧室的门望着背对他坐在办公桌后的身影。
而这样忙碌的弥生为了能够陪他过生日,会留下多少工作,将会占用她多少能够用来休息的时间……
小孩欢快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面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
最后小孩停在了弥生身旁。
弥生从思绪中回神,转头看见的就是面如迟疑的森鸥外。
不知道小孩在心里想了什么的弥生看着情绪忽然低落的小孩,俯下身茫然的问道:“怎么了?”
小孩张了张口,闷闷的说道:“……要不然今天不出门了吧。”
弥生诧异的挑眉,感受到小孩逐渐低落的情绪,伸手将小孩小小的手掌握在掌心中,认真的询问道:“刚刚不是还很开心吗,怎么忽然不想出去了?”
小孩一股脑的将刚刚想到的东西说给了弥生听。
弥生只感觉有复杂的情绪在内心里泛滥开来。
尽管森鸥外来到弥生身边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但若是要问弥生在两面宿傩与森鸥外之间更喜欢谁的话,弥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森鸥外。
两面宿傩与森鸥外的性格完全搭不上边。
两面宿傩天生就是那副随心所欲的性子,有时候率先考虑的不是别人的想法,而是自己的意愿,所以觉得一切他能够得到能够拥有的都是理所应当。
而森鸥外恰恰相反。
幼年的经历让他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从别人的方面考虑,也学会了将自己放置在第二位。
他会愿意为了别人委屈自己,而两面宿傩不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弥生会不再把森鸥外视为任务对象,而是真正把小孩当做家人的理由。
弥生不知道第几次生出了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的冲动,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她给了这个孩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声音沙哑的叹息道:“你啊……真的是天生就来克我的。”
随后,少女一把将小孩抱起,让小孩坐到了自己的脖颈上,洒脱的说道:“工作什么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做,我家小林太郎的生日可是每年只有一次!”
“所以今天想去哪里?我们玩个够再回来!”
小孩懵懂的抓住了弥生柔顺的金发,没反应过来的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灿烂的笑容在小孩脸上绽开。
“去游乐园!”
说实话对于弥生和森鸥外两个人来说,游乐园都是个新奇的地方。
弥生依稀记得应该是在七岁前在游乐场过过一次生日,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而小孩就更不用说了,那两个人渣父母自己玩乐还来不及,怎么会想到带小孩去游乐园。
所以在两个人都对游乐园抱有好奇心的情况下,弥生领着小孩在游乐园里疯玩了一个下午。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小孩才意犹未尽的从碰碰场里出来,拽了拽站在场外帮他拿着外套的弥生的衣角说道:“我饿了。”
这个时间其实已经比晚饭的时间更晚了,可就算是这样,游乐场里的餐厅也还是人满为患,只是不需要排队罢了。
弥生和小孩非常幸运的坐到了最后一桌空位上,还没来得及点菜,服务生便走了过来。
“抱歉打扰一下。”服务员一脸歉意,抬手指了指站在餐厅门外的一对父子说道:“因为餐厅里没有位置了,您这四人桌还有两个空位,能麻烦您与那两位客人拼一下桌吗?”
这一点弥生完全无所谓,询问小孩的意见之后,对服务员点了点头。
在看见坐到了自己对面的那一对父子之后,弥生有些惊诧的挑起了眉头。
没想到陪小孩出来过生日竟然还能有收获。
而男人与少年可以说是十分相像,所以就算不去询问也能知晓是父子关系。男人歉意的对弥生点了点头说道:“打扰了。”
弥生摇了摇头,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向两人介绍道:“我是朝日奈弥生,这是幼弟森鸥外。”
小孩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弥生态度的不对劲。
相处了这么久森鸥外自然知道弥生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是怎样的漠不关心,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不需要她去放下身段与之交好。
而面前的这两个人……有什么能吸引到她的吗?
男人同样回以微笑:“我是福泽百助,这是犬子谕吉。”
坐在小孩对面的少年有着一头银灰色的半长发,虽然身着休闲的运动服,但一举一动中明显能看出来有接受过良好的礼仪训练。
虽然面容稚嫩,但不妨碍弥生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未来的武装侦探社社长,将会被称为[银狼]的剑士。
——福泽谕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