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日,也就是河内发出警报后的第二天,京营第一批援军——神枢营骑兵飞马赶到。
此次行动,神枢营拿出了拼命的劲头,完全不惜马力,也没有考虑过会不会踏进流寇的陷阱。因为叶宰和商辅明颁下严令,潞王死都得陪葬!而且追究家人。
在死了还连累家人和战死一了百了的选择中,任谁都会选第二项。
所以,神枢营带着必死的决心来了。然而,气都没喘匀,让人惊掉眼球的事发生了。
城头内外没有丝毫大战的痕迹,除了大门紧闭外和平常的其它城池殊无两样。
河内城头的守军慌乱一会儿后,试探向城下喊话:“来者何人?”
自有京营传令兵上前答话。
过了不久,城头再次喊话,流寇没来过这里,而是在离河内城东二里的地方强渡沁水北上。
领军的王重华大松一口气,同时心里却不怎么好受,流寇这是把我当狗遛吗?真是岂有此理!
遂看向身旁的马二柱。
是的,马二柱也来了。没有马二柱和叶宰的亲兵队,王重华怎敢孤军深入?
马二柱能说啥?叶宰只要求他和神枢营保卫河内,没说要不要继续追击。再说了,焉知流寇是不是声东击西?
两人商量了下,决定以稳为主,就地等待主力前来。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两人火冒三丈!
河内城守兵居然以客兵过境的规矩,拒绝了神枢营进城休整的要求。
“你踏马眼瞎啦?没听到大爷们的旗号吗,京营!”王重华用马鞭指着城上喝骂。
可能京营的名头终究要比一般的客军响亮,城上出来一个千户打扮的武官,喊道:“将军息怒,闭城死守是潞王和知府一起下的令,我等也是迫不得以。”
“那你就去告诉他们,神枢营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河南巡抚叶大人、司礼监商公公、京营王总兵正在赶来。”王重华叫道。
千户听到王重华嘴里迸出的名号,立时吓得肝胆俱裂,心道:娘诶,一个比一个吓人!遂战战兢兢道:“将……将军请稍候,卑职立马下去通传。”
城下,王重华向马二柱叹息道:“马兄弟,真踏娘憋屈。我们拼死拼活来救他们,结果还不如叶大人和商公公的名号好使。”
马二柱此时也在生气,可王重华东拉西扯,把事情扯到叶宰身上,这就让马二柱不满了,微微撇嘴,暗道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只是此话无谓讲出来以伤了彼此和气,遂沉默以对。
一柱香后,那千户终于出现,向城下喊话道:“二位将军,马知府说,待叶巡抚到来他定然出迎。如今先请京营的兄弟们委屈一下,就在城下扎营……”
千户可能自己也觉得这道命令太不近人情,便加快速度趁着王重华暴发之前,连珠炮似地说道:“知府大人还说了,为犒劳京营来的援军,城内会送出猪二十头,粮、豆各百石,蔬菜瓜果各二十石。”
“我踏娘……”王重华果然就要暴起,马二柱拉了一把他,低声道:“王兄,不可擅做主张,等抚台和监军到来再说。”
王重华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方才咽下闷气答应下来。
一天时间过去,叶宰、王朴带着丢盔卸甲的神机营赶到,哪里还有半分京营的气派……
而剩余的两千辅兵则由商辅明统领,尚需一天时间才能赶到。
巧得是,河内就像知道叶审行踪似的,他刚一到,河内城南门便轰然洞开,怀庆府知县马广波携手潞王府左长史敲着锣打着鼓迎了出来。
此后,黄土铺路净水泼街,百姓沿路排列箪食壶浆。
在这一刻,叶宰初初听闻神枢营被冷遇后生出的不满之心也只得深藏心底,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官场之上花花轿子人抬人。
入城后便是接风宴,河内城最好的酒楼被官府包下,叶宰、王朴等把总以上的官员,在当地文人代表、缙绅、官吏陪同下来到二楼。
开席后,马广波做足了低姿态,以远远高于参见巡抚的礼遇,深深给叶宰作揖赔罪并自罚了五杯酒。
他说三杯是敬叶巡抚前来营救的高义,两杯是罚自己慢待了叶巡抚的两个手下。
喝完了自顾顾自坐下,夹了口菜慢慢咀嚼,同时与叶宰畅谈科场之事。
同坐主席的王朴当场目瞪口呆,我呢?本总兵呢?不值你一杯酒?
刹那间,他气得浑身发抖,初秋时节居然狂冒冷汗、手脚冰凉,心里疾呼:大明怎么啦?武人到底要如何才能让尔等文人满意,眼泪……
没有眼泪!
王朴恨恨瞪了一眼马广波,心想本将懒得和你一般见识,“吱溜”一声,自咽一杯苦酒。
可惜有些事不是你想让就能让的,有些人好像也是专门来恶心人的。
只听马广波同叶宰闲聊道:“非是下官故意刁难,而是某些军队军纪废驰。民间不是有句戏言么,匪过如梳兵过如蓖。下官不得不防耳!”
说这话时,马广波还偏头看了眼王朴。
嗯?
王朴心道你说归说看本将啥意思?是说本将手下连流寇都不如吗?
即便再好脾气的人被人当面硬怼也忍不下来,何况王朴还是个官二代加富二代,于是将杯子往桌上一墩站起身来。
“砰!”
这声音当场震散了酒楼中的嘈杂声,其它桌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王朴阴阳怪气道:“马知府说话就要说完,后面还有一句‘官过如剃’为何不说?”
“哦?哈哈哈……”
马广波顿时暴笑出声,王府长史则摇头失笑。
你笑啥?
王朴没想到效果竟然与自己想的根本不一样,马广波不但没觉得尴尬反而乐可不支,遂不解地看向主位的叶宰。
叶宰也在笑,只是笑得很勉强,向马长波、王府长史解释道:“王总兵这是有酒了,有点醉不择言。”说罢瞪向王朴道:“坐下,不能喝酒就少喝点。”
王朴被骂得一愣,随即环视四周,就见二楼中除了京营武将以及当地守备外,其余作陪的文人、官吏均在掩口偷笑。
刷得一下,他再出一身冷汗,感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脑子也随即清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当场醉倒不愿醒。
遂讪讪一笑,坐下来硬着头皮道:“叶抚台,末将不是说您。您不一样,您爱民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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