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登徒浪子

万达带人冲到村口的时候,正前方的恩荣牌坊下面已经围了一群人了。看远处的田埂和一旁通往镇子的路上,陆陆续续还有不少人正匆匆赶来,天气再热也阻止不了广大群众追求八卦的心情。

一个由十几辆驴车组成的车队正停在牌坊下头,最前头一辆车上跳下一个高大的男人,长得颇为壮实,带着一股朴素的憨厚之气。

他单手叉腰,对着邱家的方向大声吆喝着什么,听声音很是愤怒。

男人身后的驴车上,一大群正值壮年的大小伙子纷纷跳了下来。

其中十几个人先是将最前头的粉壁小驴车围起来,剩下的都跑到了牌坊下头。

他们个个都是虎背熊腰,圈着手,对着赶来看热闹的邱家村民怒目而视。

原来这魏家是在徽州做石灰矿生意的,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壮劳力。随便叫一声,都能带出百来号人。

看来那个小马车里坐着的应该是魏家的女眷,很有可能是魏小姐本人。不得了不得了,这气势莫说逼婚了,寻仇都绰绰有余。

万达看得浑身一个激灵。

“邱家人呢?我们要找邱家管事的!”

“让你们家主人出来!”

几个看起来是带头的男子插着腰嚷嚷着,要邱家快点来人,给他们一个说法。

“要了命了,看来魏家这次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万达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群人非但来势汹汹,而且还是“有备而来”。

见吆喝了那么久,也没人出来给个说法。那个为首的壮硕男子,居然从车上拿下一柄大斧子。

“这牌坊是朝廷赏赐给有德之人的。但是邱家背信弃义,嫌贫爱富。邱家的儿子高中之后,就违背婚约,抛弃我妹妹,改攀高枝去了。他们哪里配得上这个牌坊?来人啊!大伙一起上,给我砸了它!”

说着,那一群小伙子纷纷撸起袖口,拿起一早准备好的铁锹、锤子、榔头,冲到牌坊下头,“叮叮哐哐”地开干了起来。

好好的村口一下成为工地。

“好家伙,原来他是小邱的‘大舅哥’!”

万达指着那个大小伙子惊奇地说道。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村民们看到如此情形,有人赶忙上前制止,毕竟这个牌坊是全村人的脸面,不止邱母一人所有。

还有两个眼尖的村民,见到了锦衣卫一群人,试图跑来向他们求助。

“大人,这事儿咱们管不管?”

一个锦衣卫凑了过来,低声问万达和杨休羡两人。

按说这种人家的“家务事”,他们锦衣卫本不该过问的。

但是这毕竟和小邱大人有关系,小邱大人又在北镇抚司膳堂混了那么多年,还和他们合作破了几个案子。

他和万镇抚关系又那么好。正所谓“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

“别急,再等等……”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万达就感觉这事情有些蹊跷。

按说邱子晋回乡也有一段时间了,又不是今天第一天到家。

魏家的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闹事呢?

而且一出手就是要拆牌坊,目的性也太强了吧。

“大人,看那边!”

杨休羡指着从南边赶过来的一群人。

三五个丫鬟围着一顶挂着青色薄纱的小轿子正沿着村前的小路而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个管家模样打扮的长者,身后跟着两三个小厮,一个老婆子。

这老头子走的飞快,后面抬着轿子的轿夫几乎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那个登徒子在哪里?”

老头喊得极大声,整片田野里都回荡这他充满怒意的声音,“让邱家把那个登徒子给交出来!”

“是谁‘登徒子’?这群人又是谁?不是吧……”

万达定睛一看,认出了小轿子旁跟着走的那几个丫头——不就是那晚在花园布置纳凉席位的那几个么?

“荣家的人怎么也来了?邱子晋……你这个芝麻汤圆,太黑了。”

看到这里,万达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这分明是邱子晋故意设的局,让这场换婚闹剧在这个代表邱母毕生追求的牌坊下面来个彻底的清算。

为什么选择在今天——因为明天要抓捕梁太监,等梁太监到案后,他们就要回京城审案去了,事关贡品耽误不得。

“时间管理大师”邱子晋真是厉害——办案,抗婚,两手同时抓,两手都很硬。

“那小子他人呢?”

万达四下打量,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田间的一个瓜棚里,望见了正躲在里头的邱子晋。

“小坏蛋,这两家人家都要为了你打起来了,你居然还躲在这里。”

万达三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拉住邱子晋的领口,“你是要弄的天下大乱么?”

“大人,消消气,天气热,火气别那么大。”

邱子晋笑嘻嘻地掏出扇子给他扇了扇风,“我娘来了么?”

“还没,我看到有人往你家方向报信去了,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万达放开邱子晋的衣领,万分不解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把事情闹到什么样子?”

“大人,我说过的。求求你,帮帮我。”

邱子晋抬起头,好看的凤眼里满是哀求之色,“邱子晋无以为报,惟愿终身侍奉君王,侍奉万大人左右。”

“有一说一,我可用不着你……”

万达尴尬地摆了摆手。

心想虽然小邱你很不错,不过我还是欣赏广怀这样的类型……

“小邱你是真想一次性做个了断么?就算是和父母决裂也在所不惜?哪怕以后在朝中为清流所不容,也要执意如此么?”

“吾虽九死而不悔。”

邱子晋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我帮你!”

万达伸手,重重地拍了拍邱子晋的肩膀。

“既然如此……脱-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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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身着一身红色官服,头戴乌纱帽,脚蹬皂底靴的万达,和换了一套武将打扮,腰间配着跨刀的邱子晋出现在杨休羡身前的时候,饶是见过再大风浪都面不改色的杨大人也瞪大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两位大人……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围在杨休羡身边的锦衣卫们,也是无语。

这两位大人怎么那么喜欢换装呢?

上次换女装破白莲教的案子还不够过瘾么。

小万大人行为跳脱就算了,小邱大人怎么每次都跟着瞎胡闹。

莫非北镇抚司膳堂里的饭菜吃多了,小邱大人也跟着“近墨者黑”了不成?

“别问那么多,你们一会儿配合我就是了。”

万达嘻嘻哈哈地拍了拍杨休羡的肩膀,突然觉得自己穿着这样的官服要表现的稳重点。

于是他正了正头上的乌纱帽,又理了理腰间的白玉革带,对着呆若木鸡的锦衣卫众弟兄拱了拱手,尽量把自己表现的“文质彬彬”些。。

他和邱子晋只相差一岁,两人都是少年身段,长得也差不多高。按说邱子晋的巡按官服穿在万达身上并不突兀。

但是不知道为何,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说句不太中听的话,有点“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感觉。

“邱家的人都死绝了么?再不出来,这牌坊我们可就真推到了啊!”

魏家的小伙子们干起活来很是麻利,不一会儿时间就在牌坊下面挖了两个大坑。

魏家大舅哥对着自己的双手“呸呸”唾了两口唾沫,将衣服的下摆往腰带里头一扎,走到牌坊的石柱下面,弯下腰就要将柱腿拔起。

“住手!”

万达大声呵斥着,撒开腿往牌坊地下跑去。

锦衣卫们互相看了看同伴们茫然的神色,最终决定跟着自家大人一块“瞎胡闹”,挽着腰间的佩刀,跟着跑了过去。

“哎……你们两个真的是。”

杨休羡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一脸讨好表情的邱子晋。

别说,小邱穿着锦衣卫的便服也挺好看的,至少比万达看起来像个“官”。

杨休羡一贯拿他的星海没有办法办法,只好跟邱子晋两人慢慢地踱了过去,且看小万大人如何“表演”。

“你是何人?什么来路?”

这边魏家大舅哥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倒拔牌坊柱”了,突然被人打断,不情不愿地直起了腰杆。

“你又是什么人,敢这么对我家大人说话!”

万达这边刚使了个眼色,站在他身后的锦衣卫就指着魏大哥大声呵斥道。

“哎,这不是那个锦衣卫的大……”

旁边有之前见过万达他们一行人的村民,刚要将他的身份抖落出来,就被其他的锦衣卫们赶到一旁去。

“敢议论大人,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退一边去,后退,后退。”

见到这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士兵作势拔刀的恐怖样子,村民们顿时吓得不敢吭声,往后退了几步,只敢远远观望。

“你……你是……”

魏大哥应该是没见过邱子晋本尊的模样,见到眼前这个十七八岁,身着官府,带着一群兵马的少年,迟疑地问道,“你就是邱巡按么?”

“你说呢?”

万达趾高气昂地抬起下巴。

“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负心汉’!你站着别走。妹妹!”

魏大哥指着万达讨打的脸,将一大筐脏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跑到了驴车的一侧。

从万达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见一双小巧的素手掀开了车帘,魏大哥把脑袋凑了过去,兄妹两人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你就是邱家的那个登徒子?”

这边魏大哥还没跟邱小姐嘀咕完,这边荣家的老管家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万达的官袍。

他的手还没勾到衣服的边儿,万达身后的锦衣卫一个箭步窜了上来,将他按到在地。

“居然敢对大人动手,老子这就卸了你的胳膊。”

嚣张跋扈,气焰熏天的模样,简直就把“朝廷狗官”四个字刻在脸上。

“你这个登徒子,枉你还是个‘官’,居然如此仗势欺人。”

那老管家被压在地上还不忘对着万达骂两句。

“骂谁呢,我可是你未来的‘姑爷’,对‘姑爷’客气点。”

万达示意校尉将老管家放开,跟在荣小姐身边的两个丫头急忙上前将他扶住。

“你这狗官什么意思?这么说他们就是昌平来的那家人?”

魏大哥和妹妹说完话,正好走了过来。听到万达这番言语,如何还不明白对方就是邱家之后订的那么亲事。

大舅哥可是真的气的暴跳如雷。

就在前几日魏家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投信,说那个抛弃他妹妹的邱子晋现在衣锦还乡,不日要和昌平来的荣小姐成亲。

为了这门婚事,去年魏小姐就大病一场。如今看到这封信,又被气的哭了一整夜。

魏大哥是个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火爆脾气,早就想要给妹妹出这口恶气。如今被这封信彻底挑出了火气,干脆带人打将过来,要彻底给这户背信弃义的人家一个好看。

他特意将矿上的兄弟们都带了过来,存心想要拆了邱家的牌坊,再将这个狗官给打一顿,把他们邱家的脸踩在地上,让大家看看做“负心人”是什么下场。

结果魏小姐刚才坐在驴车里,偷偷往外望了一眼,就被这身穿官服的俊俏少年给吸引住了。

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少年巡按长得过于出色,让魏小姐决定“不计前嫌”,给这位邱大人一个机会,只要两人按照从小的婚约成亲即可。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

没办法,疼爱妹妹的魏大哥虽然心里愤怒,也只好认下这个“妹夫”来。

“我告诉你,想退婚,没门!这亲事你结也得结,不结也的结!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了。我这次就是送我妹来邱家和你成亲的。嫁妆什么的,过几天就送到。你们找个好日子,先拜堂再说。”

本来打定主意来“寻仇”,突然半道成了“逼婚”,让跟着魏大哥来的那群小伙子都顿时傻了眼。

“轮得到你们?这是我们荣家的‘姑爷’!”

老管家稍微缓过来了些,听到这高大后生的话,立即跳了起来,继续投入战斗。

“邱少爷,我们家小姐已经住在你家别院都快一个多月了。之前是等你到家,结果你到了家还不成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管家气的胡子竖起,“荣家的长辈们虽然没来,但是我在荣家伺候了三十多年了,算是小姐的半个长辈。我同你说,三天之内,这婚你要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我们小姐不等了!”

好嘛,没想到邱书生那么抢手啊,在京里怎么都没看出来呢?

锦衣卫们看热闹看的兴致勃勃,更是把期待的眼光纷纷对准了他们自家唯恐天下不乱的大人……

“既然如此……”

万达大眼珠子一转,一手指着驴车,一手指着小轿,“那我两个就一块娶了吧!魏小姐先来做妻,荣小姐后到做妾。一块拜天地,一块入洞房,可好?”

“你做梦!”

“好个屁!”

魏大哥和老管家同时骂道。

“好你个‘登徒子’,居然想让我家小姐做妾?她,她等了你那么久,肚子里都有了你的骨肉了,你居然这么对她。”

老管家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万达骂道,“你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什么?”

这回是魏大哥和邱子晋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杨休羡回头,看着一脸惊讶的邱子晋,这才相信他确实是不知道荣小姐已经怀孕的事实。

“难得邱大人也有失算的时候啊……”

杨休羡用微微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

“哎呀,早知如此……那就有更好的打算了。”

邱子晋扼腕地抱拳,早就黑化的小脑瓜开始飞速运转。

“老管家,你这话什么意思?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万达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我和你家小姐可是清清白白的,我们甚至都不曾见过呢。”

“‘登徒子’,你居然如此薄情,小姐真是看错你了!”

站在轿子下的一个丫头大步走了上来,对着万达骂道,“你这是‘始乱终弃’,枉你还是个读书人呐。”

万达认出她是那天花园里陪着荣小姐说话的大丫头,见她如此愤愤的表情,认定她乃是荣小姐的心腹。

“你又是谁?你认得我?”

万达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俊俏的鼻子。

“我当然认得你。你不就是邱子晋么?整个北京城,认识你的人多了去了。你别以为你小小年纪就考取功名,又被陛下赏了探花郎的头衔,就可以看不起人了!登徒子就是登徒子。”

这丫头忒是伶牙俐齿,挽起袖子,对着万达叫着。

“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家‘小姐’。”

万达摆着胳臂,故意走到她面前,两人的脸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

“我警告你,你可要看仔细些,你真的认识我们?什么‘登徒子’不‘登徒子’,诽谤朝廷官员,本官可是能治你得罪的!”

“你!”

这丫头指了指邱子晋,快步跑回小轿前,踮起脚对着荣小姐嘀咕了几句,只见荣小姐将一个什么巾子还是帕子之类的东西从轿帘里递了出来,放进丫头的手中。

万达好奇地看着丫头将一条绿色的巾子拿到他眼皮下,得意地说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汗巾?这是你给我们家小姐的‘定情信物’。这么贴身私密的东西给了我家小姐,你还说没见过她,你还有良心么?”

周围的人闻言,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叹息声。

就连邱子晋都瞪大眼睛,难以相信地摇了摇脑袋。

“不会真的是你的东西吧?”

杨休羡惊道。

“去年秋天的时候,小厮跟我整理衣物的时候发现了少了一条汗巾……没想到居然跑到了这个什么‘荣小姐’的手里。这是怎么说的?”

邱子晋喃喃自语。

“还有什么说,必然是你身边的人做的。”

杨休羡眼神深沉。

“听说你在京里的宅子还是租的?虽然我明白你不想依靠邱家,想要自食其力的心情。不过你作为堂堂巡按,身边所用的人和东西,还是要更加可靠些才行。”

邱子晋无话可说,只能点了点头,“回京城之后,我就清理门户。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其实,若是“那个人”能够守在他的身边,这些事情都能迎刃而解……杨休羡默默想着。

万达将汗巾拿在手里,细细观察起来。

这块汗巾是冰丝质地,拿在手中轻若无物,仿佛捧着一抹青烟。即使是在富豪云集的京城,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果然是只有邱子晋这样家世身份的人才能用得了的好东西。

“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

那丫头轻哼一声道。

“这巾子是我给你家小姐的‘定情信物’?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我和你小姐‘定情’了不成。”

万达将汗巾揉成团,双手背在身后,冷笑着问道。

“当然了。四个月前,是你到访了我家‘荣宝楼’,说既然你我两家已经定情,就要和小姐见面。没想到你见了我家小姐的花容月貌,就起了亲近之心……几天之后,你就找了由头,约小姐在花园见面。”

丫鬟说的绘声绘色,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家小姐的名节,甚至主动走到几个村妇面前,求她们评理。

这些村妇们吓得更是后退了几步,不赶趟这趟浑水。

“等你们成其好事之后,你就留下这条汗巾,作为见证。说很快就会让家人来提亲,让小姐好生等待。”

丫鬟转身说道。

万达冷笑。

“两个月前,邱家终于派人前来昌平,说要与我家小姐完婚。我们小姐欣然前来,在那个别院里足足等了一个月。好不容易等到邱大人你到了景德镇的消息,但你却故意将婚期推迟,这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想要始乱终弃!我告诉你,没门!”

老管家接着说道,“我们小姐已经有了你的种,这你可赖不掉。天王老子来都不行!”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万达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然后转过头,看着满脸震惊的魏大哥。

“既然她都怀了‘我’的孩子了,那我也没办法了。只能让荣小姐做妻,委屈委屈你妹妹做妾了。大舅子你看行么?”

他两手一摊,一副无赖至极的样子。

“我呸!你做什么美梦呢!我妹瞎了眼了才会要你。还做妾?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这魏大哥可算听明白了,这个邱子晋不但是个攀龙附凤的“负心人”,还是个惯于偷香窃玉的“采花贼”。

枉费他长的如此容貌,还是陛下御赐的探花郎,没想到居然是个登徒浪子。这种人怎么能成为妹妹的良配。

“我们家的婚约早就没了,你可别肖想我妹了!我妹嫁猪嫁狗嫁乞丐都不会看上你。走走走,回家回家!这种腌臜地方,请我们家人来都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魏大哥说着,转身去牵驴车。

他身后的那群听得震惊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小伙子们这才如初梦醒,跟着车子一块往来时的路上退去。

隐隐约约的,万达甚至听到了驴车上那位魏小姐的哭声。

哎,没办法,虽然哥不爱-女-人,但是架不住女人爱我啊……

今天又是让小姑娘伤心流泪的一天。

万达无奈地摇了摇头。

“万大人就是万大人……这么快就解决了一个烫手山芋。”

看着将近一百个来势汹汹的壮汉,被万达三言两语就给说走了,邱子晋看的佩服不已,“这就是《孙子兵法》里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吧。

看他这个时候还不忘拽文,真是让杨休羡哭笑不得,心道:邱大人啊邱大人,你都不担心么,你的名声都被这小子“败坏”的差不多了啊,以后你的官宦生涯可要如何是好啊?

看到少了一个“竞争者”,荣家的管家和丫头们似乎受到了鼓舞。

两人居然一左一右将万达夹在中间,开始逼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拜堂成亲。今天要是不说出个具体的子丑寅某来,他们绝不会放过他。

“小姐!荣小姐!”

万达也不挣扎,只是对着轿子那边高声喊道,“这是小姐的意思么?荣小姐真的因为失-身于我,所以一定要和在下成亲是么?”

“邱公子……”

终于,轿子里传出了荣小姐的声音。

“你我早就结下姻缘,如今连孩子都有了。你这样问,置我于何处呢?难道是嫌弃妾身容貌丑陋,配不上公子么?”

“你不丑,就是瞎了点。”

看到邱家宅那边,邱老爷和邱夫人在一大队仆人的簇拥下匆匆赶了过来,万达冷笑道。

“不好意思,我不是‘邱公子’。”

“什么?”

管家和大丫头大惊失色。

“不可能!”

“在下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万镇抚,此次奉了陛下的旨意,跟随邱巡南下办案的。”

万达抬了抬下巴,立即有四个锦衣卫上前,将这两人控制了起来。

“你刚才还说你是‘邱子晋’的!”

丫鬟尖叫。

“我说过么?是你以为的吧。本官非但没有一句话承认我是邱大人。本官还好心地多次提醒你,让你看看清楚。谁知道你一口咬定见过我,还说你家小姐和我发生过关系……本官真是百口莫辩啊。”

万达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抬头,露出了一抹狡猾的笑容,“是你们几个人想要栽赃于我,还想给小邱扣顶绿帽子。嘿!同时污蔑两位朝廷命官,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罪名么?”

“不,不会的……”

这两人绝望地看着围观的百姓,大声问道,“他不是邱子晋么?他不是邱巡按么?你们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众乡亲无言以对,心想你果然很瞎,都没看到这里站着那么多锦衣卫么……

万达摘下乌纱帽,走到邱子晋身边,搂住了他的肩膀。

“轿子里的那个荣小姐。向您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才是成化元年的探花郎,您的‘未婚夫’,邱子晋邱大人。”

邱子晋抬起头,看着小轿子,淡淡地说道,“初次见面,唐突佳人了。”

“……”

轿子里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待邱母带着一群家仆来到村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摇摇欲坠的牌坊,和被锦衣卫们看押起来的荣家家人。

“母亲。”

身穿着锦衣卫服饰的邱子晋走到面色惨白的邱夫人面前,露出了一抹无比嘲讽的笑容。

“恭喜您,要做奶奶了。”

虽然,孩子的父亲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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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镇抚司的诏狱内,哪怕点上再多的火把,都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外头天气如何,一点都影响不到这一年四季永远冰冷的大狱,和充满了刺鼻血腥味和腐烂味的刑房。

“荣宝楼?”

王喜听了,转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袁彬袁指挥使。

“是,是……这是一间古董行,是我一个换帖兄弟荣万彩开在京内的,他家做了多年的古董生意了。那些御器厂的‘窑变’之物,和一些没有来得及销毁的次品,就是通过这个古董行来转手的。”

刚被架到刑架上,都没等袁指挥使派人用刑,这位庆云伯就抖得跟漏了的筛子似得,开始一五一十地交代起来。

“别,别对我用刑,我什么都说……呜呜,我要见我姐姐,太后娘娘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别对我用刑。”

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四五岁的“老牌国舅爷”周寿痛哭流涕地说道。

京内的古董店荣宝楼,御器厂的太监梁芳,还有眼前的这位国舅爷……

袁指挥使开始有些怀念万镇抚在的日子了。

皇亲国戚对阵皇亲国戚,比他这样以一个纯粹的“臣子”的身份来审案,要来的简单的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