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有种刚睡完一场好觉的舒爽。
刚才应该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只是睁开双眼之后,就半点都回忆不起了。
莫名的还有些失落,像是心中空了一块,有些漏风。
不过转瞬又自嘲的笑了声。
不过是一场梦境,记不记得起来又哪有那么多矫揉造作。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叩叩叩!”
正想着要不要起床,门突然被敲响了。
这也是赶得巧,他刚醒,就过来敲门了。
于是,索性便起床了。
“来了,来了。”
答应了一句,免得外头敲门的人继续。
声响躁人是一方面,免得那人不耐也是一方面。
坐起身来,才发现床前只摆了一双一次性拖鞋,酒店用的那种。
而自己的鞋子,左右看了看,不在视野之内。
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里不是在家里,而是一家酒店里的客房。
什么时候自己到这里来了?
而且…自己是过来干嘛来了?
心里随即升起了些疑惑。
不过眼前倒不是什么追究这些的好时机,还是开门优先。
穿上那拖鞋,从床上站了下地。
活动了下腿脚,没什么刚起床的迟钝感,顺手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外头的日头不小,还好房间里开着空调。
刚才睡着不觉得,这一活动便有些燥热感。
“来了,来了。”
没有再传来敲门声,不过还是又答应了一声。
脚步移动起来。
拖鞋和地毯摩擦,发出些轻微的沙沙声。
听在耳朵里,清晰的很,都能想见那些地毯上的绒毛被拖鞋踩压下去又重新弹起的模样。
打开门,外面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容貌不错,就是脸上挂着的那种有些吊儿郎当的笑意给他减分不少。
不过虽然说年轻,但是看起来应该还是比自己要年长些许的。
于是语气便放轻了些。
“你好,请问你是?”
一句话出口。
边看着那年轻男子嘴角的笑意散了。
眼里透着错愕,像是他刚才说了怎样一句奇怪的话一样。
这模样让他都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说错话。
也不好随意开口。
只是还来不及想通那神色变化之中的缘由,那年轻男子的脸上,重又热烈了起来。
笑的比外头的烈日都还要炽热一些。
这是遇着什么好事了?
“你好,我是郑建,这是我名片。”
那年轻男子就那般笑着,在身上摸出来些名片,挑了一张出来,递了过来。
看了一眼,那些名片明明都不太一样,难道这人不同的身份用不同的名片,真是奇怪。
接过名片。
“名誉董事长…”
那名片的抬头就给他惊了一下,随即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了看面前笑的奇怪的年轻男子。
面对着他的怀疑目光,那年轻男子笑的更灿烂了。
“对对!董事长!”
他更不信了。
…
“月月!这边这边!”
张春华老远就看见了月月背着个小背包的身影。
那么小小的一只,在人流中被冲来冲去的,看着有趣的很。
赶紧跳着招了招手。
吸引过来了不少目光。
自然也包括了月月这丫头的。
原本还在迷惘的辨识着那些路标,寻找着脱离这人潮的办法,听着熟悉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眼睛当时就亮了一下。
蹦蹦跳跳的望着这边跑了过来。
“张…春华姐,青衣哥哥呢?他没过来吗?”
月月本来是想更粗鲁一点,表现一下自己的强势态度,不过想了想刚才的情形,还是保持了礼貌。
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华青衣的身影,所以问了句。
“他出远门了,早上刚走,你要是多玩几天应该就能碰着他回来了。”
张春华偷笑了下。
伸手去拿月月的背包。
看着挺沉的,不过想想月月也是大姑娘了,出门多带点东西也是正常。
这么小个子,背这么沉,,自然是想帮忙拿下。
这边接人的地方,离着她停车的地方还有段距离,哪里忍心月月这小姑娘继续再背上这么一段。
“不用不用,我自己背就好了。”
月月却并不领情的样子。
那自尊心强的样子,逗的张春华又是偷笑了一阵。
只得作罢。
“我车停前边在,外头怪热的,我们快点过去吧。”
招呼了声,还是帮着提溜了一下那背包。
月月额头上已经有些隐隐的汗渍。
这么热的天气,加上又背着个这么重的包,难免。
看着张春华的搭手,倒是没再说些什么拒绝的话,点了点头。
看着张春华打扮的漂漂亮亮,再想想自己这跟个小毛孩一样的满头大汗。
不由得又有些庆幸她的青衣哥哥没有来。
不然这幅模样可不好意思让他看到。
距离不算远,加上又有张春华的帮忙。
没多长时间,就已经坐上了张春华的车。
车里空调已经打开了,却还没急着走。
“哎哟!歇一会儿歇一会儿!”
张春华这么走了一路,脸上多了些红晕。
倒不是平时缺乏运动,而是外头这么热的天气,搬着东西走上这么一段确实难受。
边解开了两颗领口的纽扣,边找了些纸巾给月月那丫头擦汗。
“我自己来就行了…”
月月也是小脸通红。
还在坚持着些什么。
张春华对于这样自尊心强的小丫头不讨厌,以前她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如今再看见月月这样,不由得起了些唏嘘的想法。
时间过的可真快,一转眼她就已经过了月月这个年纪了。
“行行。”
作为过来人,当然知道如何维护这样小丫头的自尊心。
便直接将那些纸巾塞去了月月手中,随她用去了。
“滴滴滴!”
电话突然响了。
张春华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是个陌生号码。
便不想接。
车里的温度正在下降,身上的燥热也正在慢慢褪去,正是整个人都有些懒散的时候。
这时候来的陌生电话,她可没什么兴趣去应付。
“滴滴滴!”
只是那电话却是不停了,就那样一直响着。
吵的张春华有些烦躁,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月月也正在看着那电话。
想了想,只能强自平抑了情绪,拿起了电话。
“喂…”
月月在后排座位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张春华接听着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听着,张春华的脸色就有些发白了起来。
明明空调温度开的并没有那么低啊。
“…我…我马上过来…”
接听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似乎终于说完了情况。
张春华这头才有些磕碰的回了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月月听的奇怪,刚才那句话里,怎么就听出来了些哽咽声。
…
“…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月月呆呆的透过玻璃墙看着里面躺在床上的那个身影。
听着张春华在一旁和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询问着情况。
明白了刚才在车上,张春华为什么会有那种表现。
原来是因为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
她的青衣哥哥。
“…钱不是问题,医生,请你一定要救他!…”
张春华有些呜咽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月月也是想做些什么的,只是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像是变作了一块石头。
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这么呆呆傻傻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以前总觉得张春华只是占了年纪的便宜,若是她也已经成年,她对青衣哥哥多半是要更好些的。
在看着张春华强作镇静的一路稳当的开车来到这里,然后有条有理的找人,再到终于站在了这里。
没有半点失措。
明明听声音都已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了,做事却还是这么有条理。
比自己要强太多了。
如果只有自己在这里,除了哭,怕是什么都做不了吧。
“…医生,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那边张春华似乎还在争取着些什么。
走廊里突然过来了些人,脚步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下,没办法忽视。
月月没有回头去看,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病房里的人。
她见过那人笑的时候很多,却没见过那人这般没有生气的模样。
她甚至都会幻想,眼前的这一切会不会都只是一个梦。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呢?
“…您好,我们是这机关的…华先生这是工作中受伤,我们会…所以希望作为华先生家属的您能够理解…”
那些人似乎和张春华搭上了话,话里的一些地方刻意放低了声音,像是生怕别人听见了一样。
明明她也在这里,却没有人过来问问她的意见。
想了想,自己这是太过胡搅蛮缠了。
真说起来,自己和青衣哥哥算是什么关系呢?
熟人?
这种时候,那些人没有过来问一个病人“熟人”的意见,也很正常吧。
“…病人的情况紧急,如果要转院的话…”
“…考虑到可能造成的感染,所以不能让您近距离接触病人,希望您可以理解…”
那些人和医生似乎也取得了共识。
刚才张春华提出的想进去看看的想法,就这么无疾而终。
“没事…我理解…我都理解…”
张春华没有影响对方的工作,表示了配合。
只是月月听着那声音里面,怎么有些比她都还要脆弱的意味。
事情似乎就这么商定了。
和她没有任何联系。
月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些人进去带走了她的青衣哥哥。
连去向都没有告诉她一声。
就像是青衣哥哥是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一样。
人们来了,又离开。
走廊里空旷了下来。
那些人走了,医生走了,连青衣哥哥也走了。
只剩下她和张春华两人。
“月月…我先带你回去吧,一会儿我把钥匙给你一把,这段时间我可能不能陪着你玩了…”
和那些人打完了交道。
张春华也没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在这里。
月月终于回过了头。
那间病房里,没有了她的青衣哥哥,她可以不用再继续看下去了。
就算是再怎么看,这个事实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这一点,月月想了这么久,终于是想明白了。
看着张春华脸上强打着精神,月月才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空落了一块。
凉飕飕地,生疼。
之前她还在奇怪,明明是应该感觉到多么伤心的时候,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坚强了。
如今在张春华那双闪动着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才猛的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感觉都变迟钝了。
“春华姐…”
开口只说了几个字,眼泪就跟决堤似的落了下去。
划过脸上,热热的,痒痒的。
而在泪水划过之后,就变作了凉凉的,疼疼的。
疼进了心里。
泪水模糊了视线,所以月月已经看不太清。
看不清对面张春华眼中闪动的那些,到底是忍住没有落下的泪水,还是灯光印射留下的影子。
…
“郑先生,已经安排妥当,那边没出什么岔子。”
听着这人的汇报,郑建有些意兴阑珊。
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打发了这人。
他自己做的计划,又怎么可能会出现问题。
何况…
真正的开始着手之后,他才发现,华青衣的人际关系实在是窄的可怜。
这种程度的事情,对于他来说,甚至连挑战都算不上。
“这个时候,那边答应我的事情,应该也开始了吧…”
比起那些事情,记挂在他心里的事情是另外一件。
作为让华青衣“消失”的报酬,那边答应了他治疗夏月白的要求。
而在刚才,他也已经收到了确切的回复。
药已经送过去了。
吃与不吃,就在夏月白了。
是什么药,郑建不清楚,对方也没说。
但是既然这么肯定,又有老爷子的先例,郑建多少还是有些信心的。
只是,夏月白会不会吃那药。
他就实在是不能预测了。
明明所有的事情在他手里,都能够井井有条的运作,如他设定好的一般走向他想要的结果。
但是一旦和那个女人有了联系,他便看不穿了。
“不愧是我喜欢的女人哎!就连吃不吃药这种小事,我都猜不到,真是有魅力!”
这句有些反讽的意思。
在他口中说来,那意味倒是淡了许多。
“…”
一句话说完,便是沉默。
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又喃喃一般的多补上了一句。
“要是…要是吃了药就好了…”
这个医生来自一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