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沉香大街路口停下,舒媛下车离开,门砰的一声关上,明琛吹了声口哨,板着大半天的脸终于是露出一丝笑意。
明芷绕到前头副驾坐下,边扯安全带边没什么语气地说:“憋了一路,还好没憋坏。”
明琛:“你最近怎么跟舒家这个混这么熟?”
“怎么?”明芷抬眼看明琛,“大哥不觉得媛媛她很温柔吗?待人处事也很热情,你不是让我多交几个朋友,别整天围着江问辰转。”
“那也不是像她这种。”明琛拧了下眉,啧了声:“总觉得她接近你别有目的似的,不像沈乐薇,一看就没心没肺。”
明芷:“哎哎,怎么还带说一踩二?”
明琛:“别怪哥没提醒你,防火防盗防闺蜜,留着点心眼。”
听到这话,明芷猛地攥紧了安全带,抿了下嘴唇,漆黑明亮的眼睛盯着明琛看:“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明琛坏笑,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模样漫不经心:“我要是说她和江问辰那小子有问题,你信吗?”
“我信。”
明芷答得飞快且语气过于正经。
反倒是让明琛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后,趁着红灯,他细细打量了一下明芷:“可以呀,淋了场雨,这头脑反倒清醒了一些。不像从前,但凡说点江问辰不好的地方,就和我急。”
明芷垂眸,笑了笑:“对不起,哥。”
以前是我不对。
“嘶——”明琛伸手捏了一下明芷的脸,“你这是怎么了?有点奇怪啊?和江问辰吵架了?那小子欺负你了?你说,哥帮你出气。”
明芷躲开明琛的手,侧了侧身望向窗外:“没什么,就是想清楚一些事情罢了。唔,我好困,眯会,到了喊我。”
说完,人往下躺了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当真眯起了眼。
落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隔了许久才移开,明芷偷偷松了口气,再不装睡,恐怕真会被明琛看出些什么来。
她这堂哥,眼尖得很。
不过他顶多就是觉得她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者是真的想开了,总不会和重生联想到一起,就连明芷自己,偶尔还会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很不真实。
生怕醒来发现,她还是一抹孤魂。
车子在院门外停下,明琛叫醒明芷。
“你自个儿进去吧。”
“不进去坐会,喝杯茶?”明芷惺忪着眼,也不忘客套一两句。
明琛手肘搭着车窗,长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又想拿我当挡箭牌?公主,好用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吧?天天用迟早有一天要穿。”
明芷拎包的动作一顿,眼皮懒懒一抬:“瞧你把话说的,就是客气请你进去喝茶,不喝拉倒,慢走不送。”
“对了。”明琛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双眼:“你和陆屹舟认识?”
“谁?”
明芷表情茫然。
明琛牵了下唇角,耐心重复:“陆屹舟,陆家那位。”
“什么陆家,我不认识,走了走了。”
明芷说完,推开门跳下车,关门时还故意使了力。
砰的一声,伴随着明琛的叫骂,被明芷甩在了身后。
车里,明琛眼前浮现出那张清冷又好看的皮相,那晚的陆屹舟,西装外套都被雨淋湿了一大半,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只紧张怀里抱着的人。
那双黢黑的眼里,除了凛然盛意,便是极难察觉的担心。
所以,真的是不认识?
明芷拎着包跑进大门,噔噔噔上台阶,却又在门口倏地停了下来。
顶灯的光亮照在这一方空间里,明芷的手就停在半空中,还未搭在门把上,就已经像是触碰到了开关,过去的画面碎片扑面而来。
争吵、对峙、不愉快,像玻璃渣子一样划破她的脸颊,沾着血痕。
这儿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父母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似的养着捧着,到头来记忆里却只留下这些支离破碎,盎盂相击的画面。
“站门口做什么?”
门忽然从里头打开,明镜许板着脸看她,放在站阳台就看见明琛的车了,人都进院子里了,大半晌也不见门口有动静。
“是不是又想跑?长能耐了你。”
“爸爸。”
明芷哽咽着,对上明镜许的眼睛,一下没忍住,丢下包包就冲了上去,将人一把抱住。这一次,她不再是游移的魂魄,不再是伸手触碰不到的无力和绝望,她实实在在地抱住了父亲,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爸爸……呜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明镜许呆住了,甚至还有些惊慌失措,双手停在明芷肩侧犹豫了好一会才抱住,拍了拍,她一抱紧,他又立马像惊弓之鸟,绷紧了身子。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你都多大了。”
门口的动静引来屋内人的注意,郑玲玲本是生着气,打定主意不搭理明芷,冷几天再说。结果端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就听到了女儿的哭声还有丈夫的轻哄。
“怎么了这是?”
忍不住起身走到门口,瞧见眼前这一幕,她都愣住了。
“妈……”
明芷听到了郑玲玲的声音,本止住的眼泪一下又涌了出来。
现在的郑玲玲,还是那个又臭美又高傲的女人,即便是在家也要化妆做发型,连戴着耳环都要与今日服装做搭配,把精致又教养这几个词牢牢地刻进骨子里。
真好。
明芷又是哭又是笑,松开原本抱着明镜许的手,转而上前抱住了郑玲玲,呼吸时鼻尖萦绕的都是母亲身上的香水味。
从前还嫌弃呛人俗气,现在只觉得是这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妈妈……对不起……”
被抱住的郑玲玲表情霎时和几秒钟前的明镜许一样,两人对视了一下,后者耸了下肩膀,探手表示不懂。
她抿了抿唇,面色稍霁,语气却还生硬着:“现在知道错了?之前干什么去了?收拾包裹摔门而去的那股狠劲儿呢?滚出去一趟受什么打击呢?你这臭丫头该不会是搁我这儿演什么苦情戏吧?”
之前明芷为了和江问辰在一起,可没少在她这儿演,一次两次,郑玲玲觉得自己就是太纵容她才会导致到今天这种局面。
想到这,她拉开明芷,双眼紧盯:“老实回答,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明芷一边抽噎,一边吸着鼻涕:“我,我没有。”
郑玲玲挑眉,半信半疑:“真没有?”
“哎哎,有什么话进屋再说。”明镜许捡起明芷丢在地上的包,拍了拍,关上大门,揽着女儿的肩往里走。
郑玲玲双手抱臂仍是一脸疑惑,但转头又走向厨房,吩咐英姐先煮碗牛奶银耳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