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被五条悟拎着走这一事,与谢野反抗无果,只好放弃。
和大仓烨子约定碰面的地点比较偏僻,人烟稀少,周围十分安静。再加上,十四岁的与谢野接来是要“行踪不明”的,和大仓烨子的碰面也需要行保密。所以离开的时候,五条悟既没有走大仓烨子离开的那条路,也没有原路返回,是挑了一条根本没人走过的路。这个上天入地似乎无所不能的家伙,仗着无限术式,直接带着与谢野从空中过。
从空中掠过的时候,与谢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要真的放他来,那他确实是走不了的。
与谢野脚不沾地,整个人的重量都交给了拎着他的五条悟。只要对方一松手,他绝对会脸朝砸在地上。
这无疑是一个让人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视线被迫降低,几乎与半人高的灌木平齐。草木罅隙间筛过几缕细细的光,树影和风将他包裹起来。
被人带着高速前状态,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模糊成条状,视野不甚明晰,让与谢野觉得这种时候闭上眼睛好像也没什么。
他听着风在耳边呼呼拂过,衣料摩擦沙沙作响,虫鸣清脆悠长。
精神一松,疲惫和倦意汹汹『潮』涌,浪花一朵卷着一朵,哗啦啦地冲刷着他的大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意识就被卷进黑暗中,陷入沉眠。
五条悟余光瞥到,停脚低头瞅了一眼,忍不住嘟囔:“这也能睡着……”
嘀咕完,腿刚刚迈出去,他不知为何又顿住,将与谢野捞起来,扛在肩上调整了姿势,这才接着赶路。
与谢野这一睡,再醒来已是第二天。
日上三竿,遮光『性』良好的布艺窗帘却没放一丝光亮进房间。要不是床头放了个电子钟,与谢野甚至会以为这会儿仍是晚上。
电子钟旁放着五条悟留给与谢野的便签纸,和与谢野简单交代了一些事。字迹有些潦草,看来是走得匆忙。
虽说还是学生,但五条悟也是真的忙。以至于他昨晚刚把与谢野带回公寓,紧跟着就接到了夜蛾正的夺命连环call,不得不赶回了学校。
世家有世家的传承和家学,作为御三家子弟,五条悟其实是用不着就读咒术高专的。就算他真的想去体验一番上学的乐趣,按某些人的想法,他也该就近就读于京都分校。因为御三家的老宅——包括五条家——就位于京都这个被称作咒术圣地的地方。
可五条悟像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家伙吗?那必然不。他就像一只自由的飞鸟,没有人能拘得住他。
京都分校的校长是他讨厌的保守派,于是他二话不说就跑到东京分校来报道了。
咒术高专位于市郊,地处偏僻,学生们基本都是住在学校宿舍的。今还是三年级生的五条悟,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在与谢野新身份出来之前,五条悟是不可能将人带到咒术高专去的。五条家位于东京的宅邸又太过扎眼,所以他便将与谢野带到了自己来东京后买的公寓中。
不过他一年四季都挺忙的,被评定为特级咒术师后尤甚。久久之,这间公寓就闲置了来,也少有人知道他在这儿还有一处房产——这倒是方便他暂时将与谢野藏起来了。
公寓许久没有住人,到处都是落灰。与谢野起身一看,房间的地板上还留着一串十分明显的脚印——五条悟留的。
与谢野洗漱完,在厨房里找了找,翻出一袋赏味期只剩下几天的麦片,烧了点开水就着,敷衍地填饱了肚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与谢野都是要“失踪”的。以防万一,他甚至都没有拉开公寓的窗帘,掩盖了自己身影的同时,也将阳光尽数挡在了外面。
在安静又昏暗的房间里,人一闲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到十年后、想到丢在那边的项链、想到变成咒灵的立原……
想到常暗岛、想到残酷惨烈的战争、想到因自己获救也因自己在地狱中挣扎的士兵们,还想到了自己带着诅咒的术式效果……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去『摸』脖子上的项链,却次次都『摸』了个空。趴在桌子上的与谢野忽地直起身,晃了晃『乱』糟糟的脑袋,觉得不能这么去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挽起袖子做起了清洁。毕竟,在大仓烨子联络上他们之前,他是要住在这个地方的。虽然不知道会住多久,但收拾干净些自己也能住得舒服点。
公寓不小,需要打扫的地方自然多了去。与谢野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来,竟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这个时间,出了趟短差的五条悟已经解决完棘手的诅咒,坐在回程的车上闭目养神——毕竟一晚没睡来着。
不间断维持无限术式的运转是很烧脑的,就算反转术式可以时刻保持大脑的鲜活,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感到疲惫了。停是不会停的,只能说慢慢适应,习以为常。
大脑活跃过度,他就想吃点甜的补充糖分。
不过说到甜的,宿舍里的点心好像快吃完了……咦,等等,他昨天不是才拐了个小甜点师到公寓吗?
嘶——
到这儿,五条悟突然想起来,那间公寓被他空置许久,应该没什么吃的吧?与谢野现在又不能随便出门……
他睁开眼睛,说:“不用回高专,就在xxx大道停吧。”
“诶、诶?”接送五条悟的监督还以为他睡着了,猝不及防听到他开口,顿时吓得手一抖,差点打弯方向盘,“怎么了吗?”
监督有些紧张,第一反应就是五条悟发现了新的诅咒问题。
然而五条悟只是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没什么,突然想吃那边的点心已。”
“这样啊……”
闻言,监督顿时松了口气。五条悟嗜甜,这一点咒术高专相关人士几乎没人不知道,因他并未对此产生怀疑,依言将五条悟放在了某条街上。
“天『色』已经很晚了,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学校?”监督面『露』纠结。
“什么嘛,我是找不到路的三岁小孩吗?安心安心~”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完,随随便便挥手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地走了。
监督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单手拢在嘴边,微微提高声音:“你还未成年,不能去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啊!”
五条悟:“……”
“啪!”被咒力挤压成指甲盖大小的易拉罐铁皮砸在了车窗上,发出一声脆响,吓得监督一个激灵直接贴在了椅背上。
五条悟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不少食材和零食,拎了足足两大口袋的东西回到公寓,刚刚打开门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他将墨镜摘来揣进兜里,往屋内扫了一眼。
里面黑漆漆的,不见半点光亮,确实是没有开灯,不是他戴着墨镜的缘故。
屋内实在昏暗,但咒力在他眼中向来都是亮明灯的存在,因此走到客厅后,五条悟的视线就一子锁定在了与谢野身上。
也是奇怪,明明背后就是沙发,可与谢野却抱着膝盖坐在了硬邦邦的地板上。
五条悟没有降低音量的意思,按理说与谢野不会注意不到他的到来。可直到他拎着两大袋东西走到与谢野附近,后者都没什么反应。
五条悟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在了桌上,没有急着去开灯,也没有凑近了去观察他的表情,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盘腿坐了来,陪伴的同时也给与谢野留足了整理绪的空间和时间。
沉默持续了大概几分钟,期间五条悟盲拆了两个栗子大福和半包什锦口味的果冻,一个人吃得挺高兴。
就在他的手伸进购物袋,准备再盲拆一种小点心试试时,与谢野总算开口了。
“你觉得……”
“唔?”嘴里还嚼着果冻的五条悟回得有些口齿不清。
“……”
与谢野顿了顿,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样:“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你觉得我身上的问题什么时候能解决。”
“快不了吧?你现在也算是踏咒术界了,诅咒会吸引诅咒,你至少得了解怎么祓除诅咒和应付诅咒师才行。”
不过这明显不是与谢野真正想要提问的问题。
五条悟看似随意地一扔,空掉的包装盒在半空中划过一抛物线,精准地被投垃圾桶。他手一撑,缩短了和与谢野之间的距离,坐在了他身边:“还有什么其他问题,说来听听?五条悟大哥哥看得书也算不少,没准就知道你问题的答案呢?难得我有时间,机不可失,不要错过哦。”
“……”
与谢野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让他将心中的憋闷和烦扰一股脑地倾吐出来。可他并没有这么做,深吸一口气,把那吵闹的声音死死地压了去。
与此同时,被压去的还有他的脑袋。
他将脑袋买进膝盖间,声音闷闷地从胳膊底传出来:“现在你还觉得我的异能力是希望吗?”
“……”
被问到的五条悟有些头疼地挠了挠头发,无比想与十年后的自己打一架,干巴巴地说:“难道你以前救的那些『性』命是假的吗?你的的确确救了他们,给了他们新的希望,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与谢野没说话。
五条悟深感棘手。果然他还是做不来心理辅导师这种细腻工作。
“算啦,想那么干嘛。”他干脆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将周围的黑暗驱散,简单粗暴地说,“你不相信自己还能不相信我?我可是最强,没道理解决不掉你身上的问题。”
灯光亮起,他刚好和与谢野四目相对。
“没道理你是最强就要背负别人的压力。”与谢野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头发,拧眉说,“明明不是你的问题……你都不会累的吗?真是……我只是想听听看你的意见,可没说要把问题推给你解决……”
五条悟顿住,眨眨眼睛,没说话。
与谢野嘀嘀咕咕半晌,见五条悟盯着他始终不说话,奇怪道:“你看我干嘛?”
五条悟没作回答,伸手指着他的脸。
“?”
与谢野下意识『摸』了『摸』,指尖一蹭,抹下一块黑『色』印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打扫完公寓卫生后,因为太累想歇一会儿,又担心身上的灰尘弄脏刚处理过的沙发,于是就坐到了地上。
哪想到这一坐就坐到了现在,也没顾得上收拾自己。
他现在袖子和裤腿都是挽起来的,『露』出了细瘦的四肢。衣服上还残留着不少水渍,因为水有些脏,还印出了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头发上沾了不少灰尘,整个人都显得灰扑扑的。脸颊、鼻尖还印着两块灰黑的印记,像是擦汗时不小心用脏手留的。
五条悟实在是忍俊不禁,语带笑意:“我这是捡了只流浪猫回家吗?”
与谢野白了他一眼,瞥见桌上的购物袋,想起来到现在他还没吃晚饭,便起身拎起装了菜蔬的那一包,往厨房走:“那你也别吃‘猫食’了。”
“这不能吧?”五条悟翻身爬起来,仗着腿长三两步就追了上去,“我还得收房租不是?”
“你可以找社长要,之后我会还给他的。”
“你刚才不还说自己的问题不要推给别人吗?”
“……闭嘴。”
哎嘿~
拿下一分的五条悟心非常不错,再接再厉。
“饭后甜点可以点单吗?”
“不可以。”
“别这么冷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