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起来,便听着窗外密集的击打声。
是下雨了,暴雨。
华青衣没觉得吵闹,安静的剥着蛋壳。
水煮的,很简单。
蛋是昨天郑建安排的人送过来的。
如果可以,华青衣当然更想去亲自挑选购买的食物,但是,就算是他们有通行证,也是不好就那么随意的在街上来往的。
所以…
“哟,吃上了。”
房门打开,郑建顶着一头乱发走了出来。
抬手拍打着嘴巴,打着呵欠。
很没形象的掀起睡衣,手伸进去抓了两下。
华青衣看了一眼。
昨天他睡的沙发,自己的房间让给了这郑建。
倒不是他好心,而是免得郑建闹腾着去张春华的房间。
没回郑建。
桌上的鸡蛋煮的有多,要吃自己拿就行。
不是华青衣想帮忙做这么多,单纯是怕郑建去做这些的时候…
弄脏了地方。
“哎哟!难得睡个好觉!”
郑建一屁股坐了过来,径直伸手也去拿了个水煮蛋。
边在桌上磕着,边抬眼看着窗外。
“结果就下这么大雨,直接给我吵醒了!”
华青衣听着暴雨拍打的声音,还有郑建磕蛋的声音。
安静的吃着自己的。
“你说,我们这才进来一天,都这么闲了,那些人被关家里这么些日子,不闷得慌吗?”
郑建自得其乐的说的起劲。
蛋壳已经磕破了,便剥了起来。
只是可能没什么经验,连着壳带着里头的蛋白一起都剥了下去,零零碎碎的,撒了一桌子。
坑坑洼洼的,看着就很丑,败坏食欲。
相比起来,华青衣面前的蛋壳就完整的多了,几乎都是囫囵剥下来了个整的!
华青衣口中细细的嚼着,慢慢的咽下。
又小小的咬了一口,转头看着窗外。
视线向下。
外头有车来了,还不少。
一些穿着防护服的人从车上下来,分散进了各处楼栋。
那头郑建没嫌弃自己剥的鸡蛋丑,整个儿扔进了嘴里,“咔咔”的嚼着,腮帮子鼓起老高。
见着华青衣的视线,也跟着一道看了过去。
“嗬,倒是快得很。”
嘴里含着整个鸡蛋,说话听起来含糊的很。
“昨天不是说了那边医院的用药情况了嘛,今天感情就开始逐个排查感染者了。”
说着话,有些碎末也喷了出来,让华青衣眉头直跳。
郑建倒是没什么自觉,摇了摇头。
“药都还没个准信呢,也是真放心这么快就开始准备了。”
“这边都到了,想来市中心应该也早开始了吧。”
华青衣咽下口中的食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润喉。
放下杯子,站起身来。
“食不言,寝不语。”
看了一眼还在“咔咔”的嚼着口中鸡蛋的郑建。
“长生之道。”
郑建愣了一下。
嘴里嚼的更带劲了。
“咔咔咔!”
…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
华青衣正收拾着桌子。
郑建吃完了东西才去洗漱,这会儿还在卫生间里头。
华青衣擦了擦手,过去开门。
走到门边,想了想转回去带上了口罩。
“您好,这边是防疫工作人员…”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几个全套防护服的人就开始絮絮的说了起来。
中心主旨就一个,要测体温。
这也是昨天华青衣提供的方案。
首先体温就能筛选掉很大一部分未感染或是未发病的人,减少掉大部分工作。
然后再在体温异常的这部分人里进行检测,就能快速的找出感染的人。
当然,这么粗略的办法可能会漏掉一些还处于病毒潜伏期的感染者,不过路要一步步走,这已经是迈进了一大步了。
对比起原本束手无策而言。
“…费用全免,您不用担心,而且如果发现确实感染,相关治疗也全都免费。”
华青衣很配合的进行了测温,很正常。
疫情治疗免费,是应有之事。
不然,哪怕是再廉价,都有可能会有人治不起,从而成为隐藏的传染源。
不过虽说如此,以如今的人口,下这个决定也是需要不小的魄力。
“好的,先生您的体温很正常。”
测完了华青衣,那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也没急着走。
“请问下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他们穿着防护服,里边自然是安全的,但是外边就不一样了。
所以自始至终都没往门里走进来一步。
华青衣点了点头。
去拉了还在刷牙的郑建过来。
自然也是正常。
“你还真是体贴。”
看着那些人去敲下一家的门,华青衣关上了门。
身后的郑建拔出了嘴里的牙刷,笑着说了句。
眼神玩味。
“我们进来的时候都做过全套检测了,你拿个报告糊他们脸上就得了,哪里用得着再测体温。”
也不待华青衣回答。
扭头走开,看方向是回卫生间继续他的清理工作。
“是免得查证影响他们工作吧,真是体贴哦,我要是个女人啊,我就找你这样的当老公。”
华青衣懒得搭理他。
去洗了洗手,桌子还没擦完。
很快卫生间里又响起了水声。
和窗外的暴雨声交相辉印。
还有外头隐隐约约的敲门声。
“哦,对了!”
卫生间里的水声突然止住。
郑建从里头慌慌忙忙的跑了出来。
“差点忘记了正事,说好要今天给你的…”
去抓过他放在外头的衣服,里外搜索了一番。
掏出封信来,扔到了华青衣面前。
“喏,我交到了啊。”
也不再言语,扔下那些衣服,又回去了卫生间里。
水声重新响起。
华青衣看着郑建来去,不发一言。
这个人的言行举止,信一半都算多。
所以自然也不会相信他说的什么“差点忘了”。
拿起那封信,华青衣没急着拆开,正反看了下。
不是如今的信封式样,没有填写各类信息的格子还有横线以及贴邮票的地方。
这么说也不太好,毕竟就连还有这些东西的信封,现在应该也不多见了。
联系都用网络的年代,谁还用信这种传递方式呢?
信封是干净的白纸。
折叠还有糊的也很干净。
仅有的一些褶皱,应该是来自于那郑建。
就那么随意的放在衣兜里,不起皱才稀奇。
没有写收件人,想来这种直接传递的信,也用不着写上那些。
只有一个落款,阐述着这封信的来源。
“自,夏月白。”
…
“华郎亲启垂鉴。
去年晚些时候,已听到些华郎的消息。现在已是过了早春了,诸般情形,一切如常,唯不见华郎问及;再几日,便是夏至,若还不得华郎垂询,恐怕是不容易过的。
妾已复原,可请勿念。
自作的花糕未吃许多,因着总是少些华郎的味道,已不再作。
去年年底,收得华郎的些许相片,托人去洗印了,聊可慰藉。
老屋天气已不甚冷,今天已是阴历五月初一了,有雨,不甚大。
前些日子,外边有些疫病,听闻华郎已有了法子,果然这些日子便好得多了。
妾身亦好,并请放心。
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妾月白拜上。
六月十日”
…
“京都是啥时候封的来着?”
“六月…六月十号吧…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这日子过的也太慢了…”
“…,谁说不是呢,这病闹的…”
两个医生刚换班,脱着防护服,聊着天。
黑眼圈都有点重,若不是还在说着话,可能随时就睡过去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脱完了防护服还得去洗个澡,然后消毒…
另一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走了进来。
不急不缓的走去了一边,也脱起防护服来。
两个医生的谈话声小了下去。
将脱下的防护服扔进了专门的垃圾桶里,两人擦了擦被憋在防护服里的汗水泡的有些发白的脸。
起身,经过那后进来的身影,往浴室走去。
“兹”一声,拉链拉开。
防护服被拉了下去,显出了里面的身影。
一头长发,在这种容易感染病菌的环境下,很不合理。
两鬓染白,显然年纪已经不小了。
但是看着这人的面容,两个经过的医生却是都愣住了。
停住了脚步。
“院长?”
其中一个医生不由得叫了一声。
“…,院长?”
另一个医生却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之前的那医生。
…
“院长不是王院长么…”
“你来的晚,王院长是副院长,这才是正院长,不过不常见到就是了。”
“…,要不是看到头发都花白了,我都以为是刚来的实习生了…”
“保养的好吧…你有钱你也保养那么好,哈哈。”
可能是以为走的远了,这边听不见,那两个医生又谈论了起来。
那被叫做“院长”的身影从容的脱下了防护服,也跟着走进了浴室。
随便挑了一间,走了进去。
打开开关,试了试水温。
从衣兜里摸出来个小瓶看了看,放在了一旁的置物架上,然后开始脱起衣服来。
水汽氤氲。
小瓶里的东西看不真切,隐约只能看见是些,白色的浑浊液体。
…
“老爷子,你不生气啊?”
郑国歪着身子,凑去了那茶盏上头吹了吹。
他不爱喝这些,比起茶来,还是酒更带劲儿。
不过没办法,老爷子这里有人管着,别说酒了,就连带酒精的饮料都没。
郑国抬头看了一眼刚和自家老爷子说完话的戒德和尚。
无奈的摇摇头。
“生哪门子气?我脾气好得很!”
郑老爷子的目光立马甩了过来。
如果不是那语气凶的跟什么似的,郑国说不定还信信。
“首长决定用特效药是正确的决定!哪怕还不知道大批量使用是否会出现一些问题,但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显然还是很可靠的!”
“而且,就算是有了特效药,疫苗也还是必需品,不然后面的防控工作怎么做!”
郑老爷子说的这些,郑国刚才已经听戒德和尚说过一遍了。
啧了啧嘴,没出声,继续吹那茶盏。
他实在是不爱喝茶。
尤其是热茶。
“坐就有个坐相!看你这像个什么样子!和你那…一模一样!”
中间含糊过去了。
不过郑国明白那被含糊过去的是什么。
老老实实的坐正。
彻底放弃了和那杯茶水继续斗争。
“这不是那特效药出来的这么及时,指不定那王副院长还能撑几天咯。”
郑国舔了舔嘴唇。
不喝茶吧,口会渴。
喝茶吧,又实在是不喜欢。
“外头风声那么紧,也就他老人家敢明目张胆的拒收病患,实在是有本事!”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郑老爷子也是听出来了。
白了郑国一眼。
“哼!资本还能有什么好的!”
明知自己和那姓王的过不去,还当着面提起,这不是故意要挑起事端吗。
郑老爷子虽是脾气不好,不过自家孙子郑国这点小伎俩还是看的穿的。
眼见着自己的挑拨被这么轻描淡写的糊弄了过去,郑国也是无趣的很。
伸手摸了摸那茶杯,有些烫的收回了手。
戒德和尚汇报完事之后就安静的站在一边,哪怕眼前的这俩爷孙看着要起矛盾也是没出声。
见着都沉默了下来,倒是开了口。
“听说那边…院长回来了。”
一句话说的有些迟疑,似乎还有些不确定。
不过那边的郑老爷子立刻皱起了眉头。
“院长?不是好多年都没听着说起了,怎么突然又蹦出来了?”
郑老爷子摸着下巴也没问“那边”是哪边。
这话题下,只有一边。
“我都还没见过那什么院长…和尚,你见过没?”
想着事,也是突然侧头问了一下身旁的戒德和尚。
戒德和尚无奈的看了眼郑老爷子。
“首长,那边不是和你有矛盾吗?我哪有什么机会过去看看。”
郑老爷子一梗。
不再多说。
旁边的郑国听的有兴趣,不过两个老头子说起的人物,应该和他没什么交集。
想了想,也没有开口问问。
摸了摸茶杯,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看了看屋外的暴雨,今天是出不了门了。
…
“啊!学校发通知啦!下周就要开学了!”
月月拿着手机看了半天,丧气的扔去了床上。
半晌没听见回音,侧过头去看了看。
只见她的月白姐姐正坐在窗边,出神的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时而吹过一阵风来,扬起几缕发丝。
“月白姐姐?”
月月试探着喊了一声。
惊醒了美人梦。
夏月白转过头来。
嘴角上扬。
“呜呜!那人家可是要失业咯!”
假哭着作态。
“噗嗤!”
月月被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