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荞的动作很麻利,她快步上前,将寒淼扯开,然后丢到了齐昊身上。
又将寒清远放平,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用剪刀将他身上被血浸湿的衣衫剪开,露出了左胸腔上方肩窝处的弹孔。
齐昊扶住摇摇欲坠的寒淼,将人安放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便快步回到寒荞身边,依照寒荞的吩咐,帮她递着手术用的工具。
寒清远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意识却十分清晰,他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放在寒荞身上,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嘴唇蠕动,连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寒荞塞了一卷纱布进寒清远口中,眉目清冷道:“这里没有麻药,如果疼狠了,就咬它。”
寒荞手底下的动作干净利落,切开创口,用镊子在皮肉里翻找子弹,鲜血甚至喷溅到她脸上,而她那双冰寒又古井无波的眸子,却不见丝毫胆怯与慌乱,甚至连拿镊子的手,都稳如泰山。
寒清远不禁想,他这个小女儿,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练就现在这副胆识,练就这样一身本领,要在多么残酷的环境下,才能磨练出那样一双漠然的眸子,藐视一切……或者说是漠视一切,仿佛超脱世外。
时间过去很久,又似乎只是几个瞬息间,当寒荞将子弹取出,又消毒上药伤药时,寒清远的神思飘的有些远,眼神有些空茫,直到寒荞淡淡说了声“好了。”他的思绪才慢慢回归身体。
“荞儿……”寒清远虚弱的唤道。
寒荞静静看着他,良久之后,才淡淡道:“伤口不要碰水,药每天早晚各换一次,死不了。”
“爸爸错了……”
寒荞清冷的眉眼闪过一丝狠戾,随即湮灭在寂静无波的深潭中,她只是极轻极轻的笑了笑:“寒总是病糊涂了吗?”
齐昊轻轻揽住寒荞,拍着她单薄的脊背无声的安抚着。
寒清远垂下眼帘,叹息道:“是我自作多情了,多谢乔羽小姐的救命之恩。”
寒荞嘴角抽了抽,冷声道:“收费的,昊,给寒总按照黑市医生的诊费算,一分都不能少。”
齐昊头痛的揉了揉额心,低声叹息道:“荞儿。”
寒荞瞪了他一眼,齐昊顿时将后面的话,又尽数吞进了肚子,对寒清远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寒淼却已经凑上来,眼神真挚又热切的道:“谢谢你不计前嫌,救爸一命。”
寒荞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齐昊连忙挡在两人之间,面朝着寒荞安抚道:“别气别气,我想你应该还有问题想问他们对吧?别弄的太难看。”
寒荞深吸了口气,一把将齐昊扒拉开,然后走到寒清远跟前,目光寒凉的看着他,问道:“是你家那位寒二小姐下的手?”
寒清远目光一顿,随即苦笑道:“你知道的,她不是我家荞儿。”
寒荞淡淡瞥他一眼,凉凉道:“巧了,我还真不知道,行了,这些有的没的不必提,我只问你,她在对你们动手之前,是不是有人与她暗中联系过?”
寒清远思忖片刻,才道:“她的行动很隐秘,我查不到她的任何异动,这次若不是医院的护士暗中示警,我们也察觉不到……”
寒淼按住了寒清远的手,声音颤抖的道:“爸,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吗?也许隐瞒她,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危险。”
寒荞微微眯起了眼,沉默着等待两父女无声的交流。
寒清远脸色黑沉,目光阴郁的看着寒淼:“淼淼,你答应过爸爸什么,忘记了?”
寒淼泪水滑落脸颊,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但我觉得,我们这样做不是保护她,她必须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寒荞攥紧了拳头,目光却淡淡的,仿佛对两父女的交谈毫不上心。
只是,在她的指甲,即将刺破掌心,留下血痕时,齐昊温热的大手,将她攥紧的拳头包裹住,只听齐昊声音低柔的道:“乖,不要伤害自己。”
闻言,寒荞幕地松开了手,她任由自己靠进齐昊张开的怀抱中,放松紧绷的身体,语气不咸不淡的道:“我猜,你们逃出来并不是因为她即将实行的计划,因为我知道她暂时还不想要你们的命,但是现在你们却被她逼的走投无路险些丧命,我来猜猜啊……”
寒荞摩擦着齐昊干燥的掌心,总算是将自己突突跳个不停的心脏安抚下来,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你们一定是发现了她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足以让她失去理智,改变计划,欲将你们除之而后快,嗯……让我好好想想,这个秘密应该让你们很难以置信,也知道它很难让人相信,并且还会给人带来生命危险,所以你们不敢把它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寒清远垂下眼,不去与寒荞对视,而寒淼则脸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就连嘴角流下一丝鲜血自己都未曾察觉。
寒荞也懒得与这父女俩玩什么你猜我猜的游戏,径直道:“她要对付的人是我,危不危险应该由我自己来判定,就算你们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去查清楚,我不喜欢被敌人耍的团团转。”
“不,咳咳!你不能去,算爸……算我求你了,你走吧,离开这里,远远避开,成不成?”寒清远猛然抬起头,惊慌失措的想要起身,却因为牵扯伤口,又跌了回去,忙不迭的出声恳求道。
寒荞见状,靠在齐昊怀里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即转开了视线不予作答。
“昊小子,你最稳重冷静,她不是我们能撼动的,我求你,带她走吧,找个没人能找到你们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里的事,你们就别搀和了,好吗?”
齐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他镇定下来,道:“寒叔,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更何况,在这里,她还有很多事情放不下,我不会勉强她。”
“爸。”寒淼语调温柔的道:“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和主见,我们不能打着为她好的旗帜,再帮她做选择了,现在唯一能帮上她的,就是告诉她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