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吴小云的父亲吴有财从镇上回来了,他听了吴小根的告状,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之前吴有财根本没把宋然当回事,觉得这人半死不活的,估计没两天就死了,所以跑去镇上赌钱了,结果回来一看,宋然不仅没有死,吴小云捡了个“野男人”的传闻倒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隔壁张家村的亲家都坐不住了,要吴有财给个说法。
吴有财气势汹汹地跑来找宋然算账,宋然看在吴小云份儿上,也没对他下重手,第一次和第二次都随随便便地打发了。
可是到了第三次,吴有财居然拎着一根铁棍上门了,宋然有点不耐烦,手上稍微用了点儿劲儿,把他两条膀子的肩关节都给卸了,顺便威胁了他两句,第一不许打吴小云,第二不许把吴小云嫁给那个傻子,否则他这两条胳膊就别想要了。
吴有财疼得“嗷嗷”直叫,一股脑儿地全答应了,宋然也没为难他,把他的膀子给接上了,吴有财恶狠狠地瞪了宋然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敢再动手,灰溜溜地走了。
宋然虽然做事硬气,但心里还是有些忧虑,第一,这对奇葩父母会不会背地里偷偷折磨吴小云?第二,吴有财被自己打了,会不会去镇上派出所报警?
可是过了一个月多,居然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吴小云天天过来送小鱼干,虽然小姑娘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但她脸上身上都没有伤,最近应该没有挨打,也没有什么派出所的公安干警来找宋然,但是即便如此,宋然也没有放松警惕。
这天凌晨,宋然睡得正熟,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
“然,然哥!”
宋然揉了揉眼睛,翻身坐了起来,他看着眼睛红红的小姑娘,微微蹙眉道:“怎么了?你爸打你了?”
吴小云摇了摇头,黝黑瘦削的小脸上全是泪痕,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宋然知道她胆子小,也不催促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用温和坚定的目光鼓励她。
过了好一会儿,吴小云才勉强冷静下来,颤声道:“然哥,我,我半夜偷听到我爸妈说话,他们说,他们说要给我下安眠药,然后把我抬到隔壁吴家村去,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
操,还真像那对奇葩父母做得出来的事!宋然心中一阵恼怒,忍不住极轻磨了磨牙,同时又有些欣慰,吴小云这么胆小怕事的一个女孩儿,居然也知道偷听爸妈说话了,这也算是某种进步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小云,你想嫁给张家村那个人吗?”
吴小云拼命摇头:“那,那是个大傻子,他还流口水!”
宋然淡淡道:“那就是不想了。”
吴小云赶紧拼命点头。
宋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敢跟我出去闯一闯吗?”
吴小云怔怔望着宋然,结结巴巴道:“去,去哪儿闯?镇上吗?张家舅舅就在镇上收保护费,不,不成的。”
宋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吴小云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黝黑的小脸涨得通红,又小声道:“不是镇上?那是……去县城里?”
宋然这次倒没有笑话她,只静静地望着她,柔声解释道:“小云,这个世界很大很大,我不会一直呆在这个小渔村里,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大城市,那里有上千万人口,有无数的高楼,有数不清的机会,你敢跟我去吗?”
吴小云惊呆了,眼睛瞪得溜圆,什么话也不敢说。
宋然轻声道:“小丫头,我不能替你决定未来,我只能给你一分钟时间,只要你说一个‘敢’字,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吴小云呆呆望着他,忍不住默默咽了口唾沫,明显有些紧张,又有些不知所措。
宋然淡淡道:“还有十秒钟时间,我要开始倒数了啊。”
吴小云慌了:“啊?这么快?”
“十,九,八,”为了引起小姑娘的紧张感,宋然接赖皮地跳过了七六五,“四,三,二……”
吴小云果然急了,大声道:“敢,敢,敢!我敢!”
宋然忍不住笑了:“唔,还是挺勇敢的嘛。”
吴小云跟宋然相处久了,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她小声道:“然哥,你刚才没数五六七,你是不是不识数?我会数到一百,要不要我教你?”
宋然:“……”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所以千万不要欺负老实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很多,吴小云按照宋然的吩咐,偷偷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把自己存的几十块钱全部贴身藏着,同时十分注意饮食,避免被下安眠药。
又过了小半个月,宋然的骨折基本好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大一小直接跑路了。
小渔村距离最近的小镇也有几十里地,还好吴小云认识路,两人一直走到天蒙蒙亮,终于来到了小镇上,可是在小镇汽车站一问,两人顿时傻眼了,原来现在管得比以前更严格了,买长途汽车票也要身份证,一大一小都没有身份证,只能望着售票窗口干瞪眼。
吴小云六神无主道:“然哥,这可咋办?我爸肯定会喊上张家舅舅一起追来的。”
宋然眼珠一转:“跟我来。”
两人来到小镇旁边的一条国道旁,这条国道已经很老了,路面坑坑洼洼,车子开过灰尘四起,宋然站在路边招了半天手,终于有辆大货车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那是一辆八轮大货车,载的是建材,车头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罗镇-江城”。
江城!宋然不由得大喜,他本来就打算去一线城市,北城、江城、深城都可以,这卡车正好去江城,中途都不用转车了,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货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模样长得黑壮凶恶,他疑惑地看了看宋然,又看了看吴小云:“怎么,你们想搭车?”
宋然笑道:“司机大哥,行个方便吧,我们也是去江城。”
司机冷哼一声:“一个人一百五,两个人三百。”
“呃,这个……”宋然噎了一下,他们现在只有吴小云身上那五十多块零钱,哪儿来的三百块?
吴小云偷偷看了司机一样,怯生生道:“然哥,要不算了吧。”
宋然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这条国道上车子少,错过这辆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司机懒得搭理他们,随手翻着手机,骂骂咧咧道:“妈的,又跌了,什么狗屁玩意儿!”
宋然眨了眨眼睛,脑海中微微一亮:“司机大哥,你在炒股?你买的哪一支股票?玩的是长线还是短线?”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脱口而出,好像他对这些非常熟悉,了如指掌一般。
司机没好气道:“还不是炒股QQ群里面推荐的,结果一卖就涨,一买就跌!真他妈气人!”
宋然沉吟道:“唔,其实像你这种跑长途货运的,如果平时没有足够的时间,还是建议炒长线,相对不那么费神,我个人觉得……”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吴小云满脸问号,司机一开始不屑一顾,渐渐听得几乎入迷,又过了一会儿,司机果断道:“哎,兄弟,不说了,赶紧上来,咱们路上慢慢说。对了,我叫钱勇,你叫什么?”
“我叫宋然。”宋然赶紧坐进副驾驶,后面还有个简陋的小床铺,他让吴小云去床上补眠,自己坐在副驾驶和司机唠嗑。
“你看K线图就知道了,你之前这个操作……”
“哦哦,这样啊。”
……
当大货车停在江城市货运集散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两夜之后了。
这个时候,钱勇已经和宋然无话不谈,对宋然又是钦佩又是服气,简直恨不得跟他拜把子。
钱勇知道宋然遇到了变故,身份证和手机都没了,一个人带着妹妹想来江城讨生活,在告别的时候,钱勇把宋然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宋老弟啊,这个车站外面有个办假/证的,可以代办身份证和手机卡,你现在这样不方便,要不去那边儿办个证吧。”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那个办假/证的是我表妹夫,你记个他的电话号码吧,也算我给他拉了笔生意。”
宋然正愁解决不了身份问题,不由得大喜:“那太好了!”
钱勇把办假/证的手机号抄给宋然,又塞了一叠百元大钞给他:“钱不多,就三千块,是兄弟就拿着。”
“谢了啊。”宋然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第一,他确实很缺钱;第二,这两天他教了钱勇不少投资诀窍,如果不收下这三千块的话,钱勇估计心里也过不去。虽然没了记忆,可是某些东西似乎刻在了宋然骨子里,比如怎么挣钱,比如怎么待人。
和钱勇告别之后,他拨了那个办假/证的电话,然后按照电话里给的地址,带着吴小云去了车站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在一家隐秘的小店里办了两张身份证,又买了两部便宜手机。
两人刚刚走出小店,宋然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儿,他顺着味道望去,眼睛登时一亮,有个卖炸鸡排的路边摊!
“小云,走,哥带你吃香喝辣去!”
吴小云瞪大了眼睛:“什么吃香喝辣?”
“炸鸡排!珍珠奶茶!你没听说过吗?”
吴小云茫然地摇了摇头。
啧,没吃过垃圾食品的孩子真可怜。宋然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花了足足八十二元巨款,点了两份一看就是地沟油炸的超大鸡排,还有两杯奶精兑的巨无霸奶茶,两人坐在油腻腻的塑料桌子旁边,大快朵颐起了垃圾食品。
宋然一边吃一边问:“好吃吗?”
“好好吃!”吴小云吃得眼睛都亮了,一张黑黝黝的小脸仿佛发着光。
宋然十分满意这个回答,夸奖道:“小丫头挺有品位的。我跟你说啊,地沟油和奶精的味道,那是橄榄油和鲜牛奶比不了的,路边摊和苍蝇馆子才是美□□髓,懂吗?”
“然哥你懂的好多啊。”吴小云崇拜极了。
“那当然,我跟你说,这个地沟油可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宋然一边大肆发表歪理,一边吃完了地沟油炸鸡排,他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又点了一份小孩儿吃的杯装冰淇淋给吴小云。
正在此时,一大叠报纸忽然凑到了他面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说:“帅哥,买份报纸吧,都是今天刚到的。”
如今智能手机当道,也只有车站附近还有卖报纸的,宋然低头看了看,都是些什么《江城日报》、《每日八卦》、《体坛新闻》,他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抽出一份《金融日报》:“就这份吧。”
他随手翻了一会儿,大部分都是沪深股市、期货原油之类的新闻,忽然一条醒目的新闻跃入眼中:“《宋氏集团再次遭遇重大危机,市值一夜之间蒸发近百亿!》”
宋氏集团?
宋然眨了眨眼睛,或许因为这家公司的名字和他随便捏造的姓氏正好一样,他不由自主地看起了这条新闻。
新闻内容非常简单,大约一年以前,宋氏集团被新任CEO林飞羽接手之后,他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业绩一度非常出色,集团市值突破千亿,可是四个月以前,林飞羽拍摄电影的时候片场发生意外,他中途从片场离开,从此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连董事会会议也不出席了,宋氏集团股票大跌。
前些日子,又有记者拍到林飞羽和董事会成员宋清霜在医院大打出手,这个消息一出来简直舆论哗然,投资者们纷纷怀疑宋氏集团又开始闹内讧了,股民信心严重不足,股价又狠狠跌了一波,市值蒸发近百亿。
“CEO和董事打架?这也太离谱了。”宋然不由得暗暗摇头,集团CEO和董事会成员当众大打出手,简直没有丝毫责任意识,这宋氏集团也是够奇葩的。
他撇了撇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的新闻照片。
照片拍得非常清晰,洁白的医院病房里面,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青年正狠狠揪着另一个青年的领子,那黑衣青年肤色雪白容貌俊美,宋然下意识觉得他应该是冷淡矜持的那类人,可是照片里面的黑衣青年却眼睛布满血丝,目光凶狠狰狞到了极点,仿佛要活活吃了面前的人。
宋然呆了一会儿,目光转向被揪着的那个青年,那个青年背对着镜头,身型颀长完美,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看到一头凌乱浓密的板栗色头发,他被对方死死揪着领子,却没有丝毫还手的动作,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奇怪,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宋然喃喃道。
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个容色雪白的俊美青年,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板栗色头发的青年,还是有种隐隐的熟悉感,唔,既然自己对股票投资非常熟悉,估计以前也研究过宋氏集团的股票,看过宋氏集团的高管访谈,所以才觉得有些眼熟吧。
宋然耸了耸肩,随手把报纸扔到旁边,股票什么的以后再说吧,他现在穷得连第一桶金都没有,如今最重要的是设法赚到第一桶金,然后安顿好吴小云,再开家小书店。
既然回忆里有“书店”这个关键词,自己隐隐约约也觉得开书店很好,那么说不定能借着开书店找回记忆,然后就能找回自家媳妇儿了。
唉,自己被犯罪集团谋害落海,估计媳妇儿哭得枕头都湿了,虽然想想就觉得十分心疼,但是也不能太过着急,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免得被仇人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搓手手,然然的穷苦日子要过去了,迫不及待想虐小羽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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