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
姜昭没多大兴趣,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拂开被雪压着低垂下来的树枝,任由冰凉的雪落在手背。
“揽星间之于天下大多数人,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谁都知道它存在,却谁也没见过它,与他们的联系,也不过这片海棠林。太平盛世之时,便不会有多少人往这来,如今乱世之中,再没个可以寄托希望,可以倾诉的地方,要他们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偏不倚地砸进林元的脑袋里,他抬头看去,姜昭站在前方,回身看着他们慢吞吞的步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快些走吧。”她错开林元的视线,不小心望进连寤的目光里,他没有多少疑问,只带了温和的笑意,将目光轻柔地落在她身上。
姜昭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总得赶在天黑之前走出这林子。”
宋清华与唐远安暗含探究的目光依次落在连寤身上,唐远安颇为诧异连寤如今这一副得心应手的模样,已经全然不见初识姜昭时的拘谨。
他们再将视线投向这两日明显对连寤不对劲的姜昭身上时,姜昭已经转身接着往前走了。
……
震撼、惊异。
这是连寤他们行至山腰处的感受,他们跟着姜昭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天黑之前出了那片海棠林,这海棠山不算高,他们甚至还有时间走到半山腰处。
姜城主没有骗他们,行至半山腰,果然还有一片海棠林。
令人惊讶的是。
他们身后,银装素裹,一片雪海,一路所见,除了皑皑白雪,皆是枯木。
他们眼前,海棠花开正好,一片垂丝海棠,粉白相间,时不时有花瓣应风飘落在地。
所有的寒意与白雪,似乎都止步于他们脚下,进不得这林子半分。
看着一片春意,让人心生愉悦,连寤几人却皱了眉头。
“此去,不知深浅,注意安全。”
唐远安与连寤对视一眼,点头:“明白。”
他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按照姜城主的说法,若进不了揽星间,最多也就是第二日被人送出来而已,他要担心的,该是时值冬日,被人丢出来时,这冰天雪地会不会将他们冻出毛病来。
姜昭抿了抿唇,深深地看了眼这几人,神色不明,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句:“走吧。”
连寤几人紧随着姜昭进入,甫一踏进海棠林,连寤立即高喝:“小心!”
来不及辨别什么,几人只觉得周边景物迅速变换,他们不过堪堪站在边缘,树木几经变化,再睁眼,已然望不见入口。
不仅如此,树木变换之间,掀起一阵直逼面门的风,便是风六境的林元,都被激的不得不以袖遮脸,再次闭上了眼。
树木变化,他们没有地动山摇的感觉,只听见阵阵风声呼啸,再次睁眼,已是孤身一人,不见其他人踪影。
人人皆深陷于海棠林之中,唯有姜昭独自站在出口处,仰头望着一树海棠一言不发。
一盏茶的时间,红衣姑娘轻巧地落在她身后,眉间点痣,是跟了他们一路的那位“圣女”。
她伸手摘去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颇为英气的面孔来,望一眼姜昭的背影,躬身拱手:“殿下。”
……
“这什么意思啊?!”树木不再移动,唐远安顺势保住一棵海棠,高声呼喊,“寐之!林元!姜昭!清华姐!寐,咳咳咳……”
蓦然被自己的口水一呛,唐远安扶着树弯腰连咳了好几声,只听见自己的回声传来,却得不到半句回应。
唐远安颇为气恼地一脚踢在树上,想要用轻功上树去看看,脚还没挨着树枝,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打下。
他连试了三次,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失败。
趁着天还亮着,唐远安摸不准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往前方走,途中一片寂静,连声鸟叫都没有。
林子里分不清哪是哪,唐远安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已经走了一段路了,还是在不断地绕圈子,化出扇子在树上刻下的印记,不消片刻便消失不见,让人实在束手无策。
一阵风突然袭来,唐远安来不及反应,只看见洋洋洒洒的花瓣自树上飘落在眼皮上,微微遮住了他的视线。
等他拂下花瓣,再向前望去时,林子竟平白无故地多出条小路来,小石子铺成的路,自他脚下而起,似乎在引导着他往尽头处那束光芒走去。
唐远安也别无选择,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这么一条路,是继续这么无望地走下去,还是循着这道光去一探究竟,他觉得不论是他们当中的谁,都会选择第二条。
唐远安有些犯怵,这神秘兮兮的东西,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
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恐惧又好奇的。
越往那处走去,那道光芒就越刺眼,最后竟像是等不及了一般,直直地朝着唐远安奔来。
唐远安被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用袖子遮住遮住眼睛,触及光芒的刹那,他也没了意识。
唐远安是在一阵吵闹中醒过来的。
这次睁眼,他已经不在海棠林中了,门外吵吵闹闹的,等到视线清明,他细细打量了眼所处的地方,眼睛倏然睁大,猛地从床上坐起,被惊出一身冷汗。
这里绝对不是海棠山!
如此熟悉的屋子,是千里之外的,遥不可及的唐府。
这屋子是他的房间。
“怎么,回事……?”唐远安用劲掐了掐自己。
疼痛传来,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
他怎么在这里?不会是因为在海棠林里昏了过去,一直睡到了连寤他们将他回南陆吧?
怔愣间,门蓦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他父亲带着一帮子的人从外面进来,见他这副呆愣模样,一巴掌直接拍人头上:“你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还不起来收拾!”
日子?
唐远安的记忆仍停留在那片海棠林里,对眼前的情况仍然是没有反应过来,怔怔道:“什么…日子?”
“你这小子!”唐父笑骂一声,指着他对身旁的唐母道,“我看他多半是太过兴奋,一觉起来人都傻了。”
唐母笑着不痛不痒地推了把唐父,过来将唐远安从床上拉下来:“大喜的日子,你这般傻愣模样,文竹见了,可不是更要笑话你了,快起来,这么多人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