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报恩

([综武侠]大侠今天吃什么);

贺九黎的声音算不得很柔软、也算不得很清甜。

冷血虽然很少和女孩子有接触,

但也曾经追捕过几个漂亮的女犯人,她们的确会勾引冷血,却不是用这种语调来……勾引的。

但他的手指骨还是在一瞬间收紧了,

那沉默的碧色瞳仁也在瞬间缩小,他紧紧的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死死的瞪着贺九黎。

贺九黎双手抱胸,

外衫松松的搭在肩膀上,头发也是披散下来的,她懒懒散散的看着浑身紧绷的冷血,只觉得嘴角忍不住的要上扬。

冷血当然也看到了她上扬的嘴角。

他稳了稳心神,终于冷冷的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是你。”

贺九黎道:“你来敲我的家门,

竟不知道里头住着什么人么?”

冷血抿了抿嘴,并不答话。

他一下一下、慢慢的呼吸着,

好似要让自己有些过热、过于兴奋的血液重新冷却下来,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一刻不停的钉住了贺九黎,

丝毫不曾掩饰其中的打量与试探。

贺九黎知道,他是刑部的人——刑部有六扇大门,因此江湖黑话便管他们叫六扇门。

六扇门的捕头深夜上门,对一个安安分分的客栈老板来说可算不得什么好事。若是别人来,贺九黎或许会认为这是酷吏来讹钱,

可若是这个青年剑客……

她笑了笑,忽然道:“我叫贺九黎。”

冷血的目光停在她的嘴上,

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话,舌尖送出热气和震颤来。

他冷冰冰的道:“户部的房契副本上有写。”

贺九黎并不生气,只道:“可是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

冷血的目光便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慢慢的抬起眼眸来,盯着贺九黎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被我追捕的人,很少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在观察贺九黎的表情。

他已稳住了心神,开始重新从被捕猎的对象变回一个捕猎者。

——他在评估贺九黎究竟是不是那个应该被他扑杀的人。

贺九黎挑了挑眉,十分无辜的道:“可是我的确不曾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句话的重点,倒叫冷血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是不悦的抿了抿嘴,硬邦邦的道:“……冷凌弃。”

贺九黎的嘴角慢慢上扬,十分愉快的道:“哦,冷……捕头。”

冷血的眼神便从她的脸上移开了。

贺九黎又十足玩味的道:“那么,冷捕头来找我做什么呢?难道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冷血冷冷道:“你想要我怎么报恩?”

贺九黎反倒不说话了。

真要报恩,那倒是也很简单。

贺九黎睡眠不好,这是在几个极其危险的副本之中压力太大留下的后遗症,后来她就学会了一种放松的法子,在被丧尸追着跑的日子里,几乎所有的男男女女都会选择这种没有成本的法子来放松。

后来她来到武侠世界里有退休养老,日子倒是不危险了,紧张的精神却没办法恢复,以前留下来的“习惯”也没办法立刻就改了。

这位冷捕头的身体当真是很符合她的审美的,瘦削、苍白却结实,爆发力极强……就连上头爬着的密密麻麻的伤痕,都有一种残酷的、坚毅的美感,叫她实在是无法忘记。

只不过他大概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贺九黎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要挟恩……”

冷血便冷笑了一声。

他软硬不吃,像块木头一样。贺九黎懒得多费功夫,便耸了耸肩,道:“所以,既然不是专程找我来报恩的,请问冷捕头到底有何贵干啊?”

这幅样子,倒像是忽然之间对冷血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一样。冷血怔了怔,似乎对她这态度的转变有些费解。

不过这些却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只怔了片刻,便立刻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硬邦邦的样子。

冷血道:“你是这宅院的主人。”

贺九黎道:“正是。”

冷血道:“这宅院的主人劫走了八十万两赈灾银。”

贺九黎:“…………”

早在用三十万两的低价买下这座宅院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大便宜里头一定是藏着事儿的。

贺九黎:“哦,所以呢?”

冷血原本就冷漠的表情更冷了,仿佛结了一层霜冻似得,他冷冰冰的道:“银子在哪里?”

贺九黎笑了,她耸了耸肩,道:“我不知道。”

冷血盯着她,脸上连一丝笑意也无,半晌之后,他才道:“你现在逃,我三个时辰之后动身抓你。”

他顿了顿,又冷冰冰道:“恩义两清,我若抓到你,你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告诉我银子在哪里,要么被我杀死。”

贺九黎觉得他这话的留白十分有趣,于是便问:“如果我告诉你银子在哪里,你就会放我离开么?”

听闻这话,冷血那两颗绿色的瞳仁忽然闪动了一下,里头仿佛藏着一些翻滚的情绪在,但是那碧绿的最上方蒙着一层雾沉沉的霭,那雾霭代表着凌晨五点,路灯都照不透他。

他看着贺九黎的脸,一丝犹豫也无的道:“……我会抓你回刑部大牢。”

贺九黎哈哈大笑。

这冷捕头当真是个很有趣的人,明明是个破坏欲极强的人,但是又死死的用那些条条框框把自己框死了,好似稍有越界,他即会万劫不复一样。

贺九黎笑的实在是太开心,又太惬意,以至于冷血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他锋利的嘴角向下,抿的紧紧的。他安静的等着贺九黎笑停当了,才平静的问道:“这提议难道很好笑?”

贺九黎停了笑,又微微的喘了一会儿,这才道:“不好笑,只是很有趣。”

冷血便不说话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女人果然是很奇怪的生物,他想。

通常情况之下,他并不会把他要抓捕的嫌疑人当做女人看——男人或是女人或是孩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因为捕猎才是他最该关心、也最让他兴奋的事情。

但贺九黎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那日他力竭倒地,身上十七八处伤口都迸裂开来,鼻尖处缭绕的是浓郁的血腥味,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干裂的细纹被口水润湿,带来却只是一种痒痛,这痒痛相比于身上的剧痛来说,实在是太过于不值一提,但他却依然感受到了那一丝干渴的疼痛来。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意识再一次被剧烈的拍打进身体里,是那瓶……烈酒被泼洒在他伤口上的时候,他痛的眼前一黑,简直要忍不住发出惨呼,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是紧绷的,每一丝神经都被鞭笞的奄奄一息。

可是在这种令人发疯的痛苦之中,他清醒的意识里,居然感到了放松。

那是在长久的负罪感中偶然获得的喘息,这种轻松甚至会让人上瘾。

恍恍惚惚之间,他看见了贺九黎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她的话如一盆冷水一般的把他浇的透心凉。

然后冷血惊觉……自己竟然有一瞬间想要暴起杀人灭口。

这想法令他浑身发冷,他冷冰冰道谢,一秒都不肯与他的救命恩人多呆,就是怕自己会忍不住“犯戒”。

逃也似的逃回神侯府之后,三个月内,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飞仙高髻、凤眸微扬的女人,但他的心里却时常忍不住想起她。

想起的时候却不是杀意,而是另一种感觉。

一个人若是保守着一件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是这样的可怕,以至于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分享。这是绝对的孤寂与距离感。

冷血的朋友不多,但也还算是有几个,冷血还有三个最钦佩的师兄,还有一个最敬佩的师父。有他们在,他本不应该感到孤独的,但他……

但他沉默的与他们保持着距离,有时候,他会为自己的虚伪而感觉羞愧。

但现在,这世上忽然有一个人与他一起分享这秘密了,这个人不知道是敌是友,也不知道身在何方,但她的的确确一秒钟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先开始是害怕,再然后又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几个月来,他获得了喘息,也获得了更多的、与这个世界的联结。

直到贺九黎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冷血实在是说不上来这种五味陈杂的感觉,他只能尽力的把她当做一个陌生的犯人来看待。

他想不明白贺九黎在想些什么,只能索性不再多想,只是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现在是子时,丑时过半,我再不会留手,你最好不要再浪费时间。”

——他希望她能逃走,但他的傲气又不允许她逃走。

贺九黎收敛了笑意,她的目光如此潮湿,顺着冷血英俊的面庞下滑,像是一滴水珠一样,最终停留在他脖颈正中的喉结上。

那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三个时辰的时间挺紧的,但我的确还有话想要对你说。”

“我没有劫走那什么劳什子赈灾银。”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冷血那一双沉绿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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