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周末的早上,云淡风轻,阳光明媚,一看就是个好天气。

林飞羽夹起一个糖心煎蛋,放进宋然面前的盘子里:“哥哥,我们下午去公园划船,晚上去吃那家新开的火锅,好不好?”

“划船?今天不行。”宋然一边吃着煎蛋,一边漫不经心道,“我忘了跟你说,陈胖子那边有点事,我待会儿要出门,晚上估计要七八点钟才回来,你自己约朋友玩儿吧。”

他心里暗暗嘀咕,今天上午十点整,自己就要去宋家老宅集合了,借着大扫除的机会顺便偷文件,哪儿有闲功夫陪小兔崽子划船?

林飞羽明显有些失望:“哦,那我们下周去划船吧,我今天就在家里看看剧本,打扫打扫卫生。”

“嗯,也好。”宋然点了点头,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咖啡,然后略微收拾一下,便出门了。

林飞羽看着关上的防盗门,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死缠烂打地跟了过来,可是这都快一个月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甚至因为挑明了心意,连嫩豆腐都吃不到了。

唉,算了,慢慢来吧,哥哥这种性子,只能慢慢磨。

唔,今天就把屋子打扫干净吧,哥哥回来看到一定会很高兴,虽然如今自己的收入已经可以买房了,也可以请家政阿姨了,但自己还是喜欢和哥哥挤在小房子里,亲手收拾哥哥的东西。

林飞羽一边琢磨着事情,一边仔仔细细地拖着地,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次卧门前,拖把撞上了次卧房门,发出“砰”的一声。

他心中微微一动,试探着扭了扭门把手,果然扭不动,锁得牢牢的。

还是锁着的啊……

林飞羽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由得有些好奇,这间屋子一直锁着,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呢?自己刚刚被哥哥捡回来的时候,就问过哥哥这个问题,当时哥哥很敷衍地说是杂物室,自己也没有追问。

一般来说,如果是杂物室的话,偶尔也会从里面拿东西吧,可是自己从来没见过哥哥从里面拿东西,哥哥平时也不太提起这间屋子,好像很忌讳的样子……等等,难道里面是哥哥父母的遗物?

林飞羽仔细琢磨着,哥哥对待这间屋子的态度,似乎确实有种对待逝者的忌讳尊重感,从来不愿意多说什么,应该就是父母的遗物了。

想到这里,他勉强压抑住了好奇心,如果是哥哥父母的遗物,自己还是不要去乱动了,免得哥哥不高兴。

林飞羽自然不知道,宋然因为亲身经历了“借尸还魂”这种诡异事情,再加上宋小然喜欢的人正好是他自己,这两件事情加起来,让宋然对那间屋子有种隐隐发毛的感觉,总觉得不能轻易乱动里面的东西,所以一直锁得好好的。

正因为他这种忌讳态度,让林飞羽误会了屋子里面是他父母的遗物,居然没有去撬门,转而去拖另一间卧室了。

林飞羽一边拖地,一边忍不住嘀咕:“唉,不知道哥哥去干嘛了,微信没什么古怪,七八点钟回来也不算太晚,应该不是背着我约会……唔,不能这么疑神疑鬼,不然哥哥又要生气了。”

此时此刻,宋家老宅正是一派热闹,一大群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白色口罩的清洁人员正四处打扫着,有人洒药除虫,有人修剪灌木,有人清洁地面,一片忙忙碌碌。

小主管不停招呼着:“草坪那边再去两个人!”

“你们几个,把这两台洗地机拖到客厅去,清洗客厅地毯。”

“诶,那个……冉小松,你过来一下。”他对宋然招了招手。

宋然走了过去,恭敬道:“主管,怎么了?”

小主管和颜悦色道:“小冉,你先去后院那边,清洗中央空调的几个外机,然后再挨着房间清洗出风口,仔细点儿啊。”

“好,我知道了。”宋然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窃喜,后院距离主卧非常近,自己待会儿稍微清洗一下外机,只要周围没人,就可以溜进主卧偷东西了。

宋然拎着工具箱来到后院,装模作样地用泡沫洗涤剂清洗着空调外机,洗了一会儿之后,他四下偷偷看了看,迅速闪身来到主卧门前,悄悄推开了主卧房门。

主卧里一片昏暗,厚重的落地窗帘拉得密密实实,只能隐约看见中间有张大床,床上似乎躺了个人。

宋然吓了一大跳,大白天的床上怎么有人?难道是宋清霜?可是小白眼狼今天不是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好在他阅历颇多,反应也很快,瞬间便冷静下来,对了,自己现在穿着工作服,戴着白口罩,宋清霜肯定认不出来,只要自己压低嗓门,说是工作人员不就行了。

可是床上那人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还是静静躺着。

难道宋清霜睡着了?

宋然眯了眯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床上那人,而后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儿?虽然光线十分暗淡,他也看不太清楚,可是根据被子的起伏弧度,床上那人好像比一米八七的宋清霜矮了三四公分,也稍微瘦了些。

可是,能够躺在宋家主卧里呼呼大睡的人,除了宋清霜还有谁?难道是宋清霜养的小情儿?难道小情儿昨晚被宋清霜累坏了,所以今天在这里睡懒觉?

啧啧,没想到宋清霜那个洁癖鬼,居然会让别人在他床上睡懒觉,这小情儿得长成什么沉鱼落雁的样子啊……宋然忍不住有些好奇,轻手轻脚地踏前一步,想看看洁癖白眼狼的小情儿长什么样子。

而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床上那人紧闭着眼睛,肤色略微苍白,显得有些憔悴,纤长的睫毛密密垂着,遮住了那双琥珀色的明亮眸子,但是尽管如此,那人仍然非常好看,隐隐还残留了一点儿过去那种神采飞扬、洒脱不羁的感觉。

宋然瞪着那个“沉鱼落雁的小情儿”,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那是他自己,植物人的自己。

宋然死死盯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苍白面孔,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回过神来,等等,他知道宋清霜把自己的植物人身体弄回来了,可是,可是宋清霜怎么把植物人放到主卧来了?!

“没有血缘又非常讨厌的大哥的植物人身体”——这种东西,难道不是随便找个房间放着就行吗?宋家老宅也不缺房间吧?而且,主卧就他妈一张大床,难道宋清霜和植物人一起睡吗?

这,这也太他妈瘆人了,仿佛某种恐怖片。

宋然有点起鸡皮疙瘩,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但是此时此刻,他没有时间多想,只能暂且把“植物人睡在宋清霜床上”这件无比惊悚的事情抛开,蹑手蹑脚地推开了书房门。

这间主卧附带的家主书房,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中间是一张巨大的书桌,书桌背后是一大排黑檀木书架,书架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金融管理类书籍,有些已经被翻得很旧了,全都是宋然亲手挑选的。

宋然直接走到书架最左边,移开中间一叠书,露出书架背板上那个小小的银色密码面板。

初始密码是宋清霜的父亲宋刚设置的,是他的独生子宋清霜的生日,宋然接任宋家家主之后,也没有修改初始密码,还是宋清霜的生日——“0612”。

宋然毫不犹豫地输入“0612”,随着一声清脆的“滴——”,密码面板显示出一行红色的字:“您已输错一次密码,还有四次机会”。

宋然不由得呆了呆,密码错了?宋清霜改密码了?

唔,宋清霜会把密码改成什么呢?他还没有妻子儿女,会不会是他父母的生日?宋然蹙起眉头,努力回忆着宋刚和柏文馨的生日,而后又试着输入了两次,还是显示错误。

密码到底是什么?宋然有些烦躁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才拿到地下室钥匙,却没料到到宋清霜居然把书房密码给改了!他忍不住暗暗骂道,小白眼狼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还有两次机会……宋然咬了咬牙,又试着输入了宋清霜的农历生日,还是不对。

“您已输错四次密码,还有一次机会。”

操。宋然一阵无语,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密码,索性破罐子破摔,随手输入了自己的生日“0314”。

“滴——”随着一声轻响,密码屏幕闪现出绿色的“OPEN”,沉重的书架无声无息地往旁边移开了,露出一道黑黝黝的楼梯。

宋然简直又惊又喜,居然蒙对了,真的是自己的生日!

主卧的植物人、自己的生日……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宋然隐隐感觉到了宋清霜态度的软化,心里不由得一阵五味陈杂。

但是此时此刻,他实在没时间去琢磨小白眼狼,只能暂且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然后把手机电筒打开,顺着那道黑黝黝的楼梯走了下去。

楼梯尽头是一扇沉重的铁门,宋然早有准备,掏出包里的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门锁,推开了铁门。

这个地下密室并不大,四面墙都是高高的铁架子,铁架子上面堆满了积灰的牛皮纸档案盒,盒子上面的标注年份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应该都是宋氏集团的早年文件。

宋然迅速浏览着年份,而后眼睛微微一亮,从架子上抽下一个牛皮纸盒子——那个盒子上面标注着他父母出事那年的年份,宋然没时间翻看里面的文件,直接把盒子塞进了手提工具箱。

而后,他迅速把地下室里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这才拎着工具箱原路返回,锁好地下室铁门,沿着楼梯回到书房,然后合拢书柜,最后回到主卧。

离开之前,宋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植物人,心里有些复杂,宋清霜居然把自己的身体放在主卧里,还把密码设成了自己的生日,难道小白眼狼真的良心发现了?

正在这时,他听到门外远远传来一阵交谈声。

先是宋清霜不耐烦的声音:“什么时候能打扫完?一回来就乱糟糟的,看着心烦。”

而后是管家老李的声音:“应该明天下午就收尾了。小少爷,你晚上要去张家的慈善晚会吗?我让司机把那辆加长林肯开出来吧。”

宋清霜淡淡道:“行,我先换身衣服,再拿份文件车上看。”

听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宋然迅速回过神来,而后匆匆忙忙打量着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躲人的地方。

宋清霜喜欢简单整洁,卧房里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床下面又太窄了,估计钻不进去;书房也不行,宋清霜说了他要拿文件;地下室倒是不错,但是肯定来不及了。

宋然迅速转动着脑筋,宋清霜要换衣服,还要拿文件,衣帽间和书房都距离大床很远,差不多有十来米距离,而且卧房里光线昏暗,不太看得清楚……

不过几秒钟的时候,他便打好了主意,整个人像猫一样轻盈地掠到大床边,将工具箱轻轻塞进床下缝隙里,而后翻身上床,一头钻进被窝,紧紧搂住了植物人。

黑暗之中,那具身体温热而柔软,只穿着一层柔滑的丝绸睡衣,带着一股清淡苦涩的药味,好像比以前消瘦了一点。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自己搂着自己。

宋然强忍着那种无比怪异的感觉,死死搂紧了那具身体,他如今身材十分单薄,整个人抱着植物人蜷成一团,再加上卧房里光线昏暗,如果宋清霜只是换个衣服拿个文件,不走近大床仔细察看的话,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异样。

为了尽量缩小体积,他简直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在“自己”身上,脸颊贴着自己光裸的胸膛,脚缠着自己冰冷的脚,手搂着自己劲瘦的腰,连丝绸睡衣的衣襟都被他蹭散了大半。

一片黑暗之中,宋然苦中作乐地想,没事儿,反正都是自己人,不算非礼。

这时,“吱呀——”一声门响,而后是皮鞋踩着地毯的沉稳声音,宋清霜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