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就这后面还有?
书桌下那只鬼见我愣了神,笑得也就愈发地猖狂。
我还真是低估了它们,原本这座房子被邪气十足的妖魂侵占着,它的气息过于强大,以至于离开片刻之后,这些小虾米的气息才被逐渐显露出来。
不过当真奇怪,屋里只有一具女人的尸骨,但却有两只鬼。
一只是床底下瘦干得跟只螳螂似的男鬼,还有我背后这团飘忽不定且灵体极小的小鬼。
它有很重的凶怨之气,必定是死得奇惨,但如何都与那床下女人的魂魄打不着干系,这就有意思了
身后的凉意愈发强烈,杀气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见我不动,桌下躲着的那只才鬼缓缓地爬了起来。
一副书生打扮,眼窝深陷,瘦骨嶙峋,惨白面皮上吊着一截猩红的舌头。
他一直滑稽地冲着我笑,看他一笑,我实在没忍住也就跟着笑。
他像是看戏一般抬手指我,笑声极近癫狂。
我不知道他嘚瑟些什么,与它对笑间,身后猛然响起一声凄厉怪叫。
杀气如离弦之箭,瞬时近身。
说时迟那时快,我反手一揪,抓着扑来的那东西径直往书生鬼砸去。
那坨晦暗森绿的圆物几乎是紧贴着书生鬼的脑袋擦过去的,然后准确无误的落在他身后的土石墙上。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书生鬼几乎是瞬间噤声,嘴巴都还张得老大,却再也笑不起来。
我顺手在身侧的门框上揩了揩手,忍不住笑出声:“见笑了,见笑了~”
那团圆物慢腾腾地从地上翻腾起来浮在半空,一口黢黑没牙的嘴直冲着我呲,嘴里还不时淌下一道道腥臭的口水。
毒计败露,让书生鬼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他一闹腾,那婴鬼也跟着躁动起来。
近乎透明的小小身体周围猛地簇起着荧荧鬼火,电光火闪之间,向我冲来。
我稍一侧身,不费吹灰之力的躲过,让那婴鬼擦着我的鼻尖扑了个空。
但它略过我时带起的那一阵腥臭之气,却尽数钻进了我的鼻中。
我五感最灵,这近在咫尺的恶灵味道实在上头,一瞬之间竟有了种麻木的尽失之兆。
我强忍住恶心。
本看在它一届小小婴鬼,又未历人世,被炼化成邪灵已是何等不幸,虽不在管辖范围之内,我却也想着网开一面放了它。
将它带去幽冥净走恶念,重入轮回,不过举手之劳。
可眼下这情形,让我很不好做啊。
虽然怨死腹中不是你的错,被炼成邪也不是你的错,但你出来害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更何况,你还熏到了本大人!
左右看了看僵持着的一大一小。
我反手就是两张法印,一块儿拘喽!
夜浔回来时,我正和面前拴着的俩鬼耍得正欢。
但见是他凭空出现在草屋里,手里还握着一把薄得近似透明的剑,隐隐地泛着寒光。
几乎同时间,那一大一小缩进桌下的速度简直难分伯仲。
我都还没将那把剑看清楚,夜浔就将它从手中化了去:“弄完了?”
我扯了扯链子,示意这屋子就这俩鬼,又探头看了看他身后:“那个怪物没抓到吗?”
他眸光一沉,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唉,其实这”我刚想开口安慰便被他打断。
“我把它杀了!”
“”
那你直说不好吗?明明想变着法儿的嘚瑟,还做出一副‘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赢的’样子。
这厢我正为他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恶劣行径深以为耻,那厢的夜浔却已凌厉地将缩在桌下的一大一小打量了个透。
张嘴便一副自然而然的问话口气:“可问出点了什么?”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转而又将那凌厉的目光投到我身上,看得我一阵不自在。
手上用力,直接将那一大一小从桌底拽了出来:“你杀的那怪物,不过是看中了这家氲绕不散的阴气,趁机鸠占鹊巢罢了!”
“啧,也怪这家伙倒霉,为了考个功名不惜触犯阴律养小鬼。”
夜浔顺着我眼神往那书生鬼看去,此刻它正哆哆嗦嗦的匍匐在地,嘴里念叨着:“读书而已,改运不能算业障,读书人的事情,不能算”
夜浔眼风往旁侧卧房的床下一扫,冷声道:“你的妻子被你埋在床底下吧?”
书生鬼一滞,抬起那张五官扭曲的脸,疯魔地冷笑道:“不是我,是她,是她不让我读书,我就打了她,这个贱人就想跑,还要带着我儿子一起跑”
“咯咯咯她要走,可我要儿子,所以我就把她捆起来,用刀一点一点割开她的肚皮,从里面把我儿子抱了出来。”
说到一半,书生鬼开始变得暴怒,张牙舞爪地在房间里发狂。
夜浔微微侧身将我挡了挡,脸上依旧是不着痕迹的冷淡:“所以你就把你儿子泡进了酒坛?”
它厉声嘶吼道:“都是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死了,我儿子也不能活,我就只好把她大卸八块埋在床底下,让她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哪里的不能去哈哈哈哈”
“养鬼之术是谁教你?”夜浔凛声叱问道。
此时的书生鬼大闹一场之后有些歇菜了,他沉默了半晌,耷拉着脑袋,开口声音都哑了:“先生告诉我说,有个办法可以让我儿子以另外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
我冷不丁地插了句:“难不成是把你也泡进了酒缸?”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此时夜浔正微偏头回来睨我,神色一阵古怪。
我摸了摸鼻尖干干一笑,。
“先生不要银子,只管我要那个贱人的魂魄,用她的魂魄去换回我的儿子,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他说着,目光空洞地落在一旁瑟缩的小鬼身上。
夜浔闻言,眉心微微起澜,脸色又沉下去许多:“那个先生长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
书生鬼的脑袋抽搐了几下,嘴里伴随着喃喃道:“是芸儿,是她自己要走了自己的魂魄”
才消停了半柱香不到,书生鬼又开始发狂了,这次他一个劲儿的捶自己的脑袋,嘴里不停重复:“不对,是先生带走了她先生死了”
蓦地,他直挺挺的跪在我们面前,磕头如捣,抖着声气求我们:“救救芸儿,求二位大人,救救我的芸儿”
这次他嗑了挺久一会儿,磕不动了,就继续匐在地上痛哭。
我隐隐猜到了点东西,遂扯了扯夜浔的袖摆,狐疑地对他说了我心中所想:“摄魂?”
这摄魂之术,是三界的禁术,几乎少有人知道并精通此术,施术者以傀儡为偶,摄取并控制受术者的魂魄,使其完全失去自我。
被这摄魂之术操纵久了,肉体禁锢不住魂魄,人也就死得不明不白。
夜浔不答我话,只是径直接过我手中的锁链,抬手在半空中画出个咒印。
虚空中白光一现,伴随着一阵沉重的锁链闷响,鬼门大开。
原先匍匐的书生鬼被鬼门里的锁链缠住往里拖,表情痛苦,口中却还是一个劲儿地在求我们救他娘子。
“一尸两命,杀妻害子,豢养小鬼,终食恶果。这些你还是先回到冥府解释吧!”夜浔声音清冷,语气不容置喙。
墙角边传来一声尖叫,我都快忘了,这里还有个小家伙。
我欲伸手夺过被夜浔拿在手里的锁链,单独救下那只小鬼。
却还是晚了一步,它轻飘飘地,都不用锁链拖,自己就被漩涡一般的鬼门吸进去了。
我收回自己的锁链,可惜的啧了一声。
夜浔一挑眉,面色平静地看着我:“想救它?”
有那么明显吗?
我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皱眉诧异道:“怎么可能?”
“这婴鬼虽怨毒,但本就未做过孽,白大人一点也不动容?”他不死心追问道。
“一点也不!”我摇着脑袋答他。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鬼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