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州曲林,知州府。
王延胜半阖着眼,正享受身侧的小丫鬟捏肩,忽而手一抬,猛地攥住那小丫头的腕子,随即一扯,把人搂进怀里。
“小巧儿今日可是上了心,这身上的香味儿忒勾人……”说着,手顺着缝钻了进去,轻轻揉捏起来。
小丫鬟嘤嘤叫了两声,倒也没反抗的意思。
这头王延胜正享受着少女醉人的香气,听正门一声娇斥,“哟,老爷好兴致……”
王延胜听出来人是谁,手下忽而一僵,他急忙推开小丫鬟,啐了一口,怒骂道:“快滚下去。”
王姨娘倒也不恼,不紧不慢道:“小巧儿生的是不错,老爷若喜欢,不如把她收到后院儿里耍弄,但在正厅里如此,让人瞧见可还得了?”
王延胜唇角一扬,“不过个小丫鬟而已,收什么收,来,过来。”
他抬手,王姨娘面带不悦,扭着腰肢走过去,坐在对方腿上。
王延胜凑过去吻在香颊上,手又开始不老实了,小声问:“来正厅可是有事?”
“有……”王姨娘捏着帕子,抵在他唇上,“蝶园那位周公子给全城商客都下了请帖,方才我大哥哥遣人来报的。”
“哦?”王延胜眉头一挑,“周绕终于有所动作,我还以为他来曲林只为了玩女人。”
“是,而且大哥哥说了,扬州周家目前大当家的确是周绕不假,他平日主要负责各地商铺和香料的南来北往,族内还有个胞弟——周林,平日负责打理扬州主店。”
“周家以香料起家,爷可还记得前年江州有捞出块千斤龙涎香?就是让他们家收走的。”
“原是周家手笔……周绕……”王延胜不曾对这种奇闻异事上心,如今听了,不由得陷入沉思,想那龙涎香一两万金难求,能直接买下千金者,可见家底之厚实。
“不过大哥哥说,周家虽是香料起家,这位周绕周公子是个厉害人,胆子也大,这些年走南闯北,在各地添置了不少产业和庄子,什么生意他都碰。”
“哦?都有什么产业?”
“丝绸、酒水……就连粮食,也掺和了一脚。”
“大哥哥问,这次宴请老爷的意思……”
王延胜默了片刻,忽而笑道:“原来是为了粮食才来我宜州,的确是个脑子活泛的。”
“那老爷,这蝶园下的帖子,哥哥们要如何?”
“去,让你哥哥们去,顺便带上些有诚意的物件儿,套套口风,若是想掺和曲林粮食这一块,那咱们就吃定了他。”
“好。”
“对了,我听说,周绕这次来,还带了个美妾?”王延胜惦记了几日,但周绕不曾有所动作,他便没什么机会结交。
韩施施绝色容貌早已传遍曲林,王姨娘知道,王延胜会这么问,是又起了坏心思。
“听说是汴京红袖院的头牌。”王姨娘是良妾,自是看不上这种风尘女子,说话时,语气难掩不善,听出端倪的王延胜随后在她颈子上落下一口,二人痴缠片刻,他忽而兴致又起,抱着人往书案走去。
另一头,曲林蝶园。
李炎将暗探最新发回的简报呈给孟西洲,他简单看过,将书信放下,沉声道:“这位王知州的确做的滴水不漏,咱们来了十几日,竟难从百姓中套出一句关于王延胜的话。”
“此时恰是播种时节,我瞧信中所述,宜州境内并无天灾痕迹,反倒是良田肥沃,春雨不停。不过王延胜近年上报,并未提及宜州的天灾流民,反倒是周围几州,隔三差五汇报过干旱、洪涝,如此一来,错让京中一直认为宜州也是连年灾害。”
“不过这些年他依旧大力推行捐监之事,如今周围几州,也上书要效仿,这便引起寒门学子不满。”
“你先去这几州看看天灾情况,再追查一下这些年上京沿途的流民,切忌打草惊蛇。”
“是。”
“至于王延胜府内,让秦恒继续盯好,如今我要设宴的消息已经散出,倒要看看,曲林商人里,有多少是跟王延胜有关系的。”
李炎点头应下,孟西洲敛起书信,想到这次的宜州之案,心中隐隐泛着不安。
这件案子,比他想象中更难办。
俗话说,抓贼要抓赃。
宜州之案,难就难在他从接手此事后,抓不到找不到捐监之中任何问题。
那么圣上所疑的银两,又是从何而来?
孟西洲再次看过王延胜平生过往。
此人寒门清流出身,颇有才情,精通诗词,连圣上也曾称赞过他的诗句。
虽有一身学问,但官途不算顺利,而立之后,才堪堪坐上户部侍郎之位,后举步不前。
之所以王延胜能升任知州,同他发妻闵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王延胜同闵氏是少年夫妻,一路辛苦走来,后闵氏突生怪疾,再加上之前坏了身子,一直无所出。
即便如此,王延胜几年如一日的照顾闵氏,此事流传开后,圣上感其情深意重,亲赐其发妻闵氏诰命夫人。
王延胜任出任宜州知州后,纳有一房良妾王氏,王氏两位兄长皆曾任职军中,后归乡经商,在宜州内开了数家布坊、磨坊,倒也并无特别。
孟西洲决定从王氏的这两位从商的哥哥下手。
这次邀约之中,就有王勇与王浦二人。
四月二十,蝶园小宴。
这一场晚宴设在家中,同请帖一样低调,却意外惊艳到宜州所有的富家豪门。
男宾餐宴设在前院,办的中规中矩。
女眷小宴设在后花园中,由沈青青亲自操办。
有了孟西洲这个钱袋子和准许,沈青青遣人采买数批鲜花,将花园之中装饰的如粉色仙境般美轮美奂。
其上搭了数丈粉纱装饰,又精心选了几处角度,放置灯笼,做出朦胧梦幻的灯光效果,一举捕获所有参宴女眷的芳心。
其实来之前,各位女眷对这位姿色闻名的韩娘子无甚好感,论身份,她不过是勾栏那种见不得人地方里爬出来的脏货,论地位,也只是个妾室,跟她们这些明媒正娶的夫人不配同席。
可众人置身在精心装扮过的花园后,又品尝到一餐别有用心的玉盘珍馐后,不但没人再嫌弃那位韩娘子的出身,反而纷纷上前攀谈交好,甚至开始研究这位韩娘子的穿衣打扮,想着了解一下当下汴京女子最时兴的头面与服饰。
沈青青今夜着了一件月牙色的银丝襦裙,清雅素淡,她让娇玉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妇人髻,四只翠色小钗点缀,稳重又不失华丽。
沈青青本就清雅脱尘,再加上讲话温温糯糯的,见谁都是一副笑脸,一番攀谈后,各家女眷对这位韩娘子当真是连一个刺都挑不出来。
甚至有人暗中怀疑,以这位韩娘子的姿色与涵养,绝不会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更可能是是哪家罪臣的高门贵女流落风尘,不禁暗生惋惜,对她多生了几分好意。
一夜宴席后,沈青青送走各位家眷,倚靠在花园的凉亭中,看着娇云娇玉指挥仆役打理残局。
月色清凉,沈青青方才小酌几杯,并不觉得冷。
忽而一阵夏风袭来,她倍感困倦,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醒来时,园内已空无一人,只留着架子上随风荡漾的粉纱与灯火。
“醒了?”孟西洲放下手中卷册,将手边的蜂蜜水递到她身前。
沈青青这才发现,孟西洲在身旁坐着,而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搭了个小毯。
她接下尚且温热的蜂蜜水,暗道:他应该没来多久。
她留意到,孟西洲脸颊飘红,想必也喝了不少。她没说什么,垂首默默地喝掉手中甜水。
少时,二人无言,孟西洲率先打破夜晚的宁静。
“可有什么收获?”
沈青青知道,他是来问这个的。
宴席前,孟西洲大抵说了宴席目的,沈青青摇了摇头道:“爷,女子之间交心不是一杯酒就可以聊出来的,还得是你来我往。”
她顿了顿又道:“还请多等两日。”
沈青青故意卖了个关子,她对小宴成效颇为自信,毕竟这次连现代社会高级定制晚宴的规格都搬出来了。
那些女子眸色中的欣喜与惊讶,绝不是演出来的。
但同这些常日深居高门大院的女眷交往,她并不觉得能真正帮孟西洲套出多少话。
只能说尽力一试。
翌日,孟西洲看着李炎递来的一厚叠请帖,扶了扶额。
他委实没想到,那个平日在家深居简出的沈青青竟有如此交际能力,反而是昨夜那句多等两日,太过谦虚。
李炎嘴角含笑,“爷,这些帖子要怎么处理呢?门房说,各家夫人除了送来帖子,还送了不少吃食、绸缎等,看样子韩娘子昨夜办的小宴颇为成功……”
“既是给她的,让她记到自己名下便是。”
孟西洲知她识文断字,又帮人追过账目,便将蝶园中馈之事交给她去办。
“那铺子……”
“继续看着,不急,货船不是还没到。”
“是,不过今晨属下去办时,有人来打听了,属下认出那人,是王延胜妾室大哥家的仆从。”
“哦?”
“他旁敲侧击问咱们要做什么用,我便说要开个香料铺子,但对方见咱们要置办的铺子大,前几日又买了块地要建仓库,便多问了几句。”
“粮食这块,什么时候到。”
“一个月内,第一批三千担粮。”
孟西洲未料到圣上手笔之大,颔首道:“这么大的一批粮食,倒也足够引王延胜出面的了。”
蝶园众人各司其职,日子过的飞快。
待沈青青彻底打通曲林贵妇圈时,已进了五月。
西北的日头旺,蝉儿鸣个不停。
沈青青下了轿子,热得难受,跟在一旁的娇云赶忙把伞支上,旁人见了直往这儿瞅,暗道:也不知是哪家娘子,娇的很。
她今日受王勇家大娘子邀约,去了家中听曲儿,一进去,听见院里已经开了嗓,远远地,便瞅见戏台前还坐着另一女子,她从没见过的。
那女子面容姣好,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身着衣裳布料不菲,一看便身份不凡。
“刘大娘子,这位是……”沈青青停下脚步,问走在一侧的刘氏,刘氏拉着她手,笑吟吟地往前牵,“这位是我家官人的小妹,王芳琴,虽是王知州的妾室,但独掌府内中馈。”
刘氏知晓自家这位小姑子最忌讳妾室身份,便将她执掌中馈的实情讲了出来。
王姨娘坐在那听曲儿,并未听见这一句。
沈青青由刘氏带着落了座,这时,王姨娘才见到曲林贵妇圈中人人称赞的韩施施。
王姨娘自诩是个美人,当初嫁给王延胜时,虽只做了个妾室,却因这份姿色一直受独宠,但见韩施施后,王姨娘竟有种相形见绌之感,不由得多瞧了她几眼。
这姿色……的确不是美人二字就能称赞的了的。
“这位就是韩小夫人吧。”王氏漾着笑脸,起身相迎。
“见过王夫人,这句小夫人,在下担待不起,若您不嫌弃,就叫我韩娘子吧。”沈青青话里藏话,把自己的身份故意做低,反将王氏抬高。
果不其然,这句之后,王氏眉开眼笑,捏着帕子捂了捂嘴,“韩娘子可真会说话,咱们都是做妾室的,哪有什么夫人不夫人的……”
“王夫人执掌中馈,这句夫人受得起的。”
“妹妹说的不错,咱们女人啊,只要掌管了后院的事,那便就是真正的女主人了,那些名分什么的,都是虚的,不然你瞧……。”刘氏在一旁紧跟着说,忽而见王氏瞪了她一眼,立刻禁声。
方才话赶话的,她竟差点将知州后院儿的秘密讲出,真是昏了头。
平日一直被妾室身份压了一头的王氏听罢,倒也不再客气,笑道:“韩娘子真是个可人儿。”
沈青青话虽这么说,但她听说,王延胜的原配是圣上亲赐的诰命夫人,即使如此,王氏在府内执掌中馈,且行为跋扈,连她这句夫人都敢应,可见知州后院里的情况,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和睦融洽。
沈青青想着,突然觉得这大半个月来回奔走交际终于不算白费。
王氏见沈青青香汗淋漓,给了身旁丫鬟一个眼色,随后道:“去,给韩娘子端些冰镇果子解解暑,再弄杯凉茶去……”
蝶园,书房。
孟西洲正细细翻看沈青青今晨送来的账目,这一笔笔记的清晰可辨不说,还附了收据字条等,每一笔都有迹可循。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正想着,屋外房门轻叩,来人是秦恒。
孟西洲见是他来,眉头一蹙,平日秦恒做他的影子,鲜少在人前现身,他一旦白日上门,便是出了不好的事。
“出什么事了。”
“主子,那位娘子如今正在王勇家做客。”他垂首,“还有王延胜的妾室王氏也在,方才听知州府的探子报信,说王延胜也离开知州府,向着王家大宅走了。”
“她身边今日跟着谁?”
“属下只看到娇云一人,倒不是旁的,是……属下这段日子在王勇家蹲守时,发现王勇的这位夫人刘氏并非善茬,府内几个姿色尚可的丫鬟,都被她药倒送进房内供王勇享乐……”
孟西洲眸色一沉,拍案起身,“即是如此,为何不早说?”
另一头,正在听曲儿的沈青青,倒也无心听曲儿,自刚才起,她就觉得头晕脑胀,像是中暑了。
一旁的王氏见状,笑道:“韩娘子今日来了面色就不好,可是因你家周公子这两日夜夜留宿迎香院之事烦忧?”
沈青青额间淌着汗,实在没听清楚,便低声问了句:“王夫人您说什么?”
王氏重复了一遍,随后凑到沈青青耳边低声道:“韩娘子,咱们都是过来人,我劝娘子也不必难过,那男人放荡是常事,咱们女子也有能快活的时候,你会明白的……”
“他么……他不是这样的人。”沈青青觉得自己真有些晕了,连话都要讲不清楚。
她扶着额头想到孟西洲这几日都有回来住,他才没有去迎香院。
沈青青摇摇晃晃,抬手指着对方重叠的身影。
“你骗人。”
她此刻说话已经不过脑子,带着些许怒意,脱口而出。
娇云见沈青青情况不太对,赶忙上前搀扶,却被一旁的刘氏拱开,先一步扶住沈青青。
“哎呦,我瞧韩娘子像是中暑了,你看看,这都开始说胡话了,要不先去厢房休息片刻吧。”
说着,刘氏同一旁的丫鬟扶着人往另外的院里走,娇云要跟去,却被刘氏一把拦住,看她面色一变,冷斥道:“你在这儿候着就是,又不是你家宅子,待你家娘子好了,自会让你去侍候。”
“嫂嫂稍等,我也跟着去瞧瞧。”王氏说着,起身跟去。
娇云自是不肯,她往前要追,被旁人一把反剪擒住。
眼看着沈青青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她急的大哭起来。
可戏台子上的伶人并没有停,她的哭声,在戏曲遮掩下,无迹可寻。
少时,将人送进房内的刘氏王氏见榻上的人涨红着小脸,额间满是香汗,几乎没了意识,二人不免相视一笑。
刘氏感叹道:“韩娘子的确是个绝色,也怪不得王大人惦记,但你心胸可真够宽广的,竟连这也能忍住。”
她知道,王氏的本事可不小,这些年她将知州府的后院拿的死死的,甚至连王延胜都对她颇为礼让宠爱。
更别说那位被陛下亲赐的诰命夫人闵氏了,简直是生不如死。
王氏白了她一眼,暗道,她哥哥不也一贯如此耍弄那些丫鬟么,刘氏反倒在这儿挖苦起她了。
王氏沉得住气,不屑道:“她们么,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儿,老爷尝过就忘了,只要家里那位高兴了,咱们日子也就舒坦了。”
“这话说的不错,行了,这都妥了,只等王大人来享用,不如咱回去继续听曲儿?”
刚说着,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小厮焦急道:“王姨娘,刘夫人,不好了!”
王氏眉头一蹙,见是自家仆役,遂而冷斥道:“慌什么慌!不知里面还有旁人么,你这样喊,还以为天塌了……”
“姨娘,不好了,是老爷……老爷在半途,让人当街掳走,待我们找到人时,已经被打的连模样都看不出来了……就连……就连……。”
“就连什么?你倒是把话说明白?!”王氏急了。
“就连大人下面……也受了伤……”
“什么!”王氏慌了神,赶忙同那小厮出了屋,留刘氏一人在原地发懵。
这……王大人不来,那这位韩娘子总不能一直在她王家屋里躺着,想罢,她慌乱地给沈青青塞了颗解药,便遣人将人送了出去。
娇云同王家的老嬷,一同搀着半昏过去的沈青青出了院,四顾望去,轿子没找到,反倒是看见辆蝶园的马车。
她一边哭着,一边让老嬷把人往马车那送,刚走过去,李炎从马车后走出,眉头紧蹙,扶住了快要哭昏过去的娇云。
“李哥李哥!你……”话音未落,见李炎示意不要做声,娇云有眼力见的闭上了嘴,扭身道:“嬷嬷,谢谢您,这就是我家府上的马车,您快回府吧。”
那老嬷扭身刚走出几步,马车幔帘忽而一撩,探出一人,快速将沈青青接下,抱了进去。
“……爷?”娇云正纳闷,听李炎低声道,“别哭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沈青青醒来时,已是半夜,她见娇玉双目通红,守在榻边儿,哑着声问:“娇玉,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娇玉见她醒了,赶忙扶她起身喂了口花蜜水,后低声道:“娘子今日去王家听曲儿,可能是天太热,就昏了过去,之后是娇云将您送回来了。”
她可不敢说实话,今日小公爷是如何铁青着脸,气势汹汹将人抱回来的,大家可都瞧见了。
况且待沈娘子让大夫瞧过后,爷又亲自嘱咐,此事不可告诉沈娘子。
娇云还因此受了罚。
“那娇云呢?”
“她今日乏了,方才就去睡了。”娇玉见她并未起疑,小口喝了花蜜水后,又要下床,赶忙拦住:“娘子,是不是饿了,我将晚膳给您端到榻上吃……”
“不,爷现在何处?我有事要见他。”沈青青想起今日在王家听来的话,趁着还能复述出来,便想去告诉他。
同一时刻,孟西洲同京中一路跟来的徐大夫正在书房谈事。
徐大夫见少卿大人面色凝重,低声道:“爷不必担忧,韩娘子所中情毒已经完全解了,方才小人去瞧过,韩娘子脉象也已平稳,相信一会儿就能醒来。”
“嗯。”孟西洲闷声应了句,他没想到,那几个女人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龌龊之事。
“不过娘子所中的情毒,不像小人往日见过的,制毒之人有些不同寻常。”说着,徐大夫将小公爷在沈青青身上寻到的药丸残渣放在手心上的白布上。
“这种下三滥的毒,还能有什么特别的么。”孟西洲不屑。
“小人已通过解毒丸大致推算出情毒的药剂,爷有所不知,如今情毒,是不会再有智根草与燕尾花这两种草药,这类药放入情毒之中,虽然会让毒效发作快,但也会让情毒残留体内,造成一种特别的脉象。”
“这就像是,有人用毒神不知鬼不觉的迷倒旁人,然后又在对方身上留下证据。”徐大夫补充道:“小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如今已经没有人这么配情毒了,加入这两种药,反倒是故意为之。”
“你是说制毒之人,是想让人发现受害者被下毒了?”
“是,小人正是因这脉象,起初才觉得奇怪。这种毒剂配方,怕是已有上百年无人用了。”
徐大夫话音刚落,一个念头从孟西洲脑中骤然闪过。
他想起,最初圣上开始怀疑王延胜时的契机,便是那五位突然无故暴毙的暗探。
很有可能,王延胜手中有一位制毒高手,他让那人制出一种奇毒,给圣上安排去的所有暗探都下了毒,让他们既能活着回去,不让圣上发现异常,又能以性命相要挟,让他们对宜州的真实情况完全隐瞒。
可王延胜似乎算错了什么,这位制毒高手,并未全心全意臣服,甚至很有可能,是被胁迫做了这些事。
他故意在给暗探服下的毒药中加了些什么,让这毒素,不至于在近几个月内发作,然后又在很集中的一段时间,集体发作,从而引起圣上注意。
孟西洲正在深思,听屋外柔柔一声:“爷,可是睡了?”
沈青青的深夜造访让他颇为意外,但想着此时来,许是因今日之事,他便迎人进来。
见到她面色依旧不佳,孟西洲不自知地蹙了蹙眉,“你既然来了,先让徐大夫再瞧瞧可还有中暑之症。”
“妾身没事了。”沈青青对孟西洲让她瞧大夫的事,心有余悸,并不太愿意。
“坐下。”他拉住她的手,往椅子上带,沈青青见他又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便没再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徐大夫看过脉象,回禀无碍,但见小公爷如此上心,还是给沈青青开了一副调理身子的药方,才离开。
沈青青见孟西洲这就要遣人去煎药,心道外人都走了,他还在这儿装什么温柔体贴?
她拦道:“爷,这是补身子的药,并不急的,先听我把今日打听到的讲完。”
话音未落,身前那人竟置若罔闻的走了出去,把守在外面的李炎叫来去配药煎药。
沈青青茫然一瞬,她发现孟西洲最近演戏演入了迷,竟要把她都演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