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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清晨的空气有些清冷,却是比不上老何的心冷。
咳嗽着推开了自家的大门,今日还是要上工的。
“咳咳…”
屋里也响起了几声咳嗽,让老何的心更凉了些。
屋里是他的老婆还有女儿。
庄户人本不该这么娇养,谁家还没个头疼脑热的呢。
不过若是简单的头疼脑热,他也就不会这般心寒了。
村里不大,可也不小。
这么些日子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咳嗽声。
“咳咳…”
一声声。
“咳咳咳…”
越来越多。
还没回过神来,老何也开始咳嗽了。
眼见着这情况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村里的干部们也是和上头联系了,说明了情况。
然后…
他们就不被允许出村了。
“婆娘,咳咳…今儿个一会儿煮点姜糖水给大丫头喝点,我上工去了,咳咳…”
回过头对着里间说了声,听着隐约的答应声,便出了门。
家里的糖不多,平日里是舍不得吃的。
不过眼下出不了村子,也买不到什么药,只能就着土方子弄点姜糖水试试了。
“唉…”
一道微不可查的叹息融进了这乡村早间的薄雾里。
往日这上工的点,也是家家户户活泛起来的时间,赶着上工的匆匆忙忙,整备早饭的也是匆匆忙忙,很是热闹。
不像现在这么惨淡的模样。
连灯火都没有几盏。
“赵家嫂子,我来捎老赵一道上工去。”
老何有些无力的拍打着老赵家的大门,若是往日,他的声音还要大些,拍门也更用力些。
只是如今身上实在是提不起劲了。
拍了半晌,都没什么回应。
老何多少有些奇怪,这老赵莫不是还没起来?不应该啊,老赵出了名的起的早,一天到晚就生怕在家里多呆了一秒钟。
这是怕老婆怕的。
正疑惑着,那门开了。
如今的日子怎么着也比从前好了许多,这家家户户的大门,都从木头的换成了铁的。
“吱呀…”
就是这开门时候的声音听着有些牙酸。
门就开了条缝。
一个小脑袋从那缝里挤了出来。
揉着眼睛打着呵欠,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是老赵家的小子。
“何叔,我爸他今天不舒服,让我和你说声帮他带个假。”
少年的声音很清亮。
老何捂着口鼻,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
这是那些来过村子里的“专家”们说过的,据他们说,这咳嗽是通过口鼻会传染给其他人。
只是知道的迟了些,“专家”们来的时候,老何家里的老婆还有女儿,都已经开始了咳嗽。
对于赵家小子的话,他没有多想,点点头应下。
羡慕的看了一眼赵家小子康健的模样,转身去了。
随着天气渐渐的凉了,已是快到年关的时候。
随着年关临近,村子里的“病号”越来越多了。
而且,早先的“病号”也不见好。
“听说了吗?咳咳…村头老二家的那老太太,早间去了…听说是咳死的…”
“又是谁乱说的吧?咳咳…前几日我打村头过,还见着老太太在外头晒太阳啊…”
“你们俩小声点!村长来了!”
老何正听着旁边的人说些八卦,听着村长来了也是赶紧回过了神。
其实,村子不让出也没什么,本来庄户人家就是土里刨食,平日里也难得出村子去几回。
米面粮油什么的,走几步都能弄得到。
不过那盐酱醋什么的,却都是外头买来的。
老何看着村长嘴上戴着块布头,和家里大丫头小时候用过的尿片似的,快步走上那高台。
早间挨家挨户的都被通知了过来,也不知道又是有什么事情。
这高台是近几年搭起来的,逢着歇工,有时候也会放点电影啥的,算是多了些乐趣。
老何有些恍神,这咳嗽的久了,胸口都咳的生疼,连带着精神都不好了。
他还好点,那老赵更惨一些,他前些日子去看过,已经下不了床了。
那赵家小子也终是没能逃了过去,他去的时候,也是在阵阵的咳起来了。
村长在上面对着喇叭头讲了些什么,他也没注意听,精神恍惚,有些想睡觉。
“噢!”
所以人群中突然爆发出轰动来时,他都有些搞不清状况。
好在坐在老何旁边的小伙子见他这模样,解释了一句。
“何叔,村里发盐呢!不要钱的!”
小伙子的声音很是激动。
换作平日,老何对这小伙子可能还会拿着长辈的架子说上一句“年轻人一点儿定性都没,这点儿事,有什么好激动的?”。
不过想想家里的盐罐子,老何也跟着有些情绪高涨了起来。
“好…好啊…咳咳…”
又能省点钱,看看供销社里还有没有糖了,再捎带点回去。
同时也不禁又想到。
若是不单是发盐,再发些药可就好了。
不过转念,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厚脸皮,都白拿了盐了,还想些啥呢?
老何没有出声,毕竟是庄户人,实在惯了。
却是有人出声了。
“村长,咱村里这病都这么久了,您能不能帮忙安排些从外头买点药回来?”
老何看了一眼,是村头的老二。
又看了一眼身侧刚才说些八卦的人,他不是…
“俺娘今天早间去了…家里婆娘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些日子也越来越难了…”
一个几十岁的大男人,就这么在全村人的面前,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老何和这老二说起来,还是有些嫌隙的。
这老二和他是一辈人,打小被他娘好生养着,长得五大三粗,常常欺负老何这些其他人。
记忆里那个撸着膀子骑在他身上揍他的坏小子,和这个在全村人面前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老男人的影像重合在一起,让老邓也有些伤感了起来。
这般的遭遇,可以预见的,也是这里的家家户户不久之后的遭遇了。
老何听着人群里头已经有些隐隐的哭声了。
村长在高台上头解释了些什么他却没有听。
打小他娘就告诉他,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什么事情,都还是靠自己来的实在。
老何不怪村里的救济怎么不及时,甚至都不怪这老天爷让他家也染上了这甩不掉的病。
只是想想家里已经在床上躺了些日子了的大丫头。
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