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海关,一路往东北,似乎春风都被隔绝在了身后,众人又穿起了厚厚的棉袍。把春衣重新压回了箱底。
为了给孩子取冬衣,他们在三河县白白耽误了一天,之后日赶夜赶地走了两天,这才按照原定的时间,来到了辽东镇。
他们要在这里与一个人会面。
之后的行程里,会由这个人,带领他们继续往前进发。
正所谓“沧海之东,辽为首疆,中夏既宁,斯必戍守”。(注释1)他们一行人一路走来,越往北越是萧条,不过当马队来到辽东城下,看着屹然雄峙的辽东城墙,和大门口正等待进城的大批车队,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啊!终于到大城市了!爹,我要下去玩。”
阿澜拉开马车的车窗,看到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兴奋地大声叫了起来。
周围等待进城的人听到他说话,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见到那么一个白白静静,穿着貂皮领子的棉服,头上带着狐狸皮小帽,可爱的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孩子,听着他的童言童语后,不管是汉人、鞑靼人还是女真人,都露出了笑容。
“商队?生面孔啊,第一次来辽阳吧。”
守门的卫士在检查了他们一行人的路引和箱子后,好奇地问道。
“是,之前走到十三山驿,就往西去广宁了。往东路走这还是第一次。”
万达恭敬地笑道。
辽阳是辽东都指挥使司,副总兵和巡按驻扎处。而广宁是都指挥使分司,总兵和巡抚驻扎处。这两座就是广袤的辽东地区最大的军事商业重镇了。(注释2)
“走商还带孩子啊。”
守卫看了一眼站在万达身后,正满眼好奇地到处打量着进出城门人群的万澜问道。
“非要跟出来,关不住。”
万达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也不小了,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单独跑商了。胆子大的很呢。”
“真有福气。”
士兵羡慕地说道。
“对了,向您打听件事儿。”
万达双手接回众人的路引的时候,乘机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碎银。
小兵垫了垫银子的分量,满意地笑了笑,“别客气,您说。”
“请问登云客栈在城里哪个方向?听说那是一个大店,不但能投宿,还能找到通译和向导。”
“登云?那可是个大客栈啊,据说不比京里的‘天下第一楼’差到哪里。进了城往东边去就是了。现在天还早,放下行李,你们还能在城里逛逛呢。”
收到了外快,这军爷心情一好,不免多说了几句话。
“多谢军爷,多谢。”
万达将路引收回,转头催促着众人上路。
“你看,都是因为你硬要跟来。一路上只要进城,我们就没有不被问的。”
万达拉着阿澜的带着麂皮手套的小手,低声抱怨道。
“哪个商号跑马队还带小孩啊。”
“爹,那也没人会带小孩调查情报啊。”
阿澜拉了拉万达的袖子,踮起脚,凑到他耳朵边低声说道,“您难道没有发现,其实我才是您最大的‘掩护’么?而且我那么聪明,您带着我,绝对没有人怀疑的。”
万达哭笑不得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行吧,祖宗。”
一行人往东走不久,果然见到了一栋三层高的建筑,正门口一块黑底红字大招牌,上书“登云”二字。
阿澜抬着脑袋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会儿,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对着万达和杨休羡说道,“虽然和之前几个镇子的客栈还有车马驿比起来,确实雄伟阔大,不过和‘天下第一楼’比,未免有些自不量力了。”
万达和汪直笑了笑,一人一边,搀着他的手进了客栈。
邱子晋跟着他们后头,一边走一边往嘴里扔蜜饯。
这段时间里他的“出门综合症”再一次发作,坐在马车上赶路也好,偶然投宿在乡郊野店也好,都会忍不住感叹两句“辽东万里辽水曲,古戍无城复无屋”,或是“烦君为报江南客,憔悴辽东更向东”,然后往嘴里塞蜜饯,来抵御苦寒的天气和无聊的路程。
他一开始还试图和阿澜分享,不过被小阿澜委婉拒绝了——他从小吃的都是他爹和宫里司膳们做的精致糕点果子,这些民间的玩意,不是看不上,是真的吃不惯。
阿澜虽然不是在宫廷里长大,却也从小锦衣玉食。除了日常偶然挨揍,过的那叫真的的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本来万达以为这孩子肯定吃不了这餐风露宿的苦。
让他想不到的是,阿澜非但能吃苦,而且从不抱怨。
这一路走来,能遇上像样的客栈基本都是少数情况,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车马店和大通铺里,二十几个人和衣而睡。
吃-饭也是随便打发,每到一处,第一步就是补充马队的粮草,水和干粮。行路的时候,基本上一天三顿都是馒头、窝头就咸菜,吃得邱子晋都想哭。
毕竟他们是商队,又不是武侠世界里那些世家公子的炫富队伍,出门都自备高级较辇或者能在陆上行走的大船什么的。
有几回偶然错过入城的时间不得不住在野地里,一面贴着无涯的长城,一面对着广袤的草原,映着橘红色的篝火,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狼嚎声,这孩子只要抱着万达就能安然入睡。
万达怀疑这可能是朱家的太-祖,太宗还有宣宗的基因正在发挥作用。朱家的儿郎们,骨子里向往的都是黄河落日,大漠孤烟,跃马扬鞭吧。
几人进了“登云客栈”的内堂,发现虽然不及“星海汇”的富丽堂皇,不过也算得上窗明几净,开阔疏朗。考虑到这里毕竟是边疆,已经实属难得。
“客官,可是住店?几个人?需要几间铺子?麻烦出示一下路引凭据。”
门口很有眼力见儿的小二已经招呼人把马车往后院马厩那边拉了,高会和梅千张都赶过去帮忙。
掌柜的眼睛在万达、杨休羡和邱子晋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牵着孩子手的万达身上,判断出他是商队的首领。
万达笑了笑,将自己和其他人的路引递给他。
掌柜打开路引,在看到了“万星海”三个字后,呼吸一滞。
“大人……”
众人分配好房间后,掌柜地恭敬地走了进来,对着万达和杨休羡行礼。
“属下王德,在这里等候诸位大人们多时了。”
原来这“登云客栈”是锦衣卫们在辽东的一个据点,他们在这里已经经营了三十多年。别看眼前站着的这个掌柜貌不惊人,扔在人堆里都下一刻就马上被人忘记,他可是有千户之职的锦衣卫高级军官,在此地扎根了十多年了。
这个据点也只有做到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这样的高层才知道,杨休羡在当千户的时候,都未曾听说,更不要说朝廷里其他的衙门和外族的探子了。
对于王千户而言,此生能够在这边疆塞北见到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亲临也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一时间内心也有些激动。
但是,为什么大人们出门探案,会带一个孩子呢?
王千户颇为费解地看向一边——阿澜正试图捞多宝格上放着的一只木头雕刻的海东青雕像,刚脱了靴子往椅子上踩,结果被汪直拦腰抱了下来,带他去后面洗脸洗手。
“莫非,这位小公子……是个……”
万千户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道。
“侏儒高手?”
“噗!”
万达刚坐下端起茶杯喝水,准备听听关于此地的情报。没想到这王千户如此具有“幽默感”,吓得他当即将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热茶给喷了出来。
杨休羡放下茶杯,抹了抹嘴边的水渍,庆幸自己喝得快。
“王千户……瞎说什么呢?”
万达拒绝了王千户充满歉意递过来的手帕,随手抖掉了衣服上的水珠。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是犬子。”
“下官还以为他是锦衣卫里的侏儒高手,专门扮做孩童的样子做为掩护呢。没想到是令郎,抱歉,抱歉。”
王千户尴尬地急忙作揖,希望这位万大人,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他的无心之失。
哎,不过这大人奉命出关查案,怎么会带上自己的儿子。
莫非这个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刚才抱着孩子离开的俊朗少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西厂厂公,汪直了吧。
这个万大人真不愧是贵妃娘娘的弟弟,就连堂堂西厂的督公,也要给他带孩子呢。
“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少管。”
杨休羡低声说道。
“是,是,小人僭越了。”
感受到了杨休羡语气中的浓重威胁感,王千户急忙调整好了思绪,开始汇报目前辽阳城内的动态,以及这一年来几方面局势的变化。
汪直带了洗好手的万澜也走了过来,万澜坐在屋子角落的小交椅上,歪着脑袋,仔仔细细地听着。
越是听到后面,小小的眉头就皱的越厉害,最后几乎成为了一张苦瓜脸。
等到掌柜的全部说完,差不多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万达让他退下去招呼客人,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
“是,多谢大人。”
王千户说的嗓子都疼了,急忙躬身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他想到了什么似得,急忙又转过身来,低声对着万达说道。
“大人,您这‘万星海’的名头,在九边虽然没有在京城那么显赫。但是异族人知道的也不少。您如果在这边行走,用的是这个名字的话……”
如果说“万星海”这个名字在十多年前还能作为化名,任凭万达在大明地界上游走的话。那他自从开了“星海汇”,尤其是经历了前年的国子监爆炸事件后,那“万星海”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万达”这件事,至少在各路细作,探马的眼里,早已经不再是个秘密了。
“这个你放心,刚才的那张路引是特意给你看的。我现在不用这个假名了。”
万达笑了笑,心领神会的点了点脑袋,摸了摸胸口处放着的另一份路引。
老子现在新的假名,叫做“万大发”。
十分符合我商人的身份。
剩下的一群人分别是“杨守业”、“邱德旺”、“高福”,以及“汪财”,都是大人我绞尽脑汁给大家取的好名字。
“那大人,你怎么看?”
用完晚膳,众人齐聚在万达的房中。
听完了万达的复述,邱子晋眉头一皱。
如果按照这个王千户的说法,自打上一回“丁亥之役”后,辽阳就一直保持着几股势力互相抗衡下的和平。
比起女真,倒是鞑靼那边对大明的危害更加明显些。
成华十二年年初,蒙古鞑靼逐渐做大。
脱脱不花的异母弟弟,孛儿只斤·满都鲁与其岳丈癿加思兰合谋,杀死了自己的侄子巴彦蒙克,自称蒙古大汗。并且在短短时间内,吞并了鄂尔多斯和土默特部落。
当年春天,自觉羽翼丰满的这支南元残部,声势浩大地准备侵犯九边之一的宣府。而朝廷根据情报,判断出他们袭击张家口是假,想要趁乱突袭辽阳才是其真正目的。
于是在当年夏初,兵部暗里调派了时任兵部右侍郎,熟悉军务,尤善练兵的马文升到达辽东,整饬蓟门至辽东边备,以防备南元的声东击西之计。
根据本地的锦衣卫刺探得来的消息,这位马大人千里迢迢来到辽东后,就带领着官员将附近几个险要的边镇都视察了一遍,协同州府修缮加固城池堡垒,并且在当地的青壮年里选出了一批熟悉土风土情的小伙子,有汉人,也有鞑靼、女真部人,协同一起操练。每日出操,他都亲自披甲,与战士们共同演戏,很是得到这些北方汉子们的尊重。
满都鲁见辽东严防死守,无隙可乘,只能按兵不动,转而回去草原,重新投入部族的争斗中去了。
从成化十二年的秋天,一直到十三年的秋天,一整年的时间里,辽东既无鞑靼骚扰,也无女真犯边,彼此相安无事。
非但如此,辽东马市还开得红红火火。
马匹自然是马市交易的大头,辽东马市开设于永乐年间,一来是为了向朝廷输送战马,二来则是为了“羁縻”外族部落。
在永乐帝之后,大明的对外战略大方针就是“以不战为上兵,羁縻为奇计”(注释3)。
所谓“羁縻”,就是控制和笼络。
在政-治上表现为开设羁縻卫所,以其部落酋长为官员。颁发印信,官服,诰敕,允许他们保留原有的语言,生活习惯,但是必须遵守大明的法律,并且定期朝贡。比如朵颜三卫,建州三卫,皆是如此。
在经济上则表现为,以“互市”,尤其是以“马市”为手段,加强对各部族的民生控制。宣宗皇帝曾经说过:朝廷非无马牛而与之为市,盖以其服用之物,皆赖中国。若绝之,彼必有怨心,皇祖许其互市,亦是怀远之仁。(注释4)
塞外苦寒,无甚产出,想要获得大明的大米,布匹,乃至茶叶,绸缎,各种珍玩,书籍和耕地的农具,总是一味地劫掠,总也不是长久之计。用本邦所产作为交换,两相得利,才是可行之道。
一旦经济上有所捆绑,“战争”就绝对不会是第一选项。
就跟之前杨休羡判断的一样,只有鲁莽的,只顾眼前之利的小部落,甚至马贼们,才会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冒险来变成打草谷。
零星战火变成两邦对峙,一定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
而且比起除了马匹和动物毛皮,就没有什么其他产出的鞑靼,瓦剌,女真人手里用来跟大明朝做交换的东西更多。他们的人参,貂皮,海獭,珍珠,木耳都很受大明人的喜爱。
而且他们很会做生意。
在京城的时候,锦衣卫们也需要监视各个会同馆的朝贡使者。这些女真人每次都让杨休羡、高会他们很是头疼。
女真人会带上比需要朝贡的物品多得多的东西入京,抛开中间商自己赚差价,不但去京师专门划定给他们的市场里卖东西,甚至胆子大到通过掮客将京中的贵族富豪们引入会同馆,把会同馆当做铺子在里面交易买卖。
杨休羡曾经亲自抓到过周太后的重庆公主,甚至万达的哥哥万通,带着人在会同馆里面找他们买珍珠……甚至因为是私下的买卖,连交税都免了。
朝廷规定各族使者在京最多只能做五天生意,五天后必须打道回府,返回各卫所,不得无故羁留在京内。
这群人于是争分夺秒,即便走在路上,沿途也能和路边的老百姓交易。买些笤帚、畚箕乃至小孩的玩具都好——这些东西在京内什么都算不上,但是出了关就能摇身一变,身价百倍。
反正不管最终这些部族的百姓们有没有获利,这些羁縻官员肯定赚的不少。
有了钱,谁还打战啊?
说到底,大明这边,开设市场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那丁点的税收。
按照陈钺奏折上写的,去年年末建州三卫的突然反叛,其原因是因为马文升杜绝了马市中的农具买卖,耽误了女真人的耕种,所以他们才会大肆报复。
“你要说这是个原因,那确实,马侍郎是下过这个命令……”
邱子晋皱着眉头说道,“但那不是为了故意刁难他们女真人,而是为了防止铁器被输出到鞑靼那边,锻造成兵器。要说针对,那针对的也是满都鲁才对。”
受到自然环境和技术发展的约束,边疆各地的部民至今还没有充分掌握好稼樯技术。耕种土地的犁头,铁锹,铁铲等,依然需要依靠进口。
“而且那也不是去年才下的令,前年马侍郎刚到辽阳的时候,夏天就下了这道命令。说女真人害怕没有农具,耽误今年的春耕才前来劫掠,难道他们去年春天不种地么?”
万澜晃荡着小腿,一针见血地说道。
这位马侍郎可不只是仅仅会行军打仗的粗人,他曾经在陕西做过七年的巡抚,整顿西面的茶马贸易。他在陕西的时候,有一项巨大的功绩,就是为朝廷用茶盐换取了八千多匹良马,是明代武将中极少数拥有超高经济手腕的人。
他一到辽东,除了整饬军务,就想到了在贸易上断绝满都鲁部谋求武器的可能。兵不血刃切断了其起兵的武器来源,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怎么到了陈钺口里,就变成了马侍郎一意孤行,阻碍边疆商贸,引起战事了呢?
“看来,这个陈大人和马大人,私下有很大的怨气啊。”
万达听完大家的分析,冷笑一声。
“辽东那么大的地方,却不能同时容下兵部右侍郎和右副都御使,真是有意思。”
从时间线上来看,万达觉得,是陈钺被任命为辽东巡抚后,到来此地,与本来在此防备鞑靼,整饬军务的陈钺发生了不快,导致了去年的事端。
女真各部很可能是受到了池鱼之殃。
至于今年的战事为何又突然升级,还需要再做探查。
当然了,这一切还都是他们几个人的猜想,尚需要细细探访,找出证据来。
不过无论如何,陈钺此人在奏折中污蔑同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这人的人品首先就在万达的心中打了折扣。
“据说年初那一仗,陈钺他攻破敌寨五十多所,烧毁房屋五百多间,斩首二百余人,活……这里头,不会有‘杀良冒功’吧?”
邱子晋突然想到。
“就算没有冒功,作为‘反击’的话,这战果未免也太大了些。”
杨休羡抱着双臂说道。
“这不像是女真三卫趁着新年来偷袭,简直就是陈大人带着去埋伏啊……”
故意挑起边事……
那问题可就大了。
“明天一早,大家伙早点起来,带上我们的货物,去马市探探底子。”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既然按照陈钺的折子,还有众人的分析,一切祸事的起因都是因为辽东马市,那明天就去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爹,我也要去!”
万澜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要买东西。我买好多好多东西,带回去给娘娘还有太子玩。”
“你有钱么,你要买东西?我不会给你钱的哦。”
这孩子出门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啥都没有。还有钱呢,有个屁!
“我有钱啊。”
万澜说着,走到梅千张的身边,伸出手。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梅千张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
“爹,你看!”
万澜得意地拉开荷包的口袋。
顿时,满屋子金光。
“过年的时候,娘娘给我好多金叶子呢。这里面还有大东珠,还有猫儿眼,青金石。”
万澜说着,跟倒糖豆子一样,倒了一把在手里。
“祖宗,快收了你的法宝吧!你爹的眼睛要睁不开了。”
万达急忙将他抓的珠宝都塞了回去。
死孩子,难道不知道“财不露白”么?
他现在何止是“露白”,他就差全网直播炫富了。
“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金银珠宝!”
万达拿着荷包的手都在发抖。
“我说了啊,娘娘和陛下赏的呀。”
万澜一脸正气。
“不对,他的钱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万达转向梅千张。
“啊……”
梅千张尴尬地挠了挠头,“娘娘说,小孩子拿着钱太危险。左右我-日日跟在阿澜身边,就让我保管着。”
“以后不用你保管了,给我就是。美不死你,还敢私藏小金库了!”
万达说着,看到万澜委屈地想要反驳,先下手为强地踹了他屁股一脚。
看着阿澜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沉甸甸的小荷包,垫了垫袋子的分量,万达只觉得内心一阵激荡。
可能这就是“仇富”的心态在作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