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刚准备发动车子离开，就看到后头又来了一部出租车，下来个人往公安局里跑。
这得是出多大事啊，小年夜刚放假，晚上还得匆匆赶回公安局。
林晞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没什么人在局里，他先坐在自己的工位给吴优优打电话，可惜电话没打通，只好调转方向给林叶忠打电话。
林叶忠的电话也是响了好几声才接通的。
“爸，我现在在局里，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我也在局里，临时有特殊通知，连我都要候着。”
林晞急着问：“那我妈这里呢？我打不通她电话了。”
“我早上跟她联系过了，她那里确实很忙，情况要比之前还要不好，所以……”
“所以已经没时间接我的电话了，她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她去外市了。”
“林晞，你放心，你妈不会有事的，她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她怕跟你说了你会担心。那我们现在就是要原地待命，让你妈去一线战疫，我们守护住这座城市。”
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没有人抱怨说小年夜还没过就要重新坚守岗位，他们得到的信息要比市民来得多，知道实情已经发生到什么地步了。
大家暂时在办公室休息，林晞里里外外跑，去问消息。
几个人围着手机看，因为微博上的热搜挂得高高的，高发区已经实行封闭式管理模式了。
谁都没有想到去年年底报出的新型流感会演变成这样。
艾芒看到杨珮漫一个人坐在那里，盯着手机看，她做到杨珮漫身边。
“小杨。”
杨珮漫转头看着艾芒。
“艾姐。”
“是在担心吗？担心男朋友？”
上次在伽莱，他们都已经知道秦彧珩就是杨珮漫男朋友，因为洪越的事，早就打过了交道，秦彧珩是医生，杨珮漫这个表情多半是在想秦彧珩了。
“嗯，他昨天就跟我说他们医院实行了紧急措施，后续怎么样还不知道，今天一整天只通了一次电话。”
“没事的，别急，他们是医生最懂得医疗安全，现在这个情况可能是暂时的，别担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晞看着指针都指到了十二点。
手机上正好显示着他跟卫尘婉简短的消息，这么看来今天可能是回不去了。
他只好走到外头跟卫尘婉打电话。
卫尘婉还没睡，看到林晞的来电，好着急地就接通了：“喂林晞，怎么说？”
“今天可能是回不去了，上头指令没下，谁都不能走。”
“那明天呢？”
“明天也许也要看情况，但是一有变动，我一定跟你说，好不好。”
“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林晞心里没底，现在这个情况谁都说不好，到底只是暂时的还是长时间的。
后半夜，所有人都待在办公室，一直没接到通知，就只好在办公室休息，金墨轩都开始打瞌睡了。
大概四五点的时候，办公室里睡倒一片，林晞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其他人也都睁开眼抬起了头。
林晞站起身：“没事，我去看看。”
他看到邢魏从外头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东西，他身边已经站着罗瑾辰了。
林晞走过去：“邢局，瑾辰。”
邢局看到他，直接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
邢魏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怎么了？”林晞结果手里的一沓纸看了眼，“这是……？”
“上头来通知了，全市需要公安干警受另外调派，上面是几个地点，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情况上报上去，尽快交给我。”
林晞就这么瞥一眼，就看到了T市的几家大型三甲医院，还有机场和火车站。
“邢局，这是要我们所有人都报名吗？”
邢魏伸手搭在林晞的肩膀上：“这是自愿的，但是我们党员同志应该冲在前面，你问问办公室里其他人的意见，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是性命攸关的。”
林晞手里的这一沓报名纸变得尤为沉重。
办公室门口，杜书青在探头张望，看到林晞走了回来，还没开口问，林晞进了办公室先把门关上了。
“什么情况，林晞。”高隽站在那里。
林晞走到中间，把手里的纸先分发给大家。
“这是刚刚邢局给我的，我们在这里待命就是等待上头的通知，现在上面有紧急调令，你们手里拿着的就是志愿表，先听清楚，这些都是自愿的，你们可以选择不去，没有人会怪你们。”
每个人都仔细地开始看手里的东西，包括林晞。
林晞把纸摊在桌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拿了支笔在上面圈圈画画，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或许这次又是要他舍小家为大家的时刻，他几乎不用思考就签下了名，唯一觉得内疚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卫尘婉了。
昨天晚上说的话此时都成沙一样缥缈，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次任务的危险指数。
可是没有办法，他身在这个岗位，就是该有这样的职责和义务，林晞又是一名党员。
他起身走到外头去，恰好碰到已经去交表格的罗瑾辰，问他要了根烟。
林晞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站在有风的地方，看着烟上的火星默默向后移。
林晞深吸了一口，自己的肺好像已经不习惯这种感觉了，还硬生生咳了两声。
他不过就是想抽根烟让自己保持清醒。
如果是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做这种决定几乎都不用动脑子，可能都不会提前告知爸妈，以先斩后奏为准则。
但是现在他有了卫尘婉，一个他太想共度余生的人，无时无刻都在想着的人。
抉择变得艰难。
他希望卫尘婉能原谅他的决定，林晞觉得她一定能理解的。
一支烟抽完，林晞重新回到办公室。
一份志愿表交到了他的面前，紧接着又是好几份志愿表，每个人都在志愿表上签了字。
林晞拿在手里，翻了翻。
“我说了，这是自愿的，你们……”可以不用这么积极。
每个人家庭状况不一样，就比如艾芒有孩子，苏小蒲有母亲要照顾，高隽刚结婚。
可他们都在志愿表上填上了危险指数很高的地方。
林晞希望他们自己能考虑清楚，可好像每个人都不想听他的，表明自己已经想清楚了。
林晞往自己右手边看去，对上了杜书青光亮的眼睛。
“小杜，你今年是第一年，还没过实习期，你不用……”
杜书青第一次这么大胆地打断林晞的话：“林队，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这不是冲动做的选择，我有大把的精力，而且电视里也说了，流感对于上年纪的人攻击性越强，所以我年轻，抵抗力好，没问题的。”
林晞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说党员同志先报名，其他人可以另外考虑，现在用不着了。
“刚才邢局让我尽快把志愿表交上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实下去，可能我们现在是出发前最后一次在办公室碰面了，我只想叮嘱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们刑侦科缺了谁都不行。”
表格交上去之后，他们觉得至少会等一段时间，可没想到立马下了通知说给他们一上午的时间整理东西，下午就按照上级的分配统一去到每一个地方。
他们还要开一个动员大会。
每一个报名上去的人都坐在了他们公安局的礼堂里，邢魏和骆竞平坐在最前面，骆竞平先说话，而后是邢魏。
“大家也都知道，现在的情况既突然又严重，每个人民群众心里都会害怕，我们的作用就是稳定民心。这次前去的地方都是T市的中枢地区，我相信大家都可以做到的，尤其是我们党员同志都挺身而出了，我们公安人就是要敢啃最硬的骨头，扛起最重的栋梁，在你们发挥长处之时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你们是我们T市公安分局缺一不可的人，期待你们一个不少的回来，也请务必凯旋而归！”说完之后，邢魏在前面敬了个很标准的礼。
下面所有的警察都站起身，立正，敬礼。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给他们回家准备的。
林晓扯了扯嘴角，他现在还能回趟家。
知道他们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要出去，所以卫小短肯定就不能留在这里了，林晞给卫小短整理了一个箱子出来，把一些要带走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卫小短慢慢踩着猫步过来，蹭在他腿边，林晞看着这一小团白色，就好像看到了卫尘婉的影子。
“小短，咱们得回家住两天了。”
伸手撸了撸小短的脑袋。
临走前，林晞看到杨珮漫非常毅然决然的表情，似乎在她眼里这不是去一个有危险的地方。
他走过去问：“跟老秦说过了吗？你的打算。”
“没有，我不想告诉他，不然他肯定要骂我，还不如我们互相奉献于工作。”
“如果你运气够好，把你分配到军区医院，那你们俩都能稍微放心一些吧。”
“林老师，那你跟小婉说了吗？”
“过会儿不是回家整理东西嘛，不说也得说了。”
谁都有自己的难处，回家的路上林晞还没什么感觉，走到家门口，林晞觉得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卫尘婉开口了。
林晞按开密码锁，把装着卫小短和它的窝、粮食、盆子的箱子放在一边，小短在箱子里奶奶地叫了一声。
家里很安静，现在不过才六点多。
他走进卧室，脚步已经放得很轻了，可卫尘婉还是一下就惊醒了，显然没能好好睡。
“林晞……林晞！”
卫尘婉一下子就从床上爬起来了，下床就去抱林晞。
“我身上有烟味。”他自知做错，索性坦白。
卫尘婉没管，还是紧紧抱着他。
“怎么没乖乖睡觉，在等我啊？”声音很是温柔。
“嗯，一直在等你回家。”
“那，婉儿再陪我睡会儿好不好。”
林晞算了算，现在还早，还能让他在家休息几个小时。
这是两个人的慰藉，他也不想就这么离开卫尘婉。
睡了大概两个小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卫小短跑到他们房间睡在了床尾。
林晞被手机振醒了，他悄悄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眼，上面是每个人的安排表，他们科室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但是林晞的安排跟他自己选择的不一样。
他记得自己是选了T市的医院，怎么现在安排他去火车站了？
林晞小心翼翼地准备下床，可他再一动，卫尘婉就醒了，一醒来就抱住他。
“婉儿，我去打个电话，乖，松手。”
说了好久才得以到客厅去打电话。
邢魏可能也是忙坏了，手机一直正在通话中，林晞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打通。
刚一接通邢魏就知道林晞要问什么，丝毫没有要给他开口的机会。
“你上个月刚做过心脏的外科手术，我不能保证你的抵抗力是不是跟以前一样，所以我才把你安排到火车站的，你不用再问了，每个人的表格我都仔细衡量过，进行了微调，你们按照上面执行就行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晞还在发愣，也就在安排表通知之后的五分钟，他们不同岗位就被拉进了不同的群。
“林晞。”
卫尘婉走了出来。
他捏着手机，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也不知道这一去该会分别多久。
“婉儿，我有事要跟你说。”
林晞拉着卫尘婉的手在沙发上坐下。
卫尘婉等着他说话，几次深呼吸后，林晞终于知道怎么说了。
“婉儿，昨天我突然赶回局里是因为上头下了紧急命令，我们现在要接受调派，赶往各个地方维持秩序，你也知道现在外面闹得人心惶惶，我们公安也要站出来的，更何况我还是党员。”
卫尘婉听懂了，林晞是有任务要去执行，他们现在要冒着风险去最高危的地方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
看卫尘婉反应不是很大，林晞有点不知所措了。
“婉儿……”
“林晞，该去的时候就一定要去的，我知道你不是我一个人的林晞，你是广大群众的后盾，我也知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去，是你们都为了这座城市做出了选择，我支持你的，我老公很了不起。”
说着说着，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林晞什么话都说不出，他起初以为至少要哄很久，但是卫尘婉一句不想让他去的话都没说，无条件支持。
林晞伸手：“过来，给我抱会儿。”
卫尘婉超乖巧地扑到他怀里，哑哑的嗓子问：“你今天是不是就要走了？”
“嗯，我中午就要走了。”
“你还是快点走吧，不然万一我后悔了，死皮赖脸不让你走可怎么办。”
林晞笑了笑，轻轻抬手放在卫尘婉发间：“你不会的。”
“哼，你要是现在还在部队，上级有命令你可能都没得选择，至少我现在还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件事，这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谁让老婆这么重要，我丢了谁也不能丢了你。”
卫尘婉握着小拳头砸在林晞身上：“我替你爸妈打你了，瞧你这话说的。”
林晞心情沉了沉，也不知道母亲在一线的医院怎么样了，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
“婉儿，我妈已经去一线的医院了，她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很难过，所以我觉得我要是走的话无论如何都要跟你说一声，得让你放心。”
“林晞，以后你爸妈就是我爸妈，你们俩要是都忙得没法看手机，那我就在你们中间传话，一有消息就发给你们。”
“我老婆，太懂我了。”
懂事得让他心疼，她不该在最需要爱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在。
“婉儿，这段时间你也不要乱跑，别让我担心。”林晞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要不要去你哥家？”
“不，我就要在这里等你回家，不然你突然回家，家里都没人给你留灯，我会听话的，尽量宅在家里。”
林晞看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上闪烁着光，让他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