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梦回永寂

那些他不愿意去相信的闻星公主的过往,原来都是真的。

他的心上人,笑吟吟地出现在他眼前,所有好的坏的过往都被历史长河掩埋。

连寤参与不了姜昭过往,如同他至今不知道该如何打开姜昭的心房。

乐疏郑重一拜:“多谢公子解答。”

“在下告退。”乐疏再拜,“公子好眠。”

乐疏一走,院门口的弟子见没了动静,急急忙忙小跑着过来将他迎了进去。

明明是寒冬,揽星间的夜晚却温暖如春,说好听点,这里四季如春,常年温暖,说直白点,这里没有四季变化,只有一成不变的常态。

连寤又做梦了。

他不是第一次做到关于姜昭的梦了。

不像上次的旖旎,也不是幻境之中的惊世骇俗。

他站在城墙之下,看着远处大军压境,他身后的城内,竟无一人敢出来应战。

身子被人猛地一拉,连寤来不及反应,下一刻,出现在高高的城墙之上。

“这可如何是好?!”

连寤耳边猛然传来男人的怒吼,吓得他连忙跳开,抬眸看去,是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紧紧抓住了内侍的手,急得转圈。

“破生好歹也是个大国,岂能言而无信?!”

破生。

成帝。

连寤瞳孔猛然一缩,连忙环视四周,心跳如雷。

果不其然一众士兵身后,施施然走出红衣姑娘,在这人堆里格外显眼。

“昭昭……”

连寤轻唤一声,连忙奔过去,姜昭却如看不见他一般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连寤的眼神紧紧跟随着她,这身红衣明显不同于她平日里穿的那样,纹路样式都要繁复精美的多,明显是嫁人用的婚服。

姜昭应该是才上完妆,盘起的青丝上除了一只简单的用于固定的银钗,再无其他的首饰。

连寤心里微微一紧,《永寂传》里关于闻星公主的那寥寥几句记载浮现在眼前。

红衣出嫁日,铁皮破城时。

连寤想要靠近姜昭,却猛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拉远,远远地看见姜昭忽然跪地朝着成帝深深一拜,他听不清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只看见有一位男子走近成帝,拿着他看不懂的符咒在成帝眼前念叨了什么。

下一刻,那股牵扯住他的力量突然消失,连寤顾不得太多,连爬带滚地跑了过去。

正欲蹲下身子将跪在地上的姜昭扶起,姜昭的身子却猛地一颤,连寤的动作因此顿住。

他听见了。

他听见成帝说的话了。

他说国师所言极是,唯有不详之人以身祭国,永寂才能存活。

不详之人。

连寤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他想去扶起姜昭,手指却猝不及防地穿过她的身子。

连寤不甘心地连着试了好几次,伸手去抓还在胡言乱语的国师,无一例外都触碰不得。

他只能做个旁观者。

成帝俯下身子,告诉仰着头紧紧盯着他的姜昭:“你是永寂的公主,为了永寂好,这都是你该做的,是你的出生给永寂带来了不幸,如今正到了你赎罪的时候。”

何其荒唐。

连寤整颗心都揪起来,低头去看姜昭的反应,没人去扶她,她跌跌撞撞地自己站起来,环视了一圈。

文武大臣一言不发,随着成帝一声“恭送公主”,整个城楼之上都响起这种声音,连寤跟着她的视线朝身后城楼之下的百姓望去,他们各自聚在一处,不知道城楼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主。”国师过来虚虚地扶她一把,他哪里会什么未卜先知,他若是真会一些术法,永寂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你可想好了,永寂可就这么一座城了。”

姜昭咬牙推开他,目光在一众文武大臣面上巡视而过,忽地轻笑一声:“国师说的对,今日这一战,谁赢我都得死。”

没有人期待她活着。

姜昭甩袖爬上城墙,连寤手脚发凉,僵在原地,看着她回头望向这边:“公主殉国,理所应当。”

姜昭缓缓回过身,风吹动她的衣角,太阳有些刺眼,可她盯着成帝的眼睛眨都不敢眨。

连寤忽然想到什么,连忙看向成帝,面露紧张,抬眼只看见他满眼的冷漠和对殉国二字的不满。

这次是真的如坠冰窟了。

他们在万云楼里看见的父女情深,全都是假的。

“你稍微心疼她一下啊。”连寤喃喃道,眼泪不自觉的流出,却落不到地上,“她那么渴望……”

连寤还没来得及擦去脸上的泪水,蓦然听见姜昭嗤笑了一声,晶莹的泪水自脸庞滑落,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转身望去,看见了已至城下的破生大军,与为首的同样一身婚服的京墨遥遥对望一眼,不等对方有什么动作,姜昭忽然纵身一跃。

“昭昭!”

连寤脸色大变,脚尖一点,猛地朝人扑去,双手所及,只有寒冷刺骨的风。

他身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看着人重重坠地,身下的鲜血逐渐蔓延开来,与她身上的衣裙融为一体。

哪有这样的……

连寤蹲在姜昭身边,手足无措,被巨大的恐慌包裹住,可无论他怎么一遍遍伸手想去救人,却始终连她的衣角都无法触碰。

破生的大军在京墨的示意下停住了脚步。

他预备娶过门的新娘从他面前一跃而下,她甚至都来不及听一听她的身影,来不及与她说上一句话,他第一次与她正式见面,见到的便是她的尸首。

连寤抿着唇看着京墨下马将姜昭从地上抱起,抬头遥遥与趴在城楼上观望情况的成帝对上视线。

城楼上的弓箭手已经对准了京墨,成帝望了眼他身后的大军,施令的手怎么也挥不下去。

“停战三日。”

京墨抱着姜昭回了自己的营地,面色平淡地下了命令,下属们摸不准他的心思,只能依言停战,开始着手准备姜昭的后事。

连寤一方面感激他,一方面又对他对姜昭莫名来的感情产生疑惑。

京墨应该不是第一次见着姜昭。

按照陶叙与乐疏所说,姜昭与京墨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男女之情,但又是什么样的交情,能让京墨停战三日,冒着被乱箭射杀的危险也要抱了姜昭的尸首回营地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