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顺路

周一上班之前,鱼漾去了一趟银行,把自己近一个月的银行流水明细拉了出来。

到公司后,鱼漾第一时间把银行流水明细和上周与银行客服的通话录音交给了Stella。

在九点半时,Stella发了一则通告到公司所有人的邮箱,内含鱼漾和鹿鸣提供的证据,证明了鱼漾的清白。

公司里的人看鱼漾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怜悯,这小姑娘,怪可怜的,所幸洗清了冤屈。

没一会,鹿鸣就来了,从她工位路过,只是路过,未曾多看任何人一眼。

鱼漾就立马去了茶水间给他做咖啡,自从上次鹿鸣话里话外钦点她做咖啡她送咖啡之后,鱼漾就再也没让Doris碰过自己给鹿鸣做的咖啡了。

这回鱼漾在咖啡上的拉花是一道小彩虹,小彩虹下面是一个太阳笑脸。

鱼漾特别开心地端着咖啡走进鹿鸣办公室,还是放在他最习惯的地方。

“早啊,Luca.”这回鱼漾主动跟鹿鸣打了声招呼,往常早上她送完咖啡就默默走人的。

这声招呼引得鹿鸣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做的咖啡,语气都轻松起来,“哟,新品种呢。”

鱼漾心里想:那是,你是我用来练手的。

见鱼漾站着不动,鹿鸣要赶人了:“还不走?”

“我已经在其他部门轮岗完了,下一步是不是得到BD部门?可是我看BD都没人。”鱼漾今天特别积极想去BD部报道,但是那里没有一个人在。

“不用去了,你要跟着Mattia,他只会带你去吃喝玩乐。”鹿鸣说,“你先回去吧,我安排你点事。”

“好吧。”

正当鱼漾要走之际,鹿鸣突然想起一个事,喊住她:“鱼漾,等一下。”

鱼漾便重新折回来。

鹿鸣从包里拿出一个绑着绿色礼带的白色小方盒,放到桌上再推到鱼漾眼下,“这是我妈送给你的礼物,她说感谢你的陪伴。”

鱼漾忙摇头摆手,连声婉拒:“受不起受不起。”

“拿着!”鹿鸣这语气像是命令。

又心平气和道:“我妈跟我说那天下午她真的特别开心,特别喜欢你,她就想送你一份礼物,如果你不接受的话,她会很伤心的。”

鱼漾最终还是收了,不然也太见外了,“那替我谢谢阿姨了。”

“还有,”鹿鸣请求道:“我妈想加你微信,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把你微信推给她。”

“当然可以呀!”

这点小事不用请求。

“冒昧问下...鹿阿姨...是生的什么病?”鱼漾小心翼翼地问,其实那日在医院她就想问,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她看着鹿琳身体表面没有受伤,也不是感冒,猜想是身体里面的问题。

鹿鸣想着她们也算有交情了,也不隐瞒,很平静地说:“乳腺癌,情况不太乐观。”

鱼漾心跟着抽了一下,这是她实在没想到的,还以为是年纪大点的人常有的普通内科毛病,她既感抱歉又觉难过,“对不起..”我不应该好奇的。

“没事,不用觉得抱歉。”鹿鸣倒是一直都很平静。

……

鱼漾走后,鹿琳给鹿鸣发了微信:【怎么样,漾漾收了礼物吗?】

鹿:【收了。】

鹿琳:【那你准备下一步。】

鹿:【非得是她吗?】

鹿琳:【妈妈学音乐的,她也学音乐的,妈妈当年在巴黎上学,她也在巴黎上学,我们俩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鹿:【那我给你找一个也是在巴黎学音乐的。】

鹿琳:【我为什么会和你干妈成为闺蜜,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干妈那样的人,漾漾跟你干妈年轻的时候太像了,那神态那性格都很像,所以我就要她。】

【我都将死之人了,你就不能让我剩下的时间快乐一些吗?】

这句话太狠,鹿鸣不好拒绝,便回:【那我努力一下吧,不过还是要遵从人家的意愿。】

鹿琳:【当然,不强求。】

放下手机后,鹿鸣朝办公室外面的鱼漾看了眼,她在认真工作,Simona掰了片橙子送到她嘴边,她很自然地张嘴去接。

不得不说,鱼漾这人,好像周围和她有过接触的人都挺喜欢她的,比如Mattia、Simona,还有自己的妈妈。

鹿鸣苦恼,该如何让鱼漾接受妈妈的请求。

向来都是别人请求自己,这会要去请求自己的下属,属实有点为难。

等到有空闲的时候,鱼漾才打开鹿琳送的礼物,是一块玉石吊坠,色泽圆润,做工精细,看起来不便宜,不像是几千块钱就能买到的寻常玉石吊坠。

搞得鱼漾都有点不好意思。

坐在一旁的Simona瞄了眼这玉石吊坠,还是礼盒装的,好奇心来了,“谁送的呀?”

鱼漾匆忙收起来,“不要多想,就是一个年级比我稍大点的朋友送的,性别女。”

瞧这遮掩的样子,Simona便也没有过多询问。

礼物归礼物,老板欠自己的钱还是得还,省得老板说自己不敢问他要钱。鱼漾就把那日中午的鸡汤和前天的猪肚鸡的付款凭证发给我了鹿鸣,并留言:【鸡汤和猪肚鸡,一共435.42元。】

鹿鸣这次竟然秒回,转来1000元。

鱼漾不敢领,【多了,您曾经说过是多少就是多少。】

鹿:【多出来的是那天下午你陪我妈妈的报酬。】

鱼漾抬头望向办公室里的鹿鸣,他手机放手边,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面部没什么表情。

鱼:【我陪鹿阿姨,不是因为她是您的妈妈,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报酬,就是单纯的缘分,而且我自己也很开心。】

可能自己的家庭环境缺少女性的角色,导致鱼漾对温柔善良的中年女性有种莫名的好感。上小学时,她就特别喜欢自己那温温柔柔的语文老师,总幻想自己的妈妈要是活着,是不是也是如此温柔善良。

过了好一会,鹿鸣发来一串消息,是他反复编辑了好久的消息:

【鱼漾,我妈妈身体情况不乐观,我想请求你周末抽出一天时间去陪她说说话,让她剩下的日子能够快乐一些。她就指定要你,缠了我两天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的时间也很宝贵,我按一天2000元的报酬给你,上班时间就是每周六或周日9点-5点,中午陪她一起吃饭。

地点在松湖疗养院,离你住的地方有些远,但是我会安排车接送你。

护理之类的工作有护工,你只需要提供情绪价值给她,陪她说说话,让她顺心一些、舒心一些就行。】

半分钟后,他又发消息过来:【这是我个人的请求,你不用觉得我是你上司就不好意思拒绝,你根据你自己的意愿选择接不接下这份工作。】

说实话,这薪酬太诱人了,一天两千,一个月四天就是八千,她在万物的工资一个月也才八千。

但是她觉得抽出点时间陪一个生病的人度过最后时光,这是一件善事,更何况她与鹿琳还挺有缘分的,如果再把这件事与金钱挂钩的话,她心里会觉得别扭,好像是为了钱去做这件事一样,于是回:【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去陪鹿阿姨说说话,但是报酬我不要。】

鹿:【我不喜欢欠人情,我是在买你的时间,如果你不接受报酬的话,我就不敢麻烦你。】

【但是我妈她会很伤心的。】

其它都是废话,这句“我妈她会很伤心的”才是重点,鹿鸣也是吃定了鱼漾这种心软的性子。

鱼漾最终答应:【行,我接下您这工作!】

鹿鸣这才心满意足地把这消息分享给鹿琳,鹿琳开心到不行。

下班后,鹿鸣把Allen和鱼漾留下来了。

趁大家都走了之后,鹿鸣把他们带到小会议室,有些事情,不好在其他同事面前讲。

鹿鸣坐主位,Allen和鱼漾坐在两侧。

“Yuuuy那边确定的内鬼是他们的市场经理了,他也供出来了的确是与Leo沟通好的。”Allen先是汇报了自己最近所获得的信息,并拿起手机把证据发给了鹿鸣,“但Yuuuy已经把钱追回来了,我们暂时定不了Leo的罪。”

鱼漾想问Leo为什么这么做,Leo看着不像是缺钱的人,但是大佬们讲话她不敢插嘴,就默默听着。

Allen对鹿鸣提起敬意:“果然如你猜测,我打听了,他玩股票赔了七八百万。”

听到这个数字,鱼漾惊讶得伸着脖子睁着大眼睛,一套房子的钱就这样落入股市了?

鹿鸣见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想笑,但保持着高冷。

鹿鸣想了会,问Allen:“采购部门有什么风声吗?”

Allen:“Leo和Luna关系一直挺好的。”

Luna是采购部的主管。

鱼漾默默插了句:“我感觉Leo这个有点那个什么,我听Doris说他会发一些暗示性的微信给她。”

“他不是有点,是有很大的问题,每次新进来一个女员工,他都要骚扰一番。” Allen这个人比较正直,一直都看不惯Leo这种人。

鱼漾:“但是他从没有跟我发过信息。”

鹿鸣:“你是我招来的,他要跟你发,这不是在打我脸?”

鱼漾默默笑着“哦”一声,跟在老板身后,有被庇佑的感觉。

“既然这样,那Julia受得了吗?”鱼漾说,“如果Julia是为了爱的话,那肯定接受不了Leo另找她人吧;如果是为了性的话,干嘛找个老气的烂黄瓜,不怕染上性病吗?”

Allen低头偷笑,看不出平常文文静静的小姑娘,骂起人来还挺精准的,回道:“Julia应当不知道。”

鱼漾:“那Julia不知道的话,就让她知道啊,我看Julia那脾气可不好惹,她若知道了定大发雷霆,闹一下不就人尽皆知了。”

其实鹿鸣还没想过从Julia身上找出发点,Julia除了与Leo有一腿外,平常工作倒是挺认真负责的,而且自带人脉和资源。

现在鱼漾的话倒是点醒了鹿鸣,借Julia的手让Leo身败名裂也不是不可以。

还是女人了解女人一点。

鹿鸣转而问Allen:“你觉得呢?”

Allen:“可行!Julia很傲的一个人!”

“好,那今天就到这,后面再谈。”鹿鸣说,“今天的讨论就我们知道。”

Allen/鱼漾:“好的。”

电梯廊间,鹿鸣和Allen一块站那等电梯。电梯门开,鹿鸣让Allen先进去,自己再等下一部。

鱼漾从公司出来,站在鹿鸣身边一起等电梯。对于刚刚他们三人讨论的事,鱼漾有顾虑:“Luca,我刚只是随口一说,那样做会不会不道德?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鱼漾以为的职场斗争,是工作出纰漏、工作上的权利和利益的斗争。

“他这个是他自己行为不检点,又没迫害他,只是揭露他的行为而已,我不希望我底下的女员工都被他骚扰。”鹿鸣说,“现实中,肮脏的多了去,我一个大学同学,家里几个亿,仇家找人带他赌,输掉七八分的家产,那人才罢手。”

“啧啧啧!”鱼漾再次惊讶,自己大学同学也有很多富哥富姐,但是也没听过这么狠的,或许有,只是她不会把人性想得那么复杂。

电梯门口,鹿鸣仍旧让她先进去,自己再进来,按下一楼,“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从万物除掉吗?”

鱼漾知道这个他是指Leo,分析道:“首先行为不好,影响同事;其次拉帮结派,对您有威胁,也不利于公司发展;然后他近来有些贪婪,怕有事发生。”

“可以,脑子里还是会想事的。”鹿鸣欣慰笑,又问:“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开除他呢?”

这题鱼漾会,认真作答:“他在这工作近二十年,依照他的工资水平,按n+1的赔偿的话,都要赔个近百万,不值当,还不如让他自己走。”

“不错,看来让你去轮岗是个正确的选择,看来在Stella那里学到了点东西。”鹿鸣又一次肯定鱼漾。

“Stella人很好的,她真的很耐心教我,哪怕只是简单的琐事。”

“但是你还少说了很重要的一点。”

鱼漾偏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望,好奇问:“什么重要的点?”

“你刚说过,他喜欢拉帮结派,办公室里和仓库都有他的心腹,倘若我无故开除他,就会有人对我有意见。换一个思路,如果我们揭露他的恶性行为,让他自己离职,那些人自然就没话说,这不就起到了震慑作用。”

鱼漾打心底佩服,不愧这么年轻就能当上总经理,脑子里想的都是谋划。

同时也让鱼漾感觉,鹿鸣不容易,非常不容易,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不能一手遮天;又是新上任的年轻总经理,会有人质疑,而他不得不让质疑他的人都信服于他。

一路聊到大厦门口,黄师傅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鹿鸣说:“顺路,捎你一程。”

鱼漾没有拒绝,还没坐过老板的专车呢,体验一下。

七座商务车,车身表面程亮,自动门,鹿鸣先上去的,坐于司机后方座位,鱼漾坐靠近门的那个位置,与鹿鸣平行而坐。

车内干净整洁,鹿鸣那个位置还有小桌板,他一上来就把笔记本电脑放桌板上面,就开始工作了。

黄师傅问:“Luca,我们先去哪?”

鹿鸣:“阳光花园。”

黄师傅:“好的。”

之后车内就陷入一阵安静,只剩鹿鸣敲打键盘的声音,鱼漾只好玩手机以此缓解自己没事干的尴尬。

“鱼漾,你会打网球吗?”鹿鸣突然问。

鱼漾放下手机,看向鹿鸣,他依旧是盯着电脑认真看着什么文件,“会打一点,大学体育项目选的就是网球。”

“星期六加个班吧,我、Mattia,”鹿鸣转头看向鱼漾,“还有你,我们一起去跟Moooood亚洲区的高管打网球。”

“是那个法国知名商超吗?”

鹿鸣点头。

“那高管哪里人呀?”

“法国。”

“那我需要做什么?”

鹿鸣转过头去,在电脑上一顿操作,“我把Moooood的资料和他们亚洲区的高管信息发你邮箱了,你明天上班了认真研究下他们商超的东西,以及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什么服务。别到时候一问三不知,显得我们不够专业。”

“没问题。”

送鱼漾回去后,黄师傅又问鹿鸣:“Luca,现在去哪?”

“松湖疗养院。”

“好的。”

黄师傅内心OS:松湖疗养院与阳光花园明明是相反的方向啊,这叫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