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跟着张如一起进来后边的时候,华青衣已经洗过澡了。
换了一身宽松些的衣服,头发因为太长,很难彻底吹干,所以还有些湿润,就那么随意的搭在身后,没有束起来。
都说男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刚洗完澡的时候。
月月觉得这话一点也不假。
“青衣哥哥,你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了。”
没敢一直盯着华青衣看,眼神有些飘忽,小巧的耳根也有些红。
张如也是看着眼睛一亮,不过没开口。
华青衣守着炉子,炉子上正煎着药,他伸着手凑去那炉子近旁,就着炉火烤着手。
“刚洗完,身子还热乎着,一会儿等喝了这幅药再去加件衣裳。”
笑了笑,两手翻了个面,换做了手背。
春捂秋冻,春天是该多穿衣服,风邪入体,容易感冒。
而且这特殊时期感冒,可不是什么小事了。
月月也就不再多说,少女情怀,心里是想多说几句话的,但到了嘴边,却又患得患失害怕失言,坏了印象。
红着脸,也凑了过来,伸手烤着火。
张如放下带进来的东西,看了一眼炉子上煎着的药。
“华医生,这是又要换药了吗?”
这说的是两人都知道的那药,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倒也不用担心月月听的明白。
到现在为止,给病人的那些药,已经更换过许多次了,而每逢换药,华青衣都会这么先煎一副了,自己喝下。
张如是以有此一问。
“嗯。”
华青衣对着凑过来的月月笑了笑,望着张如那头点了点头。
“县里问题不大,你放心。”
有月月在,两人之间的话不可能说的太明白,但是这么说,张如肯定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一会儿这个方子定了,你照着抓几副带回去,给月月也带几副回去。”
抬手摸了摸月月的头。
月月的头发很顺滑,华青衣摸上去,就像是丝绸缎子一般。
月月也不反抗,眯起了眼,像只小猫一样温顺。
这句话落下,看得出那边张如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看了眼猫儿一样的月月,张如笑了笑。
“你这丫头不是说要考去京都的大学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老想着跑出来玩。”
说着话,也一道凑了过来。
外头没病人来了,一时也不用急着出去。
张如顺手带了两个小马扎过来,递了一个月月。
月月瘪着嘴没吱声,接了过去坐下。
华青衣笑着摆了摆手。
“一会儿药就要煎好了,不坐了。”
张如也就作罢,自己打开坐下,伸了手一同烤火。
好笑的看着月月不作声。
“月月,现在确实时间宝贵…”
华青衣看着月月一脸的不乐意,自是知道是被张如故意撩拨到了。
也笑着接上了话。
话才说一半,月月的嘴瘪的更厉害了。
这被小如姐说说都还好,要是青衣哥哥也这么说,那她可太难受了!
“下次要是过来,记得把书和作业带上,可以让小如教教你。”
看着月月突然又上扬起来的嘴角,华青衣笑了笑,毕竟还是个小丫头,这什么情绪都写脸上了。
“嗯。”
月月红着脸仰头看了华青衣一眼,小声的答应,点了点头。
张如立马清咳了一声。
“要我教也不是不行,那就要看月月的态度够不够诚恳咯!”
月月不服气的还嘴,两人闹做了一团。
华青衣微笑的看着,抽了抽鼻子。
药罐里的药,火候到了。
…
“小心点啊,买完了就赶紧回来,别在外头多待,你是不知道啊,上次对面单元的那个都已经确诊了,吓死人!”
张春华都走出一段了,后头张素素还在从掩着的门缝里絮絮叨叨的叮嘱着。
让张春华又想起来以前小时候第一次自己上学时,自己老妈也是这么嘀嘀咕咕的叮嘱个不停。
但现在都这么大人了,还这样,实在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妈就这性子。”
一旁的老爸陈建华带着手套,按了电梯,转过头来微笑着小声说了句。
很简短。
这距离,那头还在说话的张素素自然是听不见的了。
自家这老爸话少,张春华也不是头一次知道。
以两老那腻歪劲儿,这话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在说老妈什么不是。
而是让她不要和老妈争执。
张春华白了自家老爸一眼,不想和他说话。
看了一眼电梯显示的层数,正在下来。
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全副武装。
外边穿着老妈的大衣,头上戴着帽子,墨镜也戴着了,口罩也是就位。
再加上手套还有围巾,整个人露在外边的肌肤几乎都没了。
不由得自嘲的笑了下。
要是华青衣来了,见着她这样子怕都是认不出她来了吧。
已经几天没出门了,今天这出去,是因为家里的东西已经吃完了,需要出去补充一下。
因为要减少接触外边的机会,所以出来的人越少越好。
家里老爷子首先就排除在外,最后一番商议…好吧,石头剪刀布之后,确定了张春华出去采购。
但是要买的东西挺多的,所以老妈便打发了老爸跟着一道,负责体力活。
“叮!”
正想着,电梯到了。
张春华看着电梯门打开,原以为里头会有人,结果空无一人。
看来都和他们一样,能不出门尽量不要出门了。
走进电梯,还是老爸按的电梯。
张春华看了一眼,难怪老爸要戴这种方便清洗的手套。
“春华。”
张春华看着电梯门重又关上,正盯着那显示的楼层看,一旁的老爸陈建华突然出声。
父女二人相处,往往没有多少话题可聊,这么突然搭话也是稀罕。
张春华应了声,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不知道老爸是要跟她说些什么。
陈建华没有侧过头来看她,也是抬头看着那电子屏上不断变小的数字。
“我不太懂你们年轻人,不过青衣这孩子不错。”
没了。
张春华原以为还有些什么后文,多等了会儿,结果老爸再没了声响。
感情就为了说这一句话才叫了她一声。
张春华有些无力,心中有些“好吧,不愧是你”的感觉。
狐疑的看了没有转过头来的自家老爸一眼。
“是老妈让你来找我说的吧?”
张春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难怪老妈非得让老爸跟过来,明明出去买东西是开车去,哪里需要什么“苦力”。
可是出乎意料的,在张春华的目光下,陈建华摇了摇头。
否认了这个说法。
这倒是让张春华感觉有些奇怪了,这种事情,现在老妈也不在,自家老爸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说谎。
难不成真是老爸自己想找她谈心了?
张春华有些哭笑不得。
自家这老爸话少的样子,她都不记得上一次找她谈心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你是我女儿,那天看见你拿了青衣那三个铜钱,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喜欢极了他。”
“一辈子碰见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别错过了。”
话说的很慢,很稳。
但是自始至终,自家这老爸都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张春华有些恍惚。
印象里,老爸很少会一次说这么多话。
总是那么温和的笑着,就算是有时候老妈无理取闹的找他吵架,他也不还口,就那么笑着看着老妈,直到老妈消气。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她是不是两老之间多余的,她这个女儿经常性的都会感觉有些无法插足两老之间的关系。
“叮!”
电梯到了,门慢慢打开,外头是地下车库。
陈建华率先一步走了出去,车钥匙他拿着在,当然是他开车。
后头的张春华慢了一步。
笑了笑,没出声,跟了上去。
看来,她确实是亲生的。
…
送走了月月,张如也下班了。
月月离这近,方向和张如回去的方向差不多,张如开车捎一段,也就到了。
正好带着刚改过方子的药材,可以省点力气。
华青衣没有关门,因为一会儿还有客人要来。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时节天黑的早,所以华青衣打开了灯。
安静的坐了会儿,看着那电灯有些出神。
其实他一直都有意无意的在回避一些问题。
像是为何他会从土里突然醒过来。
像是为何之前那个老人家说曾见过他。
像是为何那肉人参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再或者…像是如今的这病…
为何…会养出那样的东西来…
华青衣伸手去衣兜里翻了翻,摸出来个透明的小瓶子。
瓶子里装着些浊白色的粘稠液体。
在灯光下,隐约泛着些奇特的光泽。
华青衣看着这小瓶,想了想。
起身去打开了一旁锁着的柜子,拿出来了个同样的瓶子。
而那瓶子里,也是一样的装着些浊白色的粘稠液体。
只是,若是细微观察,两者之间还是有些许差异。
华青衣将两个小瓶并列放在了桌上。
眼神有些复杂。
只要是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些许痕迹。
而顺着这些痕迹,也一定可以摸出整件事情的脉络。
突然醒来,曾经见过,肉人参,老头子曾说过的玩笑话,为皇帝老儿开的方子,以人养药的方法…
这些事情其实痕迹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华青衣一直没有刻意的往那个方向去想。
因为如果推开了那扇门,他害怕自己会失去很多东西。
直到…
华青衣撑着头,看了一眼起初拿出来的那个小瓶。
华氏医术,其实可以一言以蔽之。
以己度人。
凡欲治病,则先病己,若是没有亲身体会过病痛便去为他人医治,总会有些隔靴搔痒之感。
所以在华氏医术中,对医者的身体状况要求非常之高。
因为,需要承受的住绝大多数病痛的折磨!
老头子是这样,华青衣也是这样。
亲身去体会病痛的感受,便能最直观的体会到病情的变化,从而加深对于病症的认知。
用自己作为试金石,将病症引入己身,这才是华氏医术快速而有效的根本。
一代代的华氏先人,就是这样将亲身体验过的病症变化一一汇总,不断的丰富先祖留下的那本“青衣书”,才有了如今的华氏医术。
所以,在华青衣刚察觉到这种未曾经历过的病症之时,为了加深了解,他也将自己当作了试金石。
在没有经验指导的情况下,就只能亲身经历了。
一开始病毒入体,还在掌握之中,以药性辅助,华青衣的身体应对这些也是绰绰有余。
就算是那病毒变化,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然后根据自身体验,更改药方。
但是那病毒变化实在是太快!
在旁的病人身上用药少还好,变化不甚大,以汤药济之,数日便得大好。
但是在他身上,这药下的愈猛,那病毒适应的也愈快!
到了今日,就算是以他的身体状况,也显出了些病征来!
可是一番诊断之后,华青衣却又有些奇怪了起来。
前番用药猛而勤的时候,这病情变化迅速,但是如今显出了病征,有些失控倾向了的时候,那病毒的变化却又停了下来!
再然后…
那病…成熟了…
华青衣看着那小瓶,眉头渐渐的皱紧。
这是从他身体里头提出来的…
又看了看另一瓶。
与那日从那老者身体里头提出来的…
“这是…在养药吗…”
华青衣喃喃低语。
这两种东西外表相似,药性却是完全不同。
但是这两种东西,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
天然不会产生,只有人为刻意的培养才可能出现!
而又好巧不巧的是,华青衣恰好知道一道会用到这两种东西入药的方子。
…
“长生?师父,那皇帝老儿怕不是傻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吃了能长生的药呀!”
华青衣年少天真,听老头子说起那上京出诊之事,口无遮拦的取笑道。
“闲暇之时,倒是研究过些许,得出来个方子,不过药材太难寻,也不知是否有效,只能瞧瞧有趣罢了。”
老头子捣着药,随口回道。
“无奈那皇帝老儿纠缠的紧,我便扔给了他,不然都不会放我回来了。”
华青衣自是好奇,过去拽住了老头子的衣袖,直晃荡。
“师父!真有长生药吗!我想学学!”
老头子被他这闹腾的没办法,连药都捣不得了。
“长生有甚好的…我教你了,你可别再来烦我了。”
“嗯!师父!”
“那你听着,方子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