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坐车到顾思思家的路上,楼筱一直戴着耳机和顾思思保持联系。

她曾问顾思思:【你有把你生病的事情告诉你外公吗?】

顾思思回了她两条语音——

“没有。”

“我不敢。”

楼筱耐心地问她:【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敢吗?你外公不知道你生病就愿意因为你一通电话叫人来接你,说明他是在乎你的,只要你和他说了你现在的情况,他一定不会不管你。】

顾思思那边很久没回楼筱,楼筱也没勉强她,跟她说:【别怕,我很快就到你家了。】

顾思思像是已经缓过劲来,再次发来的语音里,哭得没有刚刚那么厉害了,她说:“是我自己选了爸爸。”

“我、我妈妈去世之后,外公就想接我去他那,爸爸不肯,外公让我自己、让我自己做决定。”

顾思思的气息非常不稳,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但楼筱听明白了。

顾思思的妈妈眼瘸嫁错了人,但因为两家生意往来等种种原因,顾思思的妈妈始终无法离婚,只能带着顾思思一直住在娘家。

顾思思的外公因此对顾思思感到亏欠,在顾思思的妈妈去世后希望顾思思能继续住在自己那。

可顾思思的爸爸想要利用顾思思,强行维持两家的关系,说什么也要把顾思思接回家。

最后选择权落到顾思思手上,但因为顾思思年纪小,听了她姑姑说的鬼话,以为妈妈的遗愿就是让她回爸爸身边,于是自己选择住爸爸那。

长大后顾思思反应过来,却不敢再提出回外公家住,因为无论原因是什么,结果就是她舍弃了外公,现在在爸爸那过得不好就又想回去,太难看也太无耻了。

所以她不敢求救也不敢示弱,给外公打电话也只说自己是想过去住几天,没说爸爸眼里只有她的继母和弟弟,也没说自己生病了没人管,更没说自己很想外公,很想念曾经和妈妈一起住在外公家的日子。

车子即将抵达小区门口的时候,楼筱打字问她:【你外公叫来的人,还在你家楼下吗?】

顾思思又发了长长一串语音,她现在没办法打字,手抖得厉害:“还在,我听到门铃声了。他们不停按门铃,一定是因为家里的阿姨不肯、不肯开门,所以他们肯定还在。”

楼筱:【你看这样好不好……】

楼筱的突然出现让门口的一伙人都很意外。

楼筱数了数,门里的阿姨只有一个,别墅里头还有几个人不确定,但门外有三个人,一女两男,都穿着西装,看起来像保镖,都很能打的样子。

听到楼筱的话,身穿西装的女人连忙问道:“思思小姐生病了?”

门里的阿姨:“什么生病,就是不想去学校骗人乱说的,你们赶紧走,再按门铃我就叫保安来赶你们!”

说完便用力将门关上,恢弘大气的紫铜门迎面这么一关,别说还挺有压迫感。

被拒之门外的五人先是一静,随后保镖三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男的转身离开,不知道干嘛去了,另外一男一女转向楼筱和赵奚,问他们:“你们是思思小姐的同学?”

赵奚本就因个子矮小样貌清秀演过灰姑娘,这会儿在楼筱身后躲着说话,居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我是思思的同班同学。”

接着指了指楼筱:“她虽然跟思思不同班,但是和思思的关系特别好。”

楼筱:“我叫楼筱。”

“太好了。”女人说:“我们是思思小姐外公家的人,能问一下你们思思小姐在学校里的情况吗?”

赵奚看向楼筱,楼筱收敛起了假笑:“果然是你们啊。”

女人意外:“你知道我们?”

楼筱双手握住手机,说:“听思思提过,你们……”

她像是在犹豫什么,面上挣扎了许久,终于问道:“你们能救思思吗?”

“救”这一个字让面前的一男一女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他们追问楼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楼筱看向一旁紧闭的紫铜门,女人立马道:“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话。”

之前离开的保镖开了车过来,原来他们刚才已经打算要离开,免得闹太大,让住在这里的顾思思难堪。

楼筱和赵奚上了车,车子开往小区内的另一栋别墅。

这栋别墅在顾思思外公名下,若非是小区业主授意,他们这些保镖也进不了小区。

别墅内人还不少,光穿过前院这一小段路,楼筱就见到了十几来个人,估计都是顾思思的外公为顾思思准备的。

女人带着楼筱和赵奚到进门右手边的会客厅,马上就有人端来了两杯果汁。

赵奚渴了一路,端起果汁就喝,楼筱没动果汁,两只手都握着手机,犹豫再犹豫后,还是把手机解锁,将自己和顾思思这一路的对话都交给了女人。

她说:“我没有别的办法进去救她,只能求求你们了。”

楼筱的手机上还插着耳机线,女人接过手机和耳机线,发现楼筱要自己看的是她和顾思思之间的聊天记录,心里略有些诧异,但还是戴上了耳机。

楼筱替她点开下午顾思思发来的第一条语音,顾思思的哭声一出来,女人就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之后又听了几条,女人摘下耳机,微微弯腰对楼筱说:“请你稍等一下,还有你的手机,能不能暂时先交给我?”

楼筱点头,还很贴心地告诉对方:“锁屏密码是407100”

女人很郑重地对楼筱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拿着楼筱的手机走了。

女人联系上顾思思的外公,也就是戴老先生。

戴老先生今天一接到外孙女的电话,马上把这些天的会面都给推了,就盼着能把自己的外孙女接过来多住几天。

谁知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还以为是外孙女说话不守信用,突然不想来了,正难过呢,专门安排在外孙女家附近的人给他打电话,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宝贝外孙女生了病都没人照顾,当即就叫他们去顾家把人抢回来。

随后戴老先生的助理收到了转发来的聊天记录和语音,还有几张原样的截图。

戴老先生听完顾思思给楼筱发的语音,又是难过又是生气,难过顾思思居然在顾家受了这么多委屈,生气顾家当年居然这么龌龊,为了利益去骗一个小孩,骗到手了也不好好照顾!

戴老先生这边动静太大,招来了戴老先生那游手好闲正好在家的小儿子,也就是顾思思的小舅舅。

小舅舅立马跟着自己亲爹骂起街来:“可不,爸你还不知道吧,你肯定不知道,大哥不让我跟您说,就顾狗那弟弟,思思的小叔,他居然还跑去跟练家老爷子说要两家联姻,把思思和练席凑一对,思思才十七岁啊就忙不慌把人小姑娘推出去捞好处,真不是东西。”

戴家这边戴老先生怒火中烧,思思的小舅不嫌事大拼命拱火。

另一边,女人把手机还给楼筱,态度非常好地请他们两个在这等一会儿,说很快就会把顾思思带过来。

确实是很快,十分钟左右,女人就抱着昏睡过去的顾思思进门往楼上跑,楼筱追上去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房间里等着的家庭医生正在给顾思思检查身体。

赵奚也跟上来了,他站在房间外的走廊上,透过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见前院有人在门口堵着,像是怕顾家再来人把顾思思抢回去。

家庭医生说顾思思只是普通的感冒,情绪激动才会突然昏过去,吃了药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安置好顾思思,女人再次感谢楼筱,楼筱摆了摆手,说:“我什么都没做,还是多亏你们,对了,她继续留在这里安全吗?不会被她爸抓回去吧?”

女人:“你放心,待会我们就带她离开,也请你们一起,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回家,免得造成什么不必要的意外。”

楼筱没意见,至于赵奚,他干脆道:“我家就住附近,几步路的事情,不用带上我。”

女人一愣,随即道:“好,我们也会派人护送您到家门口的。”

楼下传来吵闹的声音,很快女人又抱着还没醒的顾思思下楼,带着楼筱从别墅另一边的小门出去,坐车离开了小区。

楼筱和顾思思上的不是一辆车,载着顾思思的车直接驶向顾思思的爷爷家,楼筱则在告知司机自家地址后,被送到了自家小区门口。

开车送她回来的司机还告诉她:“学校那边,我们已经替你请过假了,今天的事情,还麻烦你不要往外说。”

楼筱点头:“我知道。”

目送车子离开,楼筱在原地站了会儿。

【宿主大人。】

系统小心翼翼地拍了记马屁:【您真的好聪明啊。】

楼筱:“你可以直接说我卑鄙教坏小孩,别忘了我是从哪来的。”

在末世滚过一遭的人,心都跟从泥里捞出来的一样脏,教人撒谎而已,算得了什么。

车子快到顾思思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她问顾思思——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会把这条聊天记录和你待会的回复删掉,就把上面的部分给你外公的人看,让他们告诉你外公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和你当年选你爸的原因,而这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给了别人听,你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舍弃你的诚实,你就可以不必放下自尊,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顾思思依旧是过了很久才回楼筱,当时楼筱都已经快到顾思思家前院大门了,忽然就收到一条语音回复,楼筱点开,透过耳机听见顾思思颤着声,“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