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安立即过去端走文竹手里的盘子,牵着人往桌边走。
桌上的饭菜香气腾腾,唐远安这时却没了刚才对食物的兴趣,一颗心都挂在文竹身上。
放下那盘红烧鱼,他牵着文竹让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嘴角的笑容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去:“你怎么会来?”
往常在南陆时,他的生辰她甚至都不愿意跟他回唐府吃顿饭,怎么如今离了家,她反而选择千里迢迢跟着连寻他们过来。
唐远安做出一副我知道了的模样,凑近文竹耳边,含笑挑眉道:“莫不是觉得我离开的太久,想我了?”
“切。”
文竹轻笑一声,一巴掌轻轻拍在唐远安胸口,“看把你能的,吃饭吧。”
“好嘞。”
唐远安捂着胸口嘿嘿一笑,拿起文竹面前的小碗就要为她盛上满满一碗鸡汤,被文竹及时止住。
“我来吧,你的生辰哪能让你动手,你只管坐着吃就行。”她轻巧地从唐远安手中拿过汤勺和碗,先给他盛了一碗,又夹了鸡腿放进碗里。
唐远安傻笑着,仰头盯着她,殿里点的灯挺多,明亮不失温馨,他双眼突然微微睁大,接过鸡汤的同时一手握住文竹的手:“你今日特意打扮了。”
被唐远安看出来,文竹忍住嘴角的笑意,故作正经,抽出手问他:“难道我往常见你就没有打扮过吗?平时比不上今日?”
“不是,当然不是了……”唐远安连忙重新拉住文竹的手,拽着她让她挨在他身边坐下,“往常和今日都漂亮,不过今晚又是另一种漂亮了,反正……都是好看的。”
往日在讨乐居里,她身后站着唐远安这么一位世家公子,再加上她本身底子也不错,东家也不强求她浓妆艳抹,上台时的装扮都是顺着她自己的心意来,略施粉黛便行,唐远安也见多了她不施粉黛的模样。
但是今晚明显不一样,她描了柳叶眉,打了口脂,抹了胭脂,不知是这妆容的效果还是他自己的错觉,唐远安觉得文竹整个人也变了,不似从前那般娇俏活泼,半年多不见,她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倒有了几分宋清华身上的那种温柔气质。
他不在这段时间里,有人欺负她了?
唐远安正要开口打听打听情况,文竹却又再挣开他的手,自顾自地为她与唐远安各倒了杯酒。
“我当然好看了。”文竹笑道,将酒杯端起放进他手中,察觉唐远安眉间的疑惑,随口转移了话题,“我原本只是打算拜托连家主与宋大公子给你带封信来的,但是仔细想了一番,还是觉得来一趟看看你比较好,好在赶上了,没有错过。怎么样?惊不惊喜?”
“惊喜,太惊喜了。”
唐远安成功被转移走了注意力,随着文竹的话柔和了眉眼,接过酒杯与她轻轻一碰,仰头饮尽。
舌尖触及温酒,唐远安动作一顿,瞧了瞧已经空了的杯子,有些惊讶的看向文竹。
“这是……埋在你门前那棵树下的梨花酒?”
奇了怪了。
她宝贝似藏着的酒,平时碰都不愿意让他碰一下,如今竟然为了他的生辰将这酒从南陆南都带至北御皇宫?
他这次生辰,未免被看得过于重要了。
“你怎么知道?”文竹跟着他饮尽,再给他添上,轻飘飘地问他一句,忽然抬眼瞪他,“你偷喝过是不是?好啊,没想到我千防万防还是让你转了空子啊?说,什么时候偷喝的?”
“我,我那不是太好奇了嘛。”唐远安忙夹了一块子鱼肉放进她的碗里,笑嘻嘻道,“你酿的酒,我光是想想都要觉得醉了,哪里还忍得住不去偷个嘴儿。”
文竹轻哼一声:“油嘴滑舌。”
她这样说着,面上却没有一丝生气的意思,甚至出乎唐远安意料地还带了些笑意。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往常她只要逮住他要去偷这酒就会和他闹个小别扭,怎么今日得知他偷喝到嘴了反而是这般模样。
难不成是因为已经开封进了他的肚子,所以也不在意往常是否到过他的嘴里?
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想让他静下来仔细想想,但文竹夹着菜递到他嘴边时,他又什么都不能想了。
推杯换盏之间,桌上的菜逐渐见底,唐远安没什么事,文竹的脸上却爬上了浅浅的红。
好在这酒不怎么醉人,他们喝的也不算多,文竹还能保持意识的清醒。
她轻轻推了推看着她出神唐远安,指向一旁放着的古琴,笑道:“那古琴也是我特地从讨乐居带来的,不如你抚一曲给我听听?”
“嗯?”唐远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古琴,有些犹豫道,“可我不怎么会弹琴。”
他自小爱玩,哪里静的下心来去弹这东西,能勉强弹出曲子来都还是因为去找连寤时跟着他与先生学了点皮毛。
“没事儿,你弹嘛。”文竹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晃了晃,撒娇道,“你抚琴,我跳舞,多好,弹嘛……”
唐远安哪里受得住这样,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管自己这会儿能不能弹出来曲子,应了声“好”,起身径直往古琴旁去。
文竹这才垂眸低头一笑,看着唐远安坐在古琴前为该弹什么而抓耳挠腮,轻声道:“无须去想那些名曲,随你心意,弹出什么是什么?”
她这样说,唐远安也不拘泥,断断续续的琴音就此响起。
文竹闻之起舞。
唐远安的技艺算不上好,一开始断断续续,并不稳定,后来才渐入佳境,琴音和缓,如涓涓细流,平稳无波。
姑娘挥袖而舞,公子含笑抚琴。
此情此景,竟蓦然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琴音明明不伤感,文竹却忍不住想要落泪。
鼻尖酸涩,喉咙深处突然涌上来一股腥甜,文竹身形一顿,干脆停了舞蹈,跑去唐远安身边蹲着。
唐远安被她这一下弄懵,低头去看,见文竹眼眶泛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慌了神色,连忙伸手去碰她的脸:“怎么了?”
文竹躲过他的手,顺势坐在地上,用手臂垫着脑袋,轻轻伏在唐远安膝上,低声道:“你十八了,寻常男子到你这个年纪,已经娶妻或是定了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